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中,有著各種各樣的人,人與人之間也有著各種各樣的關係,親人,朋友,敵人,過客……


    突然出現來救秦崇敬的這個人,不是親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勉強隻能算是個過客。


    過客也分很多種,有種過客,隻逗留片刻,有種過客即使總會走,可他停留的日子會是很久很久,這個人在秦崇敬生命中就是第二種過客,因為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是誰,雖然他蒙著麵。


    這個人當然就是韓亦軒,從玩命之中求變的韓亦軒。


    周長波這蓄勢發出的一拳,究竟有多大威力,他的確不太清楚,他卻知道這拳勢的破綻在哪裏,上次他與周長波交手時,他就一直在觀摩著這拳勢的變化,若不是王鶴霖突然出手,卸去了周長波的攻勢,韓亦軒隻一招便將這個人擊敗。


    當下,他也可以再次使出那一招,一挫周長波的銳氣,他卻沒有這麽做。


    寧誠非是他的朋友,周長波是寧誠非的朋友,他從來都很少做出讓朋友難堪的事情。


    止戰,永遠不會隻有戳穿破綻一種,夠膽識,夠魄力,夠勇氣,止戰便有無數種。


    韓亦軒卻選了一種最直接也最冒險的一種,因為他顧及朋友的尊嚴,因為在千鈞一發之際,他隻想到一種法子。


    這種法子果然奏效,韓亦軒突然出現,突然出手,在常人一般不會冒險的方向突然迎上周長波天生神力的拳頭,一抖一滑,便纏住了,一推一拖便改變周長波天生神力的攻擊方向。


    看似平凡又簡單。若然不能一氣嗬成,還要拿捏得恰到好處,這一著無疑是將自己的性命推向地獄。


    他們雖已躲避過周長波充滿死亡的一擊。他們的人卻還站立在死亡邊緣,因為他們還有十個人的摧命的一擊。


    這十個人都是新暗組的人。他們的功夫也許不及林大同和趙問天,他們全力的一擊絕對不可小覷。


    十個人就是十擊,十擊就是十次死亡,死亡降臨躲避得了一二次,也躲避不了五六次。在死亡麵前,沒有人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韓亦軒的運氣一直都很好,這一次他靠的是朋友,一個可以完全信任將性命交到他手上的朋友。王鶴霖曾經告訴過他,新暗組裏有一個和周長波一樣都非常重情義的人,他還多了一種別人難以理解的仁慈。


    十個人突然躍出來,淩空襲擊,韓亦軒便看到一個人的眼睛裏流露出仁慈,他想都沒有多想,帶著秦崇敬立刻從這個人的方向突圍而出。


    一個人的運氣絕對不會總是這麽好的,韓亦軒的運氣就已變壞,這邊廂剛從十次的死亡逼近中逃脫開來,周長波充滿神威的拳擊又襲過來。


    他的拳擊絕無花俏。每一拳擊出正如劈山之斧威,幾乎已無人能招架抵擋。


    不能抵擋,隻能閃避。


    有種人遇到危險的時候。便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韓亦軒就是這種人,突圍而出時,他仍然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所以周長波的拳頭擊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沉腰一滑,閃到周長波身後。


    周長波身子雖魁偉,擊出去的拳勁更像是強弓的離弦之箭,他居然還能收勢。居然也會腿法,雙掌撐地。又踢出幾腿。


    他的腿法雖然不如他的拳頭強勁威猛,卻遠比拳頭更快更靈敏。


    快。就能讓人措手不及,靈敏就可搶得先機,就能致傷,即使傷得不重,優勢無疑已在這邊。


    他充滿神威的拳頭,連消帶打,又四招擊出。


    隻見拳風咧咧,大樹上的枯葉都被掃蕩下來,韓亦軒忽然發現枯葉中有一片奇特的新葉,恰好就貼上周長波揮過來的右拳,他的右拳的力量居然就變得沒有那麽可怕,那麽難以招架。


    韓亦軒迎上去時,就感覺出來這右拳已被卸去了一部分力量,實在奇異。


    周長波的左拳還在,左拳擊過來時,韓亦軒似是料想不到,一擊就中,一中整個人就被打得飛起,飛過遍地的枯葉,飛過幾人的頭頂,飛過枝繁葉茂的大樹,像隻沒有腳的飛鳥。


    周長波看著這隻沒有腳的鳥飛走,他居然沒有追上去,他的任務隻是逮捕殺了人的秦崇敬,無論這個突然出現的蒙麵人是誰,都沒那麽重要。


    他也沒有迴頭,因為他知道秦崇敬也已逃跑了,就在蒙麵人從十次死亡之擊中突圍而出,迎上他的拳頭時,秦崇敬就趁機逃跑了,趙問天和林大同連同三位新暗組其他的人就追捕上去。


