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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


    伴著溫暖的夏日初陽,少女伸了個懶腰,吧唧著嘴舒了口氣。


    “那家夥在幹嘛?昨夜好大一場怪夢。管他的,好困,再睡睡吧。”


    姑娘在床上掙紮了好久還是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得走到柴門中間,伸出小半個頭往那邊張望。


    “啊切……”


    ……


    ……


    隨著輕柔的晨間清風,少年理了下亂發,慵懶著身壓了下腿。


    “這姑娘醒了嗎?昨夜好長一番噩夢。聽她的,得起,去看看唄。”


    少年三兩步從床上翻起身,隨手披上件衣服,光著腳就往外院走,許是走的急了,被門檻絆了一下,他跌跌撞撞踉蹌幾步走到柴門前。


    “你……。“少女迴頭閉了下眼


    “我……。”少年撓著頭不知所措。


    “你怎麽衣服都不扣好就出來了,要記得先打招唿。”


    “哦,好……”


    “還有,趕緊去把鞋穿上,家裏總光腳這壞毛病跟誰學的?”


    少年趕緊迴到屋裏悉悉索索的去打點了。


    “啾……”


    少女看似老練的拍了拍胸脯,自己也走迴屋裏去打扮了。


    念安和秋秋再見麵時已經是在城北主街上了,秋秋去對麵的早點鋪拿了三個白菜餡兒和一個肉餡兒的包子迴來。


    一路上兩人邊走邊吃。


    秋秋在前,念安在後,少女不時迴頭跟少年隨意聊幾句今日那去處:“念安,這可是長學識的大好機會呢!”


    少年本想提醒她好看的牙齒上占了片兒菜葉,怕秋秋兇他,又隻好作罷。


    他們兩人今日要去的是城西的曲白書院,那裏距今已經有七八十年的曆史了。書院曆史雖長,不過最早其實也隻是教教幼兒和蒙學的孩子識字,直到這十幾年才稍稍有些人氣。


    曲白一座邊城,書院自然沒甚麽名師,富貴人家往往都願意自己請先生來教。


    不過大概在隆慶二十四年的時候,書院裏終於來了位有牌麵的人物。有位老人那年跟著商隊過來閑居於此,興趣所致,他就自告奮勇的來這曲白書院授起了課,一呆就是十幾個年輪。


    乖乖,這人是誰?這夫子乃前朝萬曆年間進士及第,曾官拜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當年天下有名的“石心”先生,魏光明是也。


    魏先生一身經天緯地之才,兩次參與革新變法,一生頭銜無數,直到前十幾年大概是因為身子骨的原因,他才向當朝帝君請辭,閑居於此。


    想聽魏先生講學其實不難,隻需完成一份答卷即可,那答卷上也就三行短句,隨意寫寫見解,魏先生自會評判。


    “西風碧樹,獨上高樓,望天涯之路。”此為其一


    “衣帶漸寬,為伊憔悴。”此為其二


    “驀然迴首,燈火闌珊處。”此為其三


    交這答卷的人不少,除了那些五六歲的稚童,一般人交答卷上去魏先生都會批注個尚可,然後你便有機會在每月十八去書院裏聽節先生親自講的課。


    極少數的,先生會批個“可教也”,恭喜你,這樣你就算拜在先生門下的正式學生了。


    當然,也有例外,任南華的卷子上被批了個“極佳。”


    念安的卷子


    念安的卷子老先生沒有返還給他。


    所以少年其實也是參加過這測試的,陳氏還在世的時候就教了念安識字,後來聰明伶俐的秋秋搬迴北院後也幫念安補習了一陣,還好說歹說把少年鼓勵去了參加魏先生的測試。可不知是不是少年答的實在太過不堪,惹得老先生不悅了,念安至今未收到曲白書院返來的試卷。


    所以秋秋總說這家夥笨,真笨,可笨了。


    少年在這一點上向來是不做爭辯的,誰叫他連本最簡單的詩經都記不全呢,無論少年如何認真得抱著書仔細看,也還是昏昏欲睡。


    不過還好,哪怕你沒有參加這測試,老先生依舊會在每年五六月又或者年關的時候在書院外一塊空地上辦兩場針對所有人的講學。


    每到一年這時候,不管是書生,商人,農工,孩童,有時候甚至守城的兵老爺和毛手毛腳的外鄉人都會來這裏聽聽老先生講學。


    西北這地界的兒女向來被關內人稱作是北蠻子。這不,大家都還是想來聽一聽這聖賢絕學的熏陶洗禮嘛。


    當然,能聽懂幾個字?


