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靜,夜已逝,風雨亦過。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踏過窗台,慢慢的照射過來。


    床上的人兒朦朦朧朧醒來,眯著朦朧的眼睛看著光的方向。看著光慢慢的爬上她的床上。


    溫暖,親切,美麗。


    雖盡在眼前,又似遙不可及。


    她輕輕的撫平了身旁睡皺的床單,走近窗前。窗外,風輕雲淡,想不到陽光總在風雨後。


    他已走了,大概天未亮就已離開。


    她沒有責怪他總是悄悄離開的意思,因為他們都討厭離別,因為離別總伴隨著苦與痛。


    ——人卻又偏偏無可奈何。


    她曾幻想過沒有離別的另一種生活:清晨醒來,昨夜睡在身旁的他不見了,被童話中的惡魔捉走,她乘著風來到他沉睡的地方,用愛的力量擊敗惡魔,然後用她深情的吻,吻醒沉睡中的王子。


    又或者是,她夢中醒來,發覺睡在惡魔身邊,她悲傷,她害怕,她唿叫,然後王子及時騎著純淨的白馬從天而降,來到她身邊,將惡魔降伏,將她解救,然後再沒有離別……


    多麽美麗的童話,多麽美麗的夢。


    幸福而歡樂的女人心裏麵都住著一位喜歡幻想和有夢的小女人。


    童話卻隻在夢中。


    昨夜就有夢,噩夢,她竟然夢見一座城堡,充滿著悲傷和憂鬱的城堡。


    城堡不可怕,可怕的是城堡的大堂內有兩座石床,石床上沉睡著兩個人,她居然是其中的一個……


    她靠近過去,輕輕的撫摸過沉睡著的她的臉,沒有體溫,沒有唿吸,隻有死人才會沒有體溫沒有唿吸。


    她驚恐,卻叫不出聲。


    她奔跑,卻始終逃離不了這恐怖的城堡,她隻有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這麽樣的怪夢噩夢,常人本該驚醒,她卻沒有。


    會不會是絕塵射入她額頭的那道柔和的白光作怪?


    她隻能這麽想,她更希望,昨夜她自己做夢的時候,沒有做出令他擔憂的事情來……


    她簡單的用冷水洗刷了一遍,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便出門。


    走進溫暖的陽光裏,她的心情便愉快了起來,她就看見對麵轉角出來的韋唯。


    韋唯和她三個朋友在一起,她也看見了張小妤。


    女人遇到女人總會有聊不完的話題,特別是三五成群的女人。


    女人或者女孩之間的話題通常都圍繞著男人,聊起男人,韋唯的其中一位朋友便埋怨起寧誠非,埋怨寧誠非最近這些天都沒有來找她們這群紅顏知己逗樂……


    寧誠非要處理的事情不是他的紅顏知己們?


    那,寧誠非這些天都在做什麽?


    是怎麽樣的大事情才能讓**的寧誠非狠下心拋棄喜歡他的一群紅顏知己?


    韋唯她們或者可能猜不透寧誠非的心,王鶴霖至少可能知道他的行蹤。


    張小妤卻誰的行蹤都不清楚,她去找王鶴霖,他竟然不在家裏。


    世間事就是如此奇妙,奇妙的事好像也總是被她遇到。


    她想找韓亦軒,每次都找不到,然後韓亦軒便來找她。這次,王鶴霖會不會也奇妙的同樣會來找她?


    有花,有樹,五彩繽紛新鮮的花,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張小妤走入參天大樹的樹蔭下,果然便有人來找她,這人不是王鶴霖。


    宇文宏圖看見了她,他自己剛好就停在樹蔭與日光之間,這個位置恰到好處,充滿著奇妙的臆想,就像童話,就像童話裏乘著風從天而降與公主見麵的王子。


    他走路的步伐好像也像高貴的王子,每一步跨出去都充滿著王子的風範。


    公主為之傾倒,花也為之折枝。


    一塊塊純潔的花瓣,隨風飄落,落在她腳下。


    誰又該知道,王子就是王子,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他。


    縱然你再像,你也不是王子。


    縱然拜倒石榴裙下,傾城的公主,也不會為你點頭,為你傾心。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張小妤輕輕的接住飄零的花瓣,輕輕的一笑。“想不到我們又這樣相遇。”


