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風笛淵,手上有房子的鑰匙,還沒有人能為他作證提供不在場證明。


    呂純揚幾乎有足夠充分的作案條件,這下本來就有的嫌疑更是沒法洗清了,連一旁想為他尋機辯白的葵國使節都開始語塞。


    呂純揚見廳堂內一片寂靜,一張本來就黝黑的臉漲的通紅,焦急的吼道:“反正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雖然沒有人能證明我的清白,卻也沒有人能拿出證據來證明擄掠女子的事兒就是我幹的!你們若是想這樣用‘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定罪,那就是冤枉好人!”


    戎修稍微思忖了下,幽深的視線劃過呂純揚落在賈永春身上:“那麽你呢?這些天都在幹什麽?可有人能為你提供不在場證明啊?”


    賈永春連忙迴道:“草民的老宅年久失修,雇了不少泥瓦匠前來翻修,所以這些天草民一直忙於此事,都不曾離開家門。草民好客,他們幾個人白天幹活,晚上跟我一起喝酒吃肉,就住在草民家裏。這些天,我和那些泥瓦匠幾乎是同吃同寢,官爺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把那幾個泥瓦匠叫過來當庭作證!”


    戎修聽了,對潘束招了招手低聲耳語了兩句,潘束俯身聽了,點了下頭:“將軍放心,我這就派人去叫那幾個泥瓦匠過來!”


    說著,匆匆出了門。


    不多時,他再迴來時,身後跟著幾名小將簇擁了幾個衣著簡樸,身上都是泥印兒、白灰的人來。


    那幾個人一進門就自覺的跪了下來,口中說道:“參見青天大老爺!”


    戎修目光在幾人身上掃了一圈兒,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問道:“你們幾個可是在賈永春家幹活的泥瓦匠?”


    下麵跪著的幾個人唯唯諾諾,低著頭都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須臾,一個看起來膽子還算大的男子點了點頭:“迴爺的話,我們幾個是風笛淵下麵清水鎮的,小的叫劉星民,這冬天了,家裏沒啥活計,所以出來幫幫工。前幾天在告示上看見賈老爺家招工,我們幾個就去了,做的正是泥瓦匠。”


    戎修瞥了眼潘束,複又語氣沉沉的問道:“前幾天?具體是哪天啊?”


    劉星民快速的眨了眨眼:“唔,準確來說,應該是六天前,我記得那天是初五,我二哥過生辰,早上我還特意給他下了碗陽春麵哩!”


    戎修目光下垂,掃過男子的衣服和雙手,點點頭:“那你們為賈家幫工的這幾天裏,可曾見賈永春出過門,或者,見過什麽人嗎?”


    劉星民想也沒想的搖了搖頭:“沒有,賈老爺可是我見過的最講究的人了,我們幫工的這些天,他不僅沒出過門,更沒會過友,白天都是跟我們一起幹活兒的,晚上還請我們哥兒幾個喝酒吃肉哩!青天大老爺,你可不能冤枉了賈老爺這樣的老人!”


    戎修微微眯了眯眼:“你敢保證你所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若是被我發現你做了偽證,那麽你也會被一並處罰!”


    劉星民趕緊搖了搖頭,誓死明誓:“官爺您就放心吧,小的說的句句屬實,絕沒有一句摻假!”


    戎修這才點了點頭。


    話音剛落,賈永春小心翼翼的問道:“官爺,您看……這算是為草民作證了吧?”


    戎修頷了頷首,接著對潘束招手:“去,將賈永春一行釋放。另外,呂純揚嫌疑過大,帶下去關至監牢聽候發落!”


    話音一落,賈永春和呂純揚麵色同時一變,不過表情卻是一喜一憂,天壤之別。


    賈永春連叩了幾個頭,連聲道謝:“謝官爺為草民洗清罪名,官爺真是明察秋毫,草民感激不盡!”


    那廂,呂純揚卻被人五花大綁,因為他不停掙紮,頭上的綸巾鬆了,淺黃的頭發全部掉落了下來,蓬亂的頭發隨著他掙紮的動作一聳一聳。


    隻見他氣的七竅生煙,掄圓了胳膊接連推翻了兩名小卒。不過,很快就被小卒們七手八腳的包圍了,即使有武藝也拚不過這麽多人,一時間無奈氣憤至極,隻能高聲吼道:“你們憑什麽抓我?快放開我!小爺我沒做就是沒做,你們休想誣賴小爺!”


    戎修不慌不忙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視線幽幽的瞥了一臉憤慨的呂純揚,曼聲說道:“最大的嫌疑人是你們二人,如今有人為賈永春作證,那麽,隻剩你的嫌疑最大了!你還膽敢狡辯!”