    這又是兩說了。


    “念安,等會魏先生講學開始,你可不許打瞌睡,聽到沒?”秋秋用手捶了捶少年的背。


    少年使勁點頭。


    有時其他其實不是打瞌睡,隻是不喜人們靠近後又對著他的尖耳朵指指點點,所以把頭縮進低,好讓鬢發能遮住耳朵。


    “這老先生可是有大學問的,聽一聽以後肯定大有裨益。”秋秋在自言自語中點了點頭,然後推拉著少年盡量擠到人群前麵去。


    老先生今日辦的講學,倒更像是他和弟子間的問答。他把每日跟著自己的幾個弟子都帶了過來,準備向他們提一個待解的論策。


    這會兒空地上已經擺好了七八張長木桌和軟墊,等待著幾個弟子的入座。魏先生自己則穿一身雪白的袍子站在場地正中央,雙手背在背上捏了本《人間道話》。


    老先生一頭銀絲,隨意灑在身後,那國字臉刻得方方正正,不過他右臉上一道頗為有趣的月牙胎記又把那國字臉的刻板之氣卸下,遠遠看去有幾分和藹。


    今日就說說是“英雄造勢”還是“勢造英雄”吧?”


    老先生拋出這話題後、扭著身子環視了一圈,七八個身著青衫的弟子便從人群中走出,一扯衣擺,盤腿坐下。


    這裏群青山郎中也還有兩個熟悉的,常家四公子常秋實和頗具德名的翩翩君子任南華都在。


    這兩人走出來,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少女的倒吸涼氣。


    秋秋也吸氣,不過不是為了跟風,而是後方不斷向前擠過來想看清楚的人踩到少女的嶄新花布鞋了。


    念安眉頭幾乎不可見的皺了下。


    “那常公子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俊朗,配合那雙劍目還真有幾分超俗古士的味道啊。”少女提著聲調乖巧得說完這話後,看了眼念安的緊鎖的眉眼,似乎覺得不夠,她又加了句“真俊!“


    這下應該夠了。


    少女滿意得憋著嘴笑了一下。


    少年不喜歡這常公子,相較之下他還是對那有過幾麵之緣的任南華更有好感。


    秋秋則不然,她一直覺得任南華太不真實了,古怪的很。


    用她的話說:“這任南華和念安一樣都是爛好人。一山不容二虎,一個曲白城容不下兩個爛好人!”


    她王秋秋這輩子最怕爛好人!


    她這番話其實把念安也訓了進去,不過少年聽著還是莫名的舒服,甚至尖尖的妖耳朵上泛起了一點紅暈。


    ……


    ……


    “學生以為當是由人造勢,人定,方能勝天。”論策開始了,常秋實已經站了起來,麵朝任南華,一臉自信。


    “該做何解?”魏先生眯眼看了下這平日頗為鬧騰的學生。


    “勢由人成。古往今來,大勢之脊梁,往往是英雄所推。多少來者以一己之力挽於王朝乃至天下將傾。英雄所動,不動則已,動則雷霆萬鈞,方此可興往者不可興之雄渾。”


    “上有三百年前大將軍童破一人披貪狼,帶群星,斬殺荒野惡奎之首於北域。以一人之力,破除天下亂局。“


    “今生西北鎮國大統領風寒笑憑一腔丘壑,通天緯地,成西北十萬精兵陳列不可犯之勢,還帝國數十載安寧。”


    “此乃英雄造時勢乎。”


    魏先生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隻是輕輕說了句。


    “慎言。”


    有常秋實這番言論之後,接下來幾個書生也都飽含著一腔熱血,陳古列今,高歌各路英雄如何造勢


    周遭百姓們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他們看上去還是被那群書生的抑揚頓挫,慷慨灑脫而深深折服。


    大家都聽得極其仔細,甚至憋住唿吸,漲紅了臉,生怕錯過一個逗點兒,這高山流水的大字句在腦海裏就不起作用了。


    最後一個起來的是任南華,他等著同窗都激揚文字,抒盡胸臆之後,才站起身來抱拳向各位同窗道謝,又低頭向場間眾人行了無可挑剔的一禮後,才緩緩開始了自己的論策。


    仁南華說的很慢,一字一句直入心脾。


    “人也,生於地,長於土,成於天地間。古語有言,水土養人,水土造人。”


    “故、盛世方出能臣,亂世才可產英雄,若逆勢而為,半道而已,夫不遠兮。”


    “時勢方造英雄。“


    “當然,先前諸君所言也大有其道。”


    “夫王道,利出一孔,天下無敵,出兩孔,其兵半屈。此乃一人之念,竟可動天下之勢。人造勢,未若不可言之。


    “英雄也能立勢。”


    “吾之言,當今英雄者,可修身立命,待雷霆萬鈞,化煙雨飛龍,再上九重天闕。


    場間沉寂。


    最後還是那常秋實帶頭鼓起了掌。周遭幾個書生看常少爺如此,也趕忙站起身為南華公子喝彩。


    魏先生一動不動,背後那本“人間道話”被他拿在手裏拍打的忽快忽慢。


    過了許久,老先生才走到場中向諸生說了句。


    “人如其言,待磨待琢。”


    先生說完這話又向周遭人群環視了一圈。


    不知為何,念安總覺得剛剛魏光明先生看向了自己,於是他稍稍彎腰,低了低頭。


    背後一陣溫軟暖風吹響耳畔。


    “喂……站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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