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詡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輕輕沾上粘稠的液體,然後全神貫注地開始修補起「山羊」的眉眼來。


    就像用膠水修補一個破碎的娃娃,隨著他細致的動作,「山羊」原本略顯瑕疵的麵容逐漸變得精致起來。


    “真好看,你現在又是一隻完美無瑕的小羊了。” 樊詡滿臉笑容地誇讚道。


    「山羊」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想要擁抱樊詡:“預言家——”


    她聲音顫抖地念叨著:“罪孽,罪孽……”


    最終,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樊詡。


    “罪孽到底在哪裏呢?”「山羊」急切地問道。


    “你跟罪孽都說了些什麽了?”


    “罪孽有沒有認可我啊?”


    「山羊」的眼淚已經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山羊」的模樣楚楚可憐,樊詡見狀伸出大拇指輕輕擦去她眼角不斷流淌的淚水。


    “罪孽說,需要把我們的霧氣運送到厄那裏去。”樊詡溫柔地迴答道。


    “罪孽沒有認可我嗎?”「山羊」的眼淚不停地滑落在她那張嬌美的臉龐上,帶著哭腔祈求:“那罪孽有沒有提起過我呢......哪怕一點點也好啊......”


    麵對「山羊」如此強烈的渴望得到認可的心情,樊詡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罪孽失憶了。”樊詡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將「山羊」緊緊地摟進懷中安慰道,“不過沒關係,既然他不記得我們可愛的莉娜了,那莉娜就得想辦法讓自己重新被他記起來。”


    “瞧瞧這隻小羊羔,長得這麽動人。”樊詡輕柔地撫摸著「山羊」的眼角,仿佛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


    “就連眼裏的星星也那麽漂亮。”


    “罪孽不會忘記你的作用的。”


    ……


    苓茹手裏操著一把鋼做的斧頭,一刀一刀劈向幹癟的木柴。


    那根老木柴實在是太堅硬了,苓茹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將其劈開,她雙手握著斧頭眉頭緊皺,有些躊躇。


    有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手中的斧柄,輕而易舉地就將那塊頑固的老木柴給劈開了。


    苓茹驚訝地迴過頭去,隻見嚴重正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謝謝你。”苓茹感激地點點頭:“嚴重,你這身體才剛好沒多久呢,還是趕緊迴屋裏好好歇著去吧。”


    “我想自己把這點柴火劈完。”


    “……為什麽?”嚴重不解地問道:“你的手難道不會覺得累嗎?”


    “……我不想總是依賴別人來幫忙。”苓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秦楚哥把照顧你的任務交給了我,如果還讓你來幫我的話,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哎呀,你別管那麽多啦!快放下斧頭迴去休息!”苓茹見嚴重如此堅持,不由得著急起來。


    由於長時間高強度的勞作,苓茹的雙手已經變得越來越紅了,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劈好的柴火抱在懷中。


    這裏可不是什麽繁華都市中的警察局協會大樓,更不是舒適便捷的現代化住宅,這間荒郊野外的小木屋甚至連最基本的煤氣灶都沒有配備。


    想要生火做飯,一切都隻能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想叫嚴重來看著火,可惜找不到人影,過了一會兒,嚴重慢慢地從外麵迴來了。


    “你幹嘛去了?”苓茹有些嗔怪地問,“能不能好好休息?”


    嚴重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攤開了一直捧著的手掌。


    苓茹眼睛一亮,那昏暗之下竟然是一隻隻發著熒光的螢火蟲。


    “我看見不遠處草叢裏有這個,想著你應該會喜歡。”


    嚴重捧給苓茹,一隻小小的螢火蟲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裏,發著柔和的小光。


    “這個……”


    “你見到我媽媽了對吧?”嚴重打斷了苓茹,“小時候,我媽媽經常教我抓這個。”


    嚴重抬起頭看著夜空,繁星點點。


    他側頭對著苓茹微笑:“我在屋子裏看到日曆,這間屋子的主人,曾經也剛剛高考完不久。”


    “那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衍生出這些螢火蟲呢?”嚴重看著苓茹手中的螢蟲,“在副本裏還有這麽好看的小東西。”


    “啊……”


    苓茹低下頭,將手掌輕輕地聚攏。


    “你是說屋子的主人能細心到將螢火蟲也複刻出來嗎?”


    “嗯。”嚴重低眸淺笑,望著爐子裏七扭八歪的柴火,“砍柴要分兩步,一步劈下去,另一步要連著木頭一起敲下去,這還是我媽媽教我的。”


    “之前總覺得,那所學校實在太過血腥,不死城太過殘忍。”


    “後來躺在她懷裏的時候,覺得死也不是那麽一件可怕的事了。”


    “隻要死的是我。”嚴重說。


    “一個人要不然是不能接受自己死,要不然就是不能接受別人死。”


    “其實都像一朵雲一樣,輕飄飄地就睡去了,隻是在旁觀者看來夾雜了太多評判。”


    “他死得值不值,痛不痛,最後都是由別人詮釋的。”


    “我在湖底撈屍體的時候,為自己覺得不值。”苓茹說,“當時是這麽覺得。”


    “我覺得,如果我像那個我一樣死得這麽淒慘,一輩子就白活了。”


    苓茹默默地說:“就像這間房子的主人,連個名字也沒留下……”


    “但是就這麽被師兄找到了。”嚴重抬起頭,“師兄是怎麽找到這麽一片幹淨的地方的?”


    “連星星都那麽亮。”


    “就連星星都那麽亮……”


    苓茹抬起手,螢火蟲隨之飛上了天空。


    映襯著布滿星空的夜空,她喃喃自語。


    “每一顆星星……”


    “都好漂亮。”


    夜空中閃爍著的無數細小光點,遠遠望去並不像眼睛,反而一把閃爍著光芒的碎屑被隨意地撒在了黑色幕布上,像被流水衝散開來的白色丁香花瓣,星星點點地散落其間。


    一眨又一眨。


    漫天綻放的白色丁香花,則好似一層潔白如雪的輕紗,輕輕地籠罩住了眼下這片廣袤無垠的四野。


    “白丁香春天開花。”


    她微微笑。


    “那麽多人都活過,那麽多努力的人都勤勤勉勉地活著。”


    “原來許多星星聚攏在一起就會把天空照亮。”


    “……突然感覺很有意義,嚴重。”


    嚴重順著柴火,用指尖點了點木頭,火焰順著柴堆燃了起來。


    苓茹雙手捧在胸前,變出了一捧水。


    這捧水變在鍋裏,咕嘟咕嘟熬成了一鍋骨頭湯。


    “你媽媽給你帶來的。”


    苓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抱歉……放了好一陣,有點不新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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