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賓樓的老板心善,聘用他當跑堂夥計,一個月給他一兩紋銀。他每日的工作就是早晨過來擦擦桌子擺擺桌椅,有客人吃飯的時候,他幫著端菜上菜。就算敬賓樓生意再忙,他也不必帶晚,總能趕在關城門之前迴家。


    前些日子,敬賓樓生意一落千丈,他之所以願意跟著一起熬到最後,也是因為想要報答東家的恩情。後來想走,也是無奈之舉,因為他還有老母要養活,他必須要賺銀子。


    這阿東簡直就是他娘心頭肉,誰敢動他一下,他老娘就是拚了命也是會要討迴公道的。


    阿東娘抱著兒子嚎喪一會兒,見自己兒子雖然腦袋破了好大一個口子,可還有氣兒,那雙眼睛還是那般黑亮靈動,她也就鬆了口氣。然後順著眾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一臉橫肉的老婆子正狠狠瞪著自己。


    阿東娘上下打量著衛薛氏,氣得嘴角抽搐,卻是一動不動。


    衛薛氏上下掃了阿東娘一眼,見她又老又幹癟,哪裏如自己豐腴?就算幹架,那也肯定是幹不過自己的,當即頭昂得高高的,嘴裏開始不幹淨起來。


    「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竟然膽敢跑到我跟前來胡鬧!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衛薛氏嗓音很高,她那破鑼嗓子很特別,又沙又啞,說起話來活像是烏鴉在叫,她雙手叉腰站在阿東娘跟前,故意挑釁地用腳踢了阿東娘一下,「老不死的狗東西!也不瞧瞧老娘是誰,膽敢在老娘跟前嚎喪!」


    她那一腳力氣不大,但是卻也不小,一腳下去,阿東娘就歪著身子往一邊倒去了,然後一動不動。


    「娘!」阿東也不跟朱福一起配合著演戲了,大叫一聲,他使勁朝自己母親伸出手來,但因為身上沒有什麽力氣,隻能順著地爬過來,一把將他娘抱在懷裏,眼淚嘩啦啦流淌下來,「娘,您不能死啊,您不能丟下孩兒一人。娘,您要是走了,孩兒一個人可怎麽活啊?娘!」又伸手使勁拽著一邊還沒有離開的大夫,哭著求道,「大夫,您給我娘把把脈,您救救我娘吧,我求您了,求您了。」


    那老大夫在一邊蹲下,在老人家手腕上號了脈,然後搖頭歎息道:「老人家的身子,怕是不行了,時日不多啊。」


    朱福一愣,一把抓住老大夫問道:「老人家這是什麽意思?」


    那老大夫一臉同情地望著阿東母子,沉沉歎息一聲道:「這老婦原本就多病,本來身子就虛弱得很,剛剛又受了驚嚇,還挨了一腳,如何能好?我看啊,該是要準備著辦後事才行。」又對阿東道,「你娘如今想吃什麽你都別心疼錢了,叫她吃,好好陪她最後一程吧。」


    「不!」阿東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眼淚鼻涕一大把,雙目赤紅,他怎麽都不肯相信自己娘活不成了,他狠狠瞪著衛薛氏,咬牙切齒道,「你還我娘命來!還我娘命來!」


    說罷,已經是惡狠狠朝衛薛氏撲過去,使勁掐著她脖子,似是想要將她掐死。


    衛大郎心裏正不爽著呢,此番見一個瘦弱的黃毛小子打自己娘,他剛好找到了宣泄的出氣筒,對著阿東拳打腳踢起來。


    朱福真是恨透了這霸道該死的一家人了,她想也不想,一頭便撲了過去,小手用足力氣揪著衛大郎頭發,使勁扯。


    衛香寶隻比朱福大一歲,她打小就臭美,總喜歡跟朱福比美。可是每次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那些街坊鄰居都隻誇朱福長得清麗水靈,從來都不誇她,因此她心裏恨死朱福了,時常欺負她。


    甚至有的時候,她恨不得這個表妹去死,死了才好呢,死了她才開心呢。


    此番尋著機會,她摩拳擦掌,正想撲過去揪著朱福打呢,可身子卻突然飄了起來。


    朱祿將衛香寶抓到一邊去,沈玉樓則走到朱福跟前,輕輕將她拉開。


    朱福從小就是沒有爹娘的孩子,因此常常被人稱作是野孩子來欺負,以前住在縣城的時候,她常常跟男孩子打架。後來上了大學,她為了防狼,還特意學了跆拳道,學了劍術。


    身上有些拳腳,打架從來沒輸過。


    被沈玉樓拉起來的時候,她四肢還在上下揮舞,明顯急紅了眼。阿東是因著她才受傷的,如今有人欺負阿東,她自然要上去幫忙。


    沈玉樓見這丫頭跟著了魔似的,一隻手將她拉到身後去,另外一隻手將衛大郎拽到一邊,然後對著阿東道:「阿東,你娘醒了,去看看你娘吧。」見阿東立即住了手朝他娘撲來一把將他娘抱住,沈玉樓喟歎一聲,繼續道,「衛薛氏囂張跋扈,三番兩次故意行兇,致使阿東母子重傷,此等行為極為惡劣,依我大齊律法,不但要坐牢,還得賠銀子。」他眸光冷冷望著衛薛氏,淡淡出口道,「你當要為你的惡劣行為負責任,走吧,去縣衙門。」


    「對,去縣衙門,咱們都可以作證!」早就瞧衛家不順眼的人立即放話道,「必須要坐牢!不能便宜了她!」


    衛薛氏見情況不妙,趕緊爬著過來抱住柳世安腿道:「世安,快,你快替幹娘教訓教訓這群不知好歹的東西!他們竟然敢要老娘去坐牢,快,你去替幹娘教訓教訓他們!」


    柳世安頗為不耐煩地望了衛薛氏一眼,然後眉心輕輕蹙起,不得已朝沈玉樓抱拳道:「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為著這麽點小事要去衙門,總歸是不好的。你們看隻有行嗎?賠錢,讓我幹娘賠錢,該賠多少賠多少。」


    朱福哼道:「錢是一定要賠的,但是衙門也是一定得要去的。」她原本霧氣蒙蒙的一雙眼睛此時盛滿怒氣,巴掌大的小臉擰做一團,義憤填膺道,「還有,這位老爺,這不是家務事,這是已經鬧出了人命!再說了,阿東母子跟她有何幹係?怎麽就是家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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