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治換下身上濕了的衣服,重新拿起架上備好的幹淨單衣。聽聞此言,也不轉身自顧自說道:「你的姓名袁公一眼就可見。」


    鄭鬱知道這是在說他依靠家世和師生關係才得以中舉,心裏那個火大,簡直不能忍了。


    管他是不是皇子,是不是他上司,厲聲問道:「林衡君,你怎麽不去考一個啊!」


    「鄭卿可知,你在喚我的字?」林懷治係上腰帶穿好外袍,轉身冷漠地看著他,周身散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危險氣息。


    鄭鬱被那張死魚臉看得有些發慌,他和林懷治還沒好到,林懷治和嚴子善那個地步。但又不想失了自己男兒麵子,逞強道:「不喚字難道喚名?」


    林懷治眉頭輕皺,似是在思慮什麽沒說話。


    鄭鬱看林懷治這樣,決心嘴上討迴一二,又說:「你不讓我喚你的字,那喚什麽?六郎?」


    「隨你。」林懷治瞥他一眼,「你今夜想睡這兒?」


    鄭鬱道:「當然不是。」


    林懷治繞過屏風出去,鄭鬱才慢吞吞地起來穿衣,穿好衣服走出去,發現林懷治站在門口沒動。


    「殿下在等我?」鄭鬱不解嘴上又開始發癢,林懷治背對他看著院中,說:「雪下大了。」


    鄭鬱循聲看去,來成王府時的細雪現在已變成漫天鵝毛大雪,庭院樹木皆落了白,雪花飄在的黑夜的畫布裏,為這世間大地添了純色。


    林懷治接過侍女呈上的傘,走到階梯下撐開對著鄭鬱說:「走吧。」。


    聽此,鄭鬱一臉茫然:「啊?」


    林懷治耐心道:「雪大,我送你一程。」鄭鬱無奈地指了下那侍女,意思在問:隻有一把?


    林懷治麵無表情地說:「隻有一把,你怪她?」鄭鬱忙說不是這個意思隻得答應,林懷治本來就夠禽獸,要是他怪這侍女,林懷治那陰晴不定的脾氣不知怎麽懲罰小丫頭。


    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裏,腳下皮履踩在雪裏發出沉悶的聲響,林懷治撐著傘沒說話,鄭鬱看林懷治沒說話他也噤聲。


    空靜的雪夜裏,鄭鬱聞到林懷治身上那渾厚帶有強烈侵略意味的男性氣息,氣息間還夾有洗浴時留存的淡淡清香。兩種味道相合猶如美酒入喉,讓他不自覺地就想靠近。


    心裏又作亂鼓的想起那金花紙上的詩,他覺得浴池裏林懷治肯定是騙他的,可又很快否定這個結論,萬一林懷治就有這個癖好呢?畢竟林懷治的腦子,就不能以世人的想法去看他。


    林懷治撐著傘沒走多久,帶鄭鬱來得一房前,隨後利落地轉身離開,不留隻字片語和表情。


    動作一氣嗬成,非常快,快的鄭鬱還想說句多謝時,人都已經撐著傘消失在長廊處。為此他更加堅定,林懷治對他沒什麽感情,就算有估計也是嘴皮子閑得慌想找人鬥嘴而已。


    房內不像浴房那樣淡雅,而是呈現出天家富貴,琉璃玳瑁鑲床,宣城錦紅軟毯鋪設,珠簾紗幔無不輕奢尊貴。在看到房內有架六扇琉璃上畫有送子天王圖時,鄭鬱感嘆王府客房都如此豪華,更莫說林懷治本人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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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祈願


    夤夜,年節前的最後一場大雪悄然落下,鵝毛雪靜靜飄在長安各處的屋簷上。


    「他會信嗎?」王台鶴靠在憑幾上揉著眉心。


    燭光映在紗幔上的影子,蓋在王台鶴對麵那人的臉上,帶有玉扳指的手玩起麵前茶碗,說:「覆水難收你不知道?」


    王台鶴沉吟片刻,說道:「這事他說是答應我了,可禦史台是他想做什麽就是什麽。」


    「我都說了,他會幫你。」男子淺笑,茶碗被他在指尖翻來覆去地玩,「就算他不幫,鄭硯卿也肯定會幫的。」


    王台鶴看了男子一眼,冷笑道:「鄭硯卿?哼!扔到朝堂裏影兒都看不見,若非無門,我怎麽會聽你的去求成王。」


    男子冷冷道:「世子,你都知道沒人想去觸陽昭長公主的黴頭,那蘇酬恩的生路隻能指望成王了。」


    「陽昭長公主就好那一口。」王台鶴提起這個就忍不住皺眉,「她頗為喜歡的程知文也被貶官,那她還不得把目光都放酬恩身上。我當時就勸酬恩別迴長安,這廝性子死強死強半分不聽。祈禱今年新科進士有俊俏儒雅的,轉移她注意。」


    男子笑道:「你勸得了一時還能勸得了一世?程知文被貶官永州,難道你們平陽就能安穩了?」


    王台鶴臉上躁意明顯,嘆口氣道:「管皇帝想做什麽,老爺子還能撐幾年,北陽沒啥事平陽就沒啥事,搞來搞去就那樣。」


    「你都這麽看了,我不知你還在瞎擔心什麽?」男子沉聲道,「成王可不是寧王那蠢材,都把事拉到他麵前了,為著那死去的麗妃他也會幫你。隻是要你費點心,除了吳少瑛。」


    王台鶴抬眼看向男子,說:「這些我都知道了,不過你怎麽就怨上吳家了。」


    男子說道:「你還管這些?」


    「問問嘛,咱倆現在也是一條船上的人。」王台鶴收起揉眉的手,玩轉著腰間的玉佩。


    男子答道:「管好你家老爺子就行,我的事你少管。」


    王台鶴左腿垂下榻,右腳擱在左膝上,瀟灑模樣,眯著眼道:「別這麽說,咱倆好歹也是打著彎的親戚。」


    男子將空茶碗扔到王台鶴懷裏,厲聲道:「誰跟你是親戚?酒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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