    他目光冷厲的掃向潘束,沉聲說道:“還等什麽呢?把人給我押下去!實在不行就給他使點兒顏色看看,哼,我就不信他不招!”


    聽了他的話,顏小茴眉頭倏地一緊。


    雖然這呂純揚嫌疑很大不假,可是如今手頭裏到底沒有證據能證明那些女子就是被他所擄。這麽火急火燎的就把他押下去,還要用“手段”問訊,這怎麽看也不是戎修能做出來的事兒呀!


    戎修向來做事有理有據,這次居然這麽匆忙就下了定論,委實是蹊蹺。她顏小茴絕對不相信戎修是這樣武斷獨裁的人,可是,他這異常的反應又是怎麽迴事呢?


    顏小茴一邊在心裏暗忖,視線一邊掃過眾人。當目光落在賈永春和那幾個泥瓦匠身上時,她視線忽然一頓,心弦被人“砰”的一拉,她一下子了然,知道了問題的症結所在!


    眼見呂純揚被一群小卒七手八腳的帶下去了,押下去的時候還在奮力掙紮為自己鳴不平,這邊葵國使節抹了下頭上的汗,連忙湊了上來:“戎將軍,您看這事兒這麽匆匆忙忙就了結了,是不是有些魯莽啊?好些事情,還沒查清楚呢!”


    戎修居高臨下冷睨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絲格外冷的笑意:“魯莽?”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麵前的葵國使節:“如今已經有人證證明賈永春與這件事無關了,而你們這位葵國人卻一點兒為自己辯白的證據都拿不出來。還需要說什麽嗎?”


    因為頎長的身形,他帶著濃濃的壓迫感,翹起的嘴角似乎也帶著嘲諷的意味,葵國使節勃然大怒:“你們百裏國難道就是這麽審案的?連證據都沒有就要把我們國家的人關進大牢裏!”


    他視線一轉,看向一旁一直手執念珠靜靜看著這一切沒有作聲的百裏葉肅:“九殿下,你們這麽做也可以?我們葵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百裏葉肅撫弄念珠的手一停,淡淡的瞥了眼葵國使節:“使節大人說的不錯,不過,這裏可是百裏國。怎麽做,還是我們百裏人說的算!”


    葵國使節沒想到連百裏葉肅都這副樣子,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眸中燃燒著熊熊火焰一般,一下子將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拽了下來:“你們簡直欺人太甚!這副行徑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我這就上書主上,讓他親自跟你們討這筆債!”


    說著,袖子一甩,整個人像是鬥氣的公雞一般翩然離去了。


    百裏葉肅看著葵國使節的背影,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嗬,本殿倒是要看看,你們究竟要怎麽跟我討這筆債!”


    話音剛落,他視線在賈永春身上一掃,濃眉一凝,一雙本來就有些深陷的眼睛顯得更加幽深複雜:“你怎麽還在這兒?若是不想走的話,本殿可以讓人帶你去監牢裏體驗一番!”


    賈永春一個激靈,連忙對著廳堂裏的眾人輪番作揖:“呃,草民這就走,這就走!謝各位官爺大恩大德!”


    說著,一邊作揖一邊腳底抹油的跑了。


    待看不見他的人影,戎修眼睛危險的一眯,對一旁的青白吩咐道:“跟住他,看看他和那幾個泥瓦匠都去哪兒,做些什麽!一旦掌握證據,立刻來報!”


    青白領命,連忙帶了幾個人飛奔而去。


    顏小茴心裏暗暗點頭,這情形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她的戎修怎麽可能是那種魯莽武斷,不分是非的人呢?


    剛剛擁擠的廳堂隨著人的退卻而寂靜下來,戎修吩咐人將大門關好,並派人在廳堂周圍嚴防死守。


    陽光被木門阻隔,廳堂裏一下子暗了下來。


    戎修將茶壺裏的冷茶倒掉,沏上了一壺新茶,然後倒了一盞遞到顏小茴麵前讓她暖手。他挑了挑眉,掃了顏小茴一眼:“怎麽樣?看出些什麽來沒?”


    顏小茴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了下去,身子霎時就暖了不少。她將熱乎乎的茶盞在手中來迴轉了轉,這才點點頭。“如果我猜的不錯,擄掠那些女子並把人藏到倉庫裏的,應該就是那個賈永春!四十幾個女孩子即使被迷暈了裝進麻袋裏,想要將這些麻袋無聲無息的運到倉庫裏,避開周圍所有人的耳目,除了呂純揚就應該是賈永春了!”