    這絕對不會是秦崇敬他們的計謀,周長波和秦崇敬是兄弟,他們的朋友本就不多。他隻是覺得這個蒙麵人很熟悉,仿佛在哪裏交過手……


    樹林外,有一條溪澗,十七街裏有一座橋,橋下的水就是這條溪澗的水。


    秦崇敬就站在溪澗的岸上,他居然又返迴頭走。


    樹林裏本就幾乎全是大樹,枝繁葉茂,常人躲藏起來都不太容易找到,秦崇敬還是新暗組的人,深諳新暗組追蹤人的法子,躲藏起來就不難。


    可他為什麽冒險折返?


    新暗組的人打道迴府,就一定會發現。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落在了他身後。


    他也沒有迴頭,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溪澗上波光粼粼的流水,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我來了。”


    “我知道。”他還是沒有迴頭,韓亦軒忽然發覺這個人跟寧崇陽也很相似,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又高又冷的孤寂。


    “可是,我卻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是韓亦軒。”


    秦崇敬迴身看著他,又高又冷的孤寂仿佛已漸淡。“你這個人本就不難認,就算你將整個人都包起來,我相信你的朋友都總能認出你來,何況……”


    韓亦軒已將蒙麵的黑巾除下。“何況什麽?”


    秦崇敬說。“何況,我親眼看著你走進十七街的。我相信你一定也看到我。”


    韓亦軒說。“所以,你就在樹林裏留下暗號,好讓我追趕上來。”


    秦崇敬說。“我知道王鶴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他一定會將新暗組奇特的暗號告訴你。”


    韓亦軒笑了笑,說。“可是。你怎麽相信我一定會追上去,我現在的煩惱並不少,我的心情恰好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崇敬看著韓亦軒臉上的表情,孤寂仿佛又濃了。“因為你是韓亦軒,會為朋友玩命的韓亦軒。”


    這個解釋並不好,這種事情本就解釋不了。


    韓亦軒說。“可是,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怎麽會殺了鍾無悔,他這種人再讓人討厭。他的心至少是與韓城的安危係在一起的。”


    秦崇敬說。“進入了新暗組,還是新暗組的人,就沒有個人恩怨。”他的眼睛裏仿佛蒙上一層霧。“暗殺鍾無悔,我也是奉命行事。”


    新暗組是韓城的守衛,也隻聽命於一個人。


    韓亦軒還是不敢相信。“任校長為什麽要你暗殺鍾無悔?”


    秦崇敬說。“我們隻聽任校長下達的命令,不需要知道理由,也不允許過問。”


    鍾無悔這人孤傲而自大,性格也孤僻,也總是按著自己的性情做事,有時甚至目無法紀。目中無人。可是,這些都不足以讓任斯狠下心誅殺他,畢竟他在守衛韓城的安危上勞苦功高。


    韓亦軒更不懂了。“既然是任校長命令你暗殺鍾無悔。剛才,新暗組的人又為什麽為了鍾無悔被暗殺一事逮捕你?”


    迷霧已變冷,秦崇敬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冷,黯然說。“因為沒有人相信我是奉命暗殺鍾無悔,他們還覺得我是為了爭奪新暗組的主權,才誅殺鍾無悔。”


    “任校長怎麽不出麵為你澄清,他……”韓亦軒忽然才明白過來。“難道,任校長已經……”


    秦崇敬點頭,他的高冷又變成悲傷。“他們甚至還認為任校長也是我殺的。”悲傷更濃。目光中也露出沉痛和憤恨。“可是,我也知道是誰殺了任校長的。因為他偷襲任校長的時候,我就在窗外。”


    韓亦軒又想起這個手執羽翼扇的老人蒼老臉上又深又沉的痛惜。立刻就問。“殺任校長的這個人是誰?”


