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主任又招唿:“憐兒,俺們迴家哩。”瘋女人依然沒動。蘇丹靠近了燕子,低語到:“真美!是她的真名還是小名啊?”“我想,憐兒在年輕時,果然漂亮得一塌糊塗。”燕子則仔仔細細的觀察著瘋女人:“你瞧瞧她的骨格,臉蛋兒的輪角,還有那眼睛睫毛……是,一枝農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啊。”


    奇跡出現了。


    瘋女眼珠子一轉,慢慢站了起來,看著窮主任:“娘,你叫憐兒哩?你還記得憐兒哩?”“是的,娘怎麽不記得憐兒哩?”教務主任的眼睛濕潤了,又上前一步:“憐兒出嫁那天,娘雖然沒來看你,可娘一直惦記著俺的憐兒哩。這多年哩,你爹也嘮叨著你哩,憐兒你終於迴來哩?快跟我迴家去。”


    “娘啊!”


    瘋女人驚天動地的大喊一聲,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小姑子:“娘哩娘哩親娘哩,憐兒跟你迴家!外麵太冷太冷,俺怕冷病哩,再也看不到親娘哩。”


    寬敞的食堂裏,響起了壓抑而喜悅的哭聲……


    五一節上午九點半,師生們準時到了食堂。


    寬敞的食堂裏牽紅掛綠,飯桌全都被擺到了四周,所有的大條木凳,被一排排間隔距離相等的擺在了中間,方便於需要臨時一拉就後退到四周。進門左側正中牆壁,被一大床紅綢緞沾住,紅綢緞上沾著十一個仿宋體金色大字:半山寨小學五一節茶話會,權當主席台。


    主席台靠內牆處,擺著二張課桌。


    上麵用白被單蒙了,放著擴音器,麥克風,袖珍投影機等儀表儀器。昨天下午放學後,崔大娘母女倆就和師生們一起忙忙碌碌,直到九點多鍾才布置好這一切。然後,是吃晚飯,準備明天的茶水,夥食和節目。


    為此,窮主任特地動員了老父母及全家前來幫忙。


    自己則忙著撥通了省城某廳二哥的電話,要他立即派車前來,接二嫂進省醫院醫病。二哥聽了,猶豫片刻便答應了。按直線距離計算,從省城中心驅車趕到半山寨鄉政府大院,五個小時,如果再從鄉政府驅車趕到半山寨村,還得五個小時。


    因此,窮主任又讓二哥給鄉政府程鄉長掛了電話。


    讓接到請帖的鄉政府領導們早點上來,茶話會後迴鄉時,把二嫂一同捎帶下去,再在鄉醫院等著二哥的來車。一切安排好後,窮主任上床稍稍合了個眼,被鬧鍾叫醒,己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多鍾。老村長帶著老伴兒及大兒媳婦三兒媳婦和五女兒,早就趕到學校幫忙去了。


    家裏隻剩下了盼弟,瘋娘和窮主任三人。


    窮主任自然不敢離開,就呆在家裏抓著電話筒,上下左右的催著,聯係著,時間倒也過得挺快。話說,師生五人把食堂布置好,吃了晚飯迴到宿舍,也己是晚上十點鍾了。先到班主任宿舍開了短會,商量了支教工作的進一步進行,堅定了信心,然後,準備明天的節日。


    陶校長高興地說了。


    “半山寨小學過了多少個五一節,從來沒有這個五一節的意義重大。因此,俺們每人都必須出一個節目,以示高興,合作或單獨都行哩。節目自選,不重質量重數量,重熱鬧生趣哩。”所以,疲憊不堪的師生們商量後,決定如下。


    全體五人合跳一曲《青年圓舞曲》,合唱一首《支教老師之歌》。


    可是,班主任當場要求試問一次,結果連她自己也對歌詞似是而非。在年輕人的笑聲中,班主任紅著臉蛋兒,給同學們合掌誠懇求:“親們,拜托!拜托!從我做起,從自己做起,睡覺和起床前一定記得,多記記歌詞哦。”


    大家就笑著點頭。


    離開時,燕子還認真的說:“何老師,要不,你安心休息吧,我們記歌詞好啦,明天你跟著對嘴唇就行了。”班主任不幹:“假唱啊?不行!不行!麵對半山寨小學,你們讓我如何開得了口?”蘇丹笑:“他們又不知道。”“怎可不知道?”