    花非花,人卻是人。


    那一年冬天,雪花飄飛,一人初來,一人就要離開,他們在雪花下偶遇相見,然後相識……


    “不是相遇。”宇文宏圖眺望了一眼外麵的陽光。“這次,我是特意來看你的。”


    “唿延覺羅約我午後在蒂南山見麵,碰巧,我覺得我應該可以來跟你見麵。”


    為什麽是應該可以?


    張小妤沒有問,她疑慮的是另一件事。


    “唿延覺羅為什麽會約你到那裏,韓城的人都知道蒂南山經常有野獸出沒。”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宇文宏圖推了下眼鏡。“經過七天前的那一殺役之後,蒂南山大概就已沒有野獸出沒的危險。”


    七天前的殺役?


    四天前的昏迷?


    昨夜,絕塵又來找她?


    這些巧合又奇怪的事接連發生,實在不能不叫人多想。


    而且,是唿延覺羅邀約的!


    張小妤明亮靈動的眼睛突然深邃。“我可不可以跟著你們一起去?”


    “當然可以,我正在苦惱該用什麽更好的理由邀約你。”


    雪花淒美,蒂南山的景色更美。


    人約蒂南山,或者就不僅僅隻是相識!


    “不過,在去之前,你一定要陪我去找一個人。”張小妤的聲音堅定又無奈。“我怕,我又會找不到人。”


    “找誰?”


    “花白雪。”


    花,碎花,韓亦軒踏著陽光滲透葉隙灑在地上的碎花,穿過山林,走上禁神山。


    他在追蹤兩個人,天未亮,他悄悄離開就是去追蹤昨夜在張小妤樓下與他擦肩而過的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是從張小妤家裏出來的,當他走進屋裏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點,其中一個還在雪水湖出現過。


    他有一個秘技,一個神奇又平凡的秘技,因為這個秘技,他才發現這些。


    為了苦練出這個秘技,他曆盡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苦難和折磨。


    他是一個幸運又不幸的人,他在遇到張小妤之前,他的人生似乎隻剩下孤獨和寂寞。


    他討厭孤獨,討厭寂寞,人生絕對不應該這麽悲哀。


    或許,就是因為他曆經了這樣的人生經曆,才使他覺悟:人和世界並不僅僅隻有用眼睛去看。


    要用心去看,用味道去感覺感知……


    他本須在昨夜風雨來臨之前,見了張小妤一麵,就去追趕那兩個人的行蹤。


    因為風雨之下,很多東西都會消逝。何況,味道本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化,稀薄,消失。


    他沒有這麽做,隻因為他想她,她也想他,他們倆一遇上,就像幹柴遇上烈火,就像天上的太陽的燠熱,隻有滾滾的熱汗才有可能使之冷卻。


    幸好,想知道那兩個人的蹤跡的人不止他一個,而碰巧,他認得其中一個就是王鶴霖。


    王鶴霖除了是癸字班的成員,還在韓閣學院新暗組擔任第三隊長。


    所以,天未亮,韓亦軒便潛伏在韓閣學院大門附近。


    新暗組成員迴來將最新狀況上報高層,他便就可知道那兩個人的蹤跡。


    一片白雲飄過,溫熱的天氣,忽然變淡。


    碎花消逝,山林已走到盡頭。


    盡頭外,山無陵,無花無草,廣闊一片。


    韓亦軒才走出樹林,忽然就出現了五個人將他圍住。


    王鶴霖並不在其中。


    “你終於肯出現了。”


    韓亦軒認得說話那人。他的名字叫周長波,新暗組第一隊長,天生神力,重情義,一腔熱血。而他最敬重的人就是寧誠非。


    “我原以為你韓亦軒隻是個愛耍心機的陰險小人。想不到,還是一隻走狗,玩弄他人性命的走狗。”