    秦崇敬凝視著他,恨恨的說出這個人的名字。“藍廷。”


    超凡脫俗清淨的心,高貴又高傲的人,一失足墮落邪惡的凡塵,漸漸變成邪惡的人。


    是不是就從他得知韓昱布下禁術,給了他複活族人的希望時,就開始變?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也許,他從來都沒有變,他隻是到了最後一刻才做迴他自己。


    他忽然覺得藍廷這個人如此的可怕。


    秦崇敬的眼睛還沒有這麽毒,能看得出來韓亦軒的心,他問。“你想不到殺人的人是他?”


    每個導師授教門徒不多不少都總會留一手,藍廷是任斯授教出來的,他還這麽年輕,任斯還對藍廷有所戒備防範,他怎麽可能殺死任斯?


    當然,世界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人並不少。


    韓亦軒仿佛還在恐懼之中。“我隻是想不到他的心這麽狠,這麽毒。”


    秦崇敬又說。“我見到他殺人的時候,隻怕他也發現了我,所以才派出新暗組來逮捕我。”


    韓亦軒疑惑。“新暗組豈非隻聽命於校長,任校長已死,怎麽還能出動新暗組的人。”


    秦崇敬目光裏仿佛也露出恐懼之色。“這也是藍廷可怕的地方。”


    韓亦軒思索,說。“藍廷還出動了鍾無悔的左右手趙問天和林大同,自然就是想借機在路上將你暗殺掉。”


    秦崇敬恨恨的說。“我死了不要緊,可是,決不能讓藍廷接任校長這一高權。”


    校長的職責看似隻是管理韓閣學院,事實上無疑已算是掌握著整個韓城的命脈,能夠眨眼間置人於死地的人幾乎都出自韓閣學院,若然有人別有用心,這些人的力量就會被利用,變成殺人的惡魔。


    韓亦軒沉思,說。“校長這一高權,整個韓城隻有一個人可以和藍廷一爭高下。”


    臥龍與鳳,任斯授教藍廷和秦禦天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從他們兩人之中挑選一人做接班人,肩負起大任。


    秦崇敬說。“所以,我必須在九月二十一日接任的那一天之前找到秦禦天並將他帶迴來。”


    秦禦天心係天下,濟世為懷,他的足跡遍布韓城每一個角落,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


    韓亦軒說。“你有法子找到他?”


    秦崇敬搖頭。“這個世界這麽大,去找一個人無疑大海撈針,可是我一定要找尋一種法子去找到他。”


    韓亦軒說。“你和秦禦天四百年前也許就是一家子,冥冥中說不定就有一種緣由。”


    他居然說出冥冥中,他自己忽然都嚇了一跳。


    秦崇敬淡淡的說。“在接任高權之前,藍廷一定也會想法子去尋找秦禦天,我希望你能想法子暗中掣肘藍廷。”


    韓亦軒說。“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就算你找到了秦禦天,你有法子能平安帶他迴來嗎?”他的臉上也露出憂傷之色。“別忘記拋開無上的智慧,秦禦天也是一個普通人,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殺死他。”


    秦崇敬的眼睛又看向遠方,又遙遠又深沉。“隻要我將他帶迴來,他就安全了。”


    尋找秦禦天這條路,又艱苦又困難,更是危險重重,希望遙遠又渺茫,可是,他一定要去找,不需要其他理由,隻為肚皮裏那一顆還跳動的心。


    他知道一件事情即使困難重重,機會渺茫,如果你不去做,就一點機會都沒有。


    溪澗的流水,清而緩慢,仿佛聽不見流水聲,韓亦軒卻似聽得入迷。


    塵世間總有一種聲音比流水聲更美麗更動聽。


    是生命的聲音?


    還是正義的聲音?


    韓亦軒仿佛已找到,高空的陽光,美麗而燦爛,他內心重重的煩惱和包袱,也似已被曬幹,他臉上就露出如釋重負愉快的微笑。


    他微笑也許並不僅僅是因為這樣,還因為他的另一個朋友又來到他身邊。


    一個朋友義無反顧去捉住那一點渺茫的希望,另一個朋友來到,是不是為他帶來希望?


    “韓昱想見你。”


    韓亦軒凝視著寧崇陽,很久才問。“聽說,韓昱的七轉鬥星禁術失敗了?”


    寧崇陽沒有說話,這個事實根本就不需要迴答。


    韓亦軒說。“看來,你也並不是非要複活你的族人不可,至少我看不出來你有失敗後的痛苦。”


    “韓昱希望你立刻就可以去找他,因為過了今晚,他就要離開韓城,他想在他走之前,再見一麵他的家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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