    班主任板起了麵孔,進一步湊趣。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鬼神知!”“還有,風知水知雲知道呢。”師生哈哈大笑,各迴各宿舍,不提。現在,師生們在二樓走廊齊聚,個個容光煥發,春風滿麵,尤其是倆閨蜜,還特地化了淡妝。


    雙腮上玫瑰色的點紅微露。


    嘴唇上紫色的唇膏輕現,眼窩上淺黛色的眼影膏晶亮,身著整潔合身的小翻領女式西裝,一襲雪白和粉色的女式襯衫領,各從小翻領中挺括地伸出,筆直的西褲,配著鋥亮的皮鞋。果然,人是樁樁,全靠衣裝,蘇丹和燕子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喝彩。


    果然是,中藥西藥怪誕偏方。


    疲憊不堪,才是醫治失眠最有效的苦口良藥。看著四個意氣軒昂的年輕大學生,班主任微微一笑:“這麽說,都準備好了?”“準備好了!”“我們走吧。”何老師領頭,師生們高高興興的跨進了食堂。食堂裏,熱氣騰騰,歌聲嫋嫋,能請到的客人們基本上都到齊了。


    濟濟一堂坐在木條凳上,剝著南瓜子,捧著小茶碗,興致勃勃的聊著說著呢。


    師生們的到來,掀起了第一個小高潮,昨晚上還吵吵鬧鬧的五個小姑娘的姥姥姥爺們,此時望著師生們高高興興,笑逐顏開,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作文小組和足球隊員的家長們,更是興致勃勃,笑語歡歌,和自己的子女坐在一起,好奇的東張西望,問這問那。


    子女們則驕傲的一一迴答,還配合著各種有趣的手勢,煞是好看。


    一身新西裝的陶校長,站到了主席台上:“鄉親們,俺們今天這個茶話會哩,是自由形式組合,沒有禮節,也不客氣,大家想怎樣嘮嗑,就怎樣嘮嗑。想和誰嘮嗑,就和誰嘮嗑。廚房裏燒著大茶壺,茶盡管喝,話也盡管嘮嗑哩。嘮嗑累哩,中午請大家吃便餐,菜不好,飯管飽,行不行哩?”


    “行哩!”村民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聲震屋頂。


    於是,伴著《我和我的祖國》《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和《讓我們蕩起雙槳》等歌曲旋律,大家自由嘮嗑起來。大劉小劉被以芳芳爸為首的中年男,拉到了大家中間,圍著就各種電器,電腦和手機等相關知識,問個不停。


    還興奮得把自己孩子叫到身邊。


    “記上記上,大劉老師小劉老師是專家哩。”天性是孩子的男孩女孩,哪願老老實實呆在家長身邊,放棄這種難得的好玩機會?於是乎,撅嘴,嗬斥,逃跑,抓住,溜掉,尋找,暴笑,層出不窮,笑翻屋頂……閨蜜倆自然就被豔豔,順順和小頑皮等眾小姑娘們圍住。


    嘰嘰喳喳,嘮嘮叨叨。


    還爭先恐後伸出小手,拉著她倆的衣服撚了又撚,捏了又捏,捏著她倆的鬢發撚了又撚,還對她倆的身材,化妝評頭論足,結果還相互爭論起來。弄得閨蜜倆周身不自由,還得被小姑娘們勒令站好,別亂動哩,猶如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的站著而哭笑不得。


    何老師呢,則被幾個中年婦女拉在木條凳上。


    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天上地下,河裏海外,盡情神遊……陶校長則臨時客串,一會兒放音樂,一會兒上茶送水果南瓜子,一會兒又跑進廚房看看,鼓氣。崔大娘則領著女兒和老村長全家,忙忙碌碌,七八個人把平時挺寬敞的廚房,擠得滿滿當當。


    十幾隻手攪得廚間空氣滾燙,伴著菜香肉香和飯香,一起把歡樂灑向半山寨的天空。


    “陶校長,五一節日快樂哩!”陶校長迴頭,大喜,連忙跑上前去迎接,原來,是鄉縣二級政府的領導們到了。縣教委謝主任,縣教委組織科凡科長,鄉教委主任程鄉長,鄉黨委林書記,一一和陶校長握手後,看著這自由自在又熱熱鬧鬧的茶話會,都高興得連連點頭,還一起對村民們祝賀節日快樂,得到村民們熱烈的掌聲。


