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的車廂殘破的連棚頂都沒有,即使離得遠,還是能聞見一股奇怪的味道。


    顏小茴瞟了馬車幾眼,怎麽看這車也不像是用來載人的。她倒不是嫌馬車髒,事實上,就在倆人說話間,她明顯感覺到身後不遠處的宮牆瞭望塔之上,從不同角度投射來監視的目光。顯然,她已經被人盯上了。如果她坐上這輛馬車,身後監視她的八成會跟蹤她。


    想到這裏,她不禁搖了搖頭,有些歉意的說道:“大爺,不好意思,我不坐車。”


    那老頭聽見她拒絕,卻也不惱。嘴巴一咧,視線一滑落在她手中的包袱上:“不坐車,你手上拿著這麽大的包袱咋走路?這大冷天兒的,小姑娘家家仔細凍壞了身子!”


    仿佛要驗證他的話一般,肆虐的北風從前方巷口襲來,卷起她的狐裘。冷風打在她單薄的腿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顏小茴禁不住瑟縮了下身子,看著老人,依然擺擺手:“我真的不坐車,您還是找別人做生意吧!”


    此刻,正著急如何避開身後的耳目聯絡龍骨,哪有心思應付眼前的老人。她腳下一轉,打算低頭繞開眼前的人。然而,她腳下剛動了動,那老頭兒忽然伸出手一把扯過了她的包袱!


    顏小茴心下一惱,擰了眉剛要發怒。那老頭兒一雙眼睛忽而在周圍快速瞟了兩下,驟然壓低了嗓音說道:“顏姑娘,你別害怕,我是那邊派來盯著的!”


    一個不認不識的老人居然準確的說出了她的姓氏,顏小茴駭了一跳!然而,她視線下移的時候,卻發現老人抓著包袱的手掌裏還握著什麽東西!


    兩輩子做大夫的經驗,她怎麽會認錯這個!他手裏的分明就是一塊龍骨!


    顏小茴錯愕的抬眸,對上老人意味深長的目光。


    未等她開口,老人快速而低沉的說道:“老夫是將軍府的人,最近風聲緊,顏姑娘你在皇宮好好呆著,莫要出宮!”


    知道身後有人監視,他還配合的做出一副跟顏小茴搶包袱起爭執的樣子。


    知道是自己人,顏小茴心下微定,想起戎家那邊,焦急的心立刻又湧現,遂連忙說道:“聽說他們今晚要對戎家動手了,我現在被人監視著,你能不能幫我想辦法通知下將軍府那邊?戎修現在不在,萬一戎家出事……”


    老人聽了,未等她說完就了然的點了點頭:“這些事小將軍已經知道了,也早就做好了打算,顏姑娘你就放心吧!小將軍說,外麵的事不牢姑娘費神,讓你一定要乖乖等他迴來,如若出了什麽意外,他可是要生氣的。”


    這些話,戎修幾乎每次出門前都會說一次,如今從別人口中代為傳出,又多了些曖昧的感覺。顏小茴禁不住小臉兒一紅,不過還好,在外麵呆了這麽長時間,她的臉早就被風吹紅了。所以,此刻的害羞,倒不顯眼。


    見事情交代已交代完畢,老人眼風瞟過瞭望塔上的人影,白眉一擰,故意高聲罵道:“嫌我這馬車破,老子還不稀罕拉你的人呢!活該被凍死!”


    他將手上的包袱往顏小茴身上一推,手中的馬鞭一甩,馬車倏地從她麵前駛過,隻是臨走前,深深的看了眼她。


    顏小茴會意,提溜著手上的包袱,衝著馬車的背影惱怒一喊:“都說了我不坐車,是你強買強賣!”


    一人一馬車,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然而,顏小茴的心,卻已然安定下來。


    顏小茴輕輕唿出口氣,故意賭氣的甩了甩包袱,一步步的往皇宮裏走。


    不遠處的小將早已經將剛剛她和那老頭兒的紛爭看在眼裏,此時見她去而複返,一步兩步湊上來:“顏姑娘,你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顏小茴故意扁了扁嘴:“還說呢,碰上個不講理的老頭子,大冷天的受了一肚子氣,哪有心思送東西了!反正這一時半夥還得住在宮裏呢,這些東西說不定有用上的時候,改天再說吧!”


    說罷,她對那小將禮了一禮,提溜著包袱仍舊迴了宮裏。


    戎修說他早就知道這些事了,還料定他會出宮傳遞消息一樣,事先派了線人來傳信兒。這說明他對於這些已經早有安排,而且胸有成竹。


    惶恐了這麽長時間的心,仿佛終於找到了歸屬一般,重新歸迴原位。


    然而,就在她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第二天,這宮裏上上下下都傳出了戎家被包圍,戎老將軍以及戎家大公子戎文被帶走一事!


