趙令悅抿唇,胸腔忽然猛空了一塊,有些唿不上來氣,借著雨幕,她避開了,「這話,你不該來問我的。」


    「是,我們無人可問,你們無人敢答,最後隻能我們自己去做。」


    錢檀山在此時拍了王獻一肩,嘆氣,「王兄你何必與她解釋?」


    他轉而看著趙令悅,忽然道,「微臣鬥膽,也在此送郡主一言。「


    」——所謂人各有誌,不同道故不相謀。可這世上的君子之交,誌同道合者為少,和而不同者才為多。我們為人臣,郡主為舊主。誌不和道不同,各有立場,可我們不曾輕視過郡主,做出落井下石之舉。甚至臣弟為找郡主無端英年早逝,連兇手都成迷......臣雖心痛,亦然知道這不可責怪郡主,郡主也不該對王兄滿口報應,唇舌抨擊。」


    趙令悅平視錢檀山,「錢中書,你不要為他打不平,我不過就事論事。」


    她提起王獻與邵梵的翻案,「當年假傳聖旨的是那臨州刺史。太上皇也許有不察的過失,可不是罪魁禍首。他兄弟二人偏偏反了大輝,他還是駙馬都尉,難道他不欠公主,不欠我們趙家麽?」


    錢檀山一愣。


    王獻身形一縮,雨將他打彎了腰。


    「我欠公主,但很多事,郡主你尚還不知。」


    「家國大義,利弊權衡.......」錢檀山再嘆氣,「忠孝與私情向來難兩全啊。」


    黃門避於一旁,不知道該不該攔,因趙令悅的身份在如今著實尷尬。


    她已經不屬於這裏,卻說起這些有關前朝、滅門的過去,這都是趙晟很忌諱,滿朝文武都不敢輕易明言的的宮中辛秘。


    她一來,對著這些趙晟重用的高官,說的倒是順暢無比。


    身後的禁軍過來摜了她背一把,那油傘便被推落了地。


    「宮中禁地不可隨意攀談外臣,快走!」


    趙令悅在踉蹌時,迅速地朝王獻低語了三字,「高韜韜......」


    她憎惡他,卻又不能不與他合作。


    之前她在趙晟麵前撒謊幫邵梵打了掩護,從錢觀潮一事中徹底摘離了他們,不過是希望王獻能保護一下在內廷的高韜韜罷了。


    「我知道。」


    王獻再次淡淡頷首。


    他撿起那傘遞還給宦官,「送郡主走吧。」


    *


    進了內庭,陣雨漸漸弱去。


    地板發亮,那兩個宦官與禁軍在內廷與外朝之間停了步,推她一跨過去,兩扇門便在她眼前緩緩落合,正式下了宮匙。


    來迎她的,是又一批內侍省的陌生宦官。


    一個藍袍的中年宦官過來,讓身後的二人點起照路的紙燈籠。


    「郡主就跟著小的們走。」


    也許邵梵已經渡河,而她不知高韜韜進來後被囚在哪兒,但想著能快些見到趙光,他也許正與趙義、趙洲等囚在一處,想到此,總算隱隱有了些喜悅。


    但他們帶著她七拐八繞,進了四五道門,到了一處靠近後苑的正宮偏門停下。


    小黃門滅了燈籠火,跟前頭過來的女官道,「司言?姐姐,官家讓帶來看的人,已經帶到了。」


    趙令悅脊背發冷,退後一步,看清了這就是中宮的居所,坤寧殿。


    趙洲在位時皇後身總有疾,聽聞早年有了趙義之後,產後還偶爾癲狂過。


    趙洲便做主將她轉於更僻靜的次居,皇後名諱閔柔,次居翻新後改為柔儀殿,趙令悅去那裏去得更多,坤寧宮?印象中一直空置著。


    如今應該就是趙晟在封地所娶之妻,姚氏皇後在居。


    那司言著一身藍花圓領長袍,紅皮腰帶,腳下是革靴,過來就要請趙令悅。


    趙光不可能在這,她是被趙晟騙了。


    「你們想幹什麽?」


    司言微笑,「郡主好久未曾迴宮,官家想讓郡主先來見見皇後。」


    趙晟此人麵善,可做事前腳不對後腳,一措辭、一趔趄,前後不一,他們夫妻二人到底搞得什麽鬼?


    趙令悅又退了一步,「我想先見父親。」


    令一女官這時帶著兩個女侍從內出現,著的是醬袍,「還沒好?」


    「尚宮?。」司言矮腰。


    許是她出現,一群人便跟著這領頭的圍了過來,「皇後正在等郡主呢。」


    又是這一招,趙令悅氣極反笑,左右她逃不了,不再退了,再退也是徒增狼狽。「好,我跟你們進去覲見皇後。」


    她們圍了她進去,又過了幾個門檻與香帳子,櫃子與衣架依次排開,她被帶去了換洗的內房。


    房中明亮,趙晟行節儉之風,內裏未添幾件新的陳設,空曠的地上除了一麵屏風,一張矮榻,一個浴桶,便是年紀較大的一個嬤嬤站在榻邊。


    分明是等著她來。


    一人在她身後將門闔上,門磕碰的輕微動靜讓她心一緊,轉過去抓了她的現行,「你鎖門幹什麽?」


    那侍女不語。


    趙令悅退到一麵牆邊,來迴盯著她們,手抓了牆麵,糊了一背的灰。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尚宮轉過身,「郡主風塵僕僕又一身縞素,淋了雨又是灰塵又是雨水的,儀表不整,有失體麵,還是先換身衣服。」


    她一眼瞥見那盤子中的抹胸與內衣。


    「不必,我不想換。」


    「這是規矩,見中宮怎可衣衫髒汙?你們快將她外衣都剝清,褻褲也一併脫下換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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