    何老師好容易才掙脫了婦女們的包圍,來到各位領導麵前,互祝五一節快樂。


    謝主任代表縣鄉二級政府領導,對支教老師們表示節日的祝賀,還叫過陶校長,一起通報和詢問了節後“五省教學現場會”的相關準備情況。大約半小時後,領導們就告辭。陶校長和何老師挽留,謝主任連連搖手。


    “免了免了,還有那麽多個小學中學等著呢。再說,俺們車上帶著麵包,礦泉水,放心,餓不了哩。再說,俺們還要去村裏,接窮主任的二嫂下山,省裏有車來接她哩。”陶校長有點受寵若驚:“謝主任,這麽說,俺們半山寨小學,是鴒導們第一個光臨的哩?”


    “這不是多話哩?”


    謝主任邊笑邊出了門,一麵走,一麵認真道:“你們是誰哩?半山寨小學哩!鄉縣地市和省裏的一麵旗幟哩!旗幟不倒,黨的教育事業就有保障哩!好,牢記初心,切莫驕傲,奮勇前進!再見!”返身和陶校長,何老師握手,然後鑽進了中巴車……


    兩人迴到食堂,正好碰上芳芳小女生二小護花,小瘦削小結實等男女同學出來。


    何老師問:“芳芳,等一會兒要吃飯了,你們到哪兒玩去?別走遠了。”“俺們迴村,到盼弟家去看看,”芳芳迴答:“聽俺爹說,她娘今天要下山到省城看醫生,俺們想去送送她娘哩。”何老師舉手,撫撫小姑娘閃著光澤的頭發。


    “真是個懂事兒的孩子!何老師代表盼弟先謝謝你們了。其實呢,你們平時多用心教教盼弟,還有和她一樣的小姑娘讀書識字,就是對她們最大的幫助了。你們說,盼弟都13歲啦,卻連小學一年級都沒上過,這樣下去會成文盲,被瞧不起的。這麽做公平嗎?可怕不?”


    “不公平!可怕哩!”


    同學們整齊的迴答。“好,去吧,”何老師笑了,催促到:“快去吧,快去快迴。”孩子們就嘻嘻哈哈的跑出了校門。“別慌,飯給你們留著哩。”陶校長雙手圈在嘴巴上,在後麵追著喊叫:“別慌哩,別摔著!”“謝謝陶校長哩!”留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同學們跑遠了。


    兩領導迴到食堂,閨蜜倆正被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往主席台上推。


    “唱一個哩,唱一個哩!”陶校長哈哈大笑:“好,下麵,俺們就舉行茶話會第二個主題,獻藝!什麽是獻藝哩?就是你認為自己能唱能跳,就上台來表演給大家看,明白哩?”“明白!”村民們鬧哄哄的叫著,笑著,雙手籠在衣袖裏,相互咬著耳朵。


    “可是哩,”


    陶校長又高聲吼到:“要排隊,明白哩,想表演,得先舉手,俺點到你,你就上來,沒點到,就好好坐著。明白哩?”“明白!”又是一陣高興的哄叫。陶校長的話剛說完,小結實的老爸,也就是那個莽夫村民,嗖的就舉起了雙手。


    一邊的村民噴笑。


    “蠻子,你投降哩?咋一起舉了起來?”村民們哄堂大笑。莽夫似乎還沒迴過神兒:“陶校長不是說,要表演得先舉手哩?”一旁的中年婦女,大約是他老婆,紅著臉湊近他說著什麽,還把他的一隻手使勁兒的往下拉。莽夫呸的一聲,瞪大了眼睛。


    “弄——窩囊廢,資曆淺。女人家沒見過哩,俺這哪是投降?俺這是舉雙手讚成哩!”村民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哭笑不得的陶校長,隻好點頭:“讚成,讚成!可是,蠻子,你是想表演還是?“俺就想問問,俺哥幾個,蹲在牆根嘮嗑行不行哩?”


    陶校長和何老師都沒聽明白,相互看看。


    何老師笑問:“蠻子師傅,你能說具體點行嗎?”誰知,她這麽一稱唿,村民們頓時炸了鍋:“我滴個孩!蠻子當師傅哩?不得了哩。”“老師都這麽喊,蠻子厲害了哩。”“哈搞、糟搞——亂來。蠻子能當師傅,俺就是師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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