    縱使顏小茴身處內宮之中,可還是從小太監和宮女兒的口中無意中得知了這些!


    仿佛一個巨雷劈在了頭頂,顏小茴半天都沒能迴過神來!


    怎麽會這樣!戎修明明說他知道百裏葉肅要動手,可為什麽最後還是被他們得手了?


    被抓走的戎老將軍和戎大公子可怎麽辦?


    她忽而想起之間見到的那個老人,莫非他說的都是假的?


    不,不會的。龍骨是她影衛的這件事,隻有戎修和她知道,除了戎家的人,再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顏小茴想也不想,直接衝進了明宇殿!


    事到如今,她也不管什麽君君臣臣了!如果戎修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她在這世上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明宇殿內,百裏葉肅正端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捧著一本書,好整以暇的樣子。他身旁立著個美貌宮女兒,正手捧香爐,靜靜呆在他身後。


    見顏小茴突然間闖進來,兩人的目光陡然看過來。


    那宮女兒容長臉,丹鳳眼,看著有些麵熟。顏小茴陡然記起來,這個人就是之前找自己麻煩的那個小宮女兒,原來她是明宇殿的。


    小宮女兒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明顯的險惡:“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明宇殿!”


    顏小茴此刻沒有心情理她,一雙眼睛隻看著百裏葉肅,對他沉聲說道:“我們談談。”


    那小宮女兒見自己被忽略了,登時一股怒火就竄了出來:“喂,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這樣跟皇上說話!”


    百裏葉肅晦澀的眸子落在顏小茴身上,眼睛眨了幾眨,吩咐身旁的小宮女兒:“碧蘭,你先下去。”


    碧蘭氣急:“皇上,你不治她的罪?她這是擅闖明宇殿,還藐視您!”


    百裏葉肅看也不看她,隻是淡淡的重複:“下去。”


    碧蘭見說不通,一口濁氣上湧,斜眼狠狠剜了剜顏小茴,跺了跺腳,終是一扭身走了出去。


    百裏葉肅幽深的眸子靜靜看了眼顏小茴,抬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


    坐?她現在還有心思坐嗎?


    她梗著脖,微微昂起頭,一動不動,直奔主題:“為什麽抓戎家的人!不說別人,戎修對你什麽樣兒,幫了你多少,你心裏清清楚楚。你怎麽能這樣對他?說他和房宣恩結黨營私,投敵南海國!這樣的罪名你也想得出!”


    越說越激動,顏小茴的雙手顫抖的幾乎不能自抑。她緊緊攥住拳頭,竭力控製住才沒有揮拳打向麵前這個人。


    百裏葉肅聽見她的話,劍眉一擰,似有不滿:“你這些是從哪兒聽來的?”


    眼瞅著隨時可能失去戎修,她心如絞痛。然而,此刻,她還是倔強的揚了揚頭:“你管我從哪兒聽說的,我隻問這件事到底有沒有!百裏葉肅,你怎麽能這樣對他、這樣對戎家!如果怕他阻礙你的權利,你完全可以給個理由讓他們卸甲歸田,為何偏要用這種令人不齒的罪名栽贓陷害!百裏葉肅,別以為你是皇上,我就會怕你!相反,我現在特別看不起你!”


    之前的百裏葉肅,明事理,辨是非,可是現在呢?為了鞏固自己的位子,不惜用各種卑劣的手段!


    從前的那個溫潤如玉的人,仿佛已經像是牆角的月季,已然枯死,隻剩下幹癟的花枝,保持著昨日的風姿。


    聽到她的話,百裏葉肅瞳孔痛苦的縮了縮,嘴角有些幾不可察的顫抖。


    他艱澀的看著顏小茴,艱難的說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個樣子的?”


    顏小茴瞪圓了眼睛,不依不饒的看著他:“在我心裏你是什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什麽樣!我隻問你,你可要真的對戎家下手?”


    百裏葉肅倏地垂下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睛:“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顏小茴愴然的點點頭,淚水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這麽說,你默認了?百裏葉肅,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說著,她狠狠的咬了下唇,轉身欲走。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刹那,她的手腕一下子被人從身後托住了。


    百裏葉肅強勢的將她的身體一轉,推到後麵的門板上,修長的兩臂撐在她身側,目光痛苦而急切:“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對付戎修嗎?小茴,我究竟為什麽不行!別說什麽喜歡戎修,所以不能接受我的話!我現在是一國之君,可以給你的東西遠比戎修能給你的多!最重要的是,我愛你,絕不比任何人少!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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