    韓亦軒沒有說話,也沒有怪他,誤會總會冰釋,他隻不過太重情義。


    “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張小妤,更加不配和寧大哥做朋友。”


    重情義的人,一腔熱血,怒火總是來得快,怒火一來,便沒有多少人能按捺得住,便連他自己也不能。


    疾風習習,他的拳頭已揮了過去。


    他並不想取他性命,因為他覺得這種人就連死在他拳頭下都不配,他隻要這種人在他拳頭下吃盡苦頭。這樣至少不算侮辱了他的拳頭。


    韓亦軒也沒有動,他並不是不知道周長波天生神力的拳頭有多大威力,他隻是在看著這拳頭充滿力量的變化。


    絕塵也在看,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世間上他不知道的事情大概已不多。


    他正苦惱該怎麽樣躲避這群人的追蹤,昨夜在那個有趣的女孩樓下相遇,讓他覺得特別的人就出現了。


    他記得曾經隻有兩個人給他這種特別的感覺。


    一個無數歲月前的韓雎,一個三百多年前,將韓城弄得滿城風雨最近又出現的韓昱。


    韓亦軒,他究竟又會是怎麽樣的人?


    絕塵他當然不會為了隱匿自己的行蹤而殺人,無論為了什麽,他都不會選擇殺人。


    他知道天神神力的拳頭威力多大,他想看看,在拳頭之下,韓亦軒又有什麽能讓他覺得特別的地方!


    他沒有看到,在拳頭即將擊碎韓亦軒鼻子的時候,一雙手就以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將拳頭的威力卸下。


    王鶴霖及時將周長波的拳頭擊退,就衝著他叫。“周長波,你這是做什麽?你明明知道亦軒哥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周長波沒有大叫,王鶴霖雖隻是第三隊長,但他是癸字班成員,他還是寧誠非的好朋友,他壓下怒火,沉著氣說。“我知道他不是,我就是要他吃我的拳頭。”


    “你還在為當年小妤姐放棄寧誠非的事生氣?”


    “寧大哥大仁大義,看不透這人的陰險,我周長波心眼明得很。”


    韓亦軒還是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這時候他還可以說什麽,他隻知道,有時候釋放也可以釋解憎恨。


    “周長波,你……你愚蠢,你糊塗。”王鶴霖本就不太懂得說服人,他已無話可說。


    看著周長波走遠的身影,韓亦軒忽然說。“他很好,無論誰交到他這種朋友,都絕對是值得高興的。”


    “他的確是值得深交的朋友。”王鶴霖問韓亦軒。“你沒有怪他這麽對你?”


    “他隻是太重情義。”韓亦軒語重心長的說。“隻是,有時候太重情義的人,總會被一腔熱血的勇氣蒙蔽眼睛。”


    王鶴霖好像並太懂這句話的情義,他隻是也看著天空上被白雲遮掩的太陽。


    很久之後,他才問他。“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你知道,我一向都喜歡爬山頭。”韓亦軒說。


    “這是個好習慣,隻是在今日犯癮卻不太好。”王鶴霖說。


    “我明白,我這就下山。”韓亦軒轉身,走下山。


    看著韓亦軒漸行漸遠的身影,王鶴霖忽然叫停他。“其實,我們追查的就是小妤姐昏倒這件事。”


    “四天前,在雪水湖出現的那個神秘人,學院的高層十分重視。我們追查了幾天,直到昨夜,才發現他的行蹤。但是,到了這裏他的蹤跡又神奇的消失了。”


    韓亦軒怔怔的看著他,眼睛裏充滿感激和慚愧。“這些機密,你實在不應該又再告訴我。”


    “我知道。”王鶴霖的眼睛裏卻是自信和信任。


    韓亦軒又看了看四周,忽然轉身,離開。


    他不能不離開,無論是因為王鶴霖對他的信任還是其他原因,他必須離開。因為他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尖銳又鋒利,就好像一把無形的刀,直窺視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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