    她舔了舔嘴唇:“一來,咱們的人查看過了,倉庫的門窗各處都沒有撬動的痕跡,顯然是熟人所為。二來,那倉庫周圍都是住戶和商鋪,能巧妙避開所有鄰居的目光,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運進去,一定是對周圍鄰居生活作息習慣相當熟悉的人。就這一點來說,呂純揚才租了這倉庫幾個月,要準確掌握這些應該不容易。相反,這房子自來就是賈永春的,周邊的情形他應該是最為了解的人。”


    此言一出,戎修和百裏葉肅都讚同的點了點頭。


    “而且”,顏小茴接著說道:“為他作證的那些泥瓦匠,雖然一個個灰頭土臉,衣服上也粘著泥土和白灰,可是我發現,他們棉布衣服些微露出的衣領居然是白色的錦緞。雖然隻露出一個小邊兒,還是被我看見了!試想,哪個農人會穿著些幹活呢?如果穿的起,估計也就不需要做短工貼補家用了。還有,他們的手,雖然髒,但是並不像普通農人一樣粗糲。因此,那些人的身份很是可疑。”


    戎修點點頭:“沒錯!更重要的是,昨天去那賈永春家裏捉人的時候,我的影衛已經到他家暗中搜查了一番。著實發現了不少疑點,比如這個!”


    說著,他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往桌上一扔。


    顏小茴定睛一看,居然是那葵國才有的椿樹製成的紙!雖然上麵隻寫了些尋常賬目,可是那賈永春此前曾說過,當時跟呂純揚租房立字據的時候,紙筆都是呂純揚的。


    如今這些東西反而出現在了他的家裏,跟他的供詞一點兒也不一樣!


    戎修手指在桌上點了一點:“不光是這個,影衛還在那幾個泥瓦匠住的下人的房間裏悄悄看了一下。那幾個人吃穿用度很是講究,行為舉止來看更不可能是農人!而且他們警惕性極高,咱們的影衛差點兒就發現了,有幾個很可能是會功夫的,不可小覷!”


    話音剛落,裏間的木門忽然被人“咚咚”敲了兩聲。


    顏小茴一愣,定睛看時,卻是那個葵國使節去而複返!


    戎修和百裏葉肅見狀,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那使節拱了拱手。


    百裏葉肅溫聲說道:“剛剛情形實在是迫不得已,我們才出此下策,為的就是在那賈永春和那幾個泥瓦匠麵前做出咱們兩國爭執的模樣,以此為誘餌引蛇出洞。剛剛葉肅說話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使節大人海涵!”


    戎修也上前一步說道:“戎某也向大人請罪了,呂純揚現在雖然被帶進了監牢裏,但是我們絕對不會為難他。等事情了結了,我們馬上就會把他放出來。在此之前,還請使節大人做做樣子,將事情鬧的越大越好,盡快引蛇出洞,然後一網打盡!”


    葵國使節對二人躬了躬身子:“九殿下、戎將軍真是客氣了。想當初我們主上在這風笛淵建使節館的時候,就給貴國捎去了書信。信上寫道,百裏國和葵國久經戰亂,民不聊生,隻有兩國和平交往,百姓才能富足安康。因此,兩國暗中締結了二十年的友好約定!我葵國就算是再不濟,也不可能做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因此”,他頓了頓,摸了摸袖口上的鈴蘭花紋樣,那是葵國的國花。這才接著說道:“剛才你們二位那樣,下官真的惱怒了!誰知,下官從這裏剛出門,就被尾隨下官的海茗公子攔住了,並跟下官道明了原委。下官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也算是跟兩國百姓有個交代了!”


    百裏葉肅摸了摸手上的念珠,點了點頭。


    葵國使節對戎修和百裏葉肅躬了躬身:“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下官不便多言,但求二位能夠早日捉拿真正要犯,還我葵國百姓一個公道!”


    戎修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不過在此之前,還請使節大人守口如瓶,全權配合我們!”


    葵國使節連聲應下。


    不多時,風笛淵縣城街頭巷尾傳來小道兒消息,說之前擄掠女子的案件攻破了,犯人是葵國人。葵國使節不滿這個結果,大發雷霆。一時間風笛淵的百姓眾說紛紜,都紛紛擔心兩國間維持的和平就會被這場變故打破。


    有好事者遇到風笛淵的官員和戍守小將,好奇的追問此事的真相。


    而官員和戍守小將隻是搖頭稱毫不知情,並說凡事都有九殿下和戎將軍定奪,對此事的真想閉口不談。


    一時間風笛淵百姓人心惶惶,也是一天兩天過去了,倒是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事情。兩國的商船還是照樣往來,百姓們不禁暗自納罕,難道之前小道消息說的都是假的?於是,對這件事的關注度也就變小了。


    然而,事情過去五天,有人發現葵國使節館忽然關閉了,一時間小道消息又瘋傳了起來。


    與此同時,戎修和百裏葉肅這裏也是陷入了不安。


    百裏葉肅擰著眉,深深吸了口氣:“距那天已經過去五天了,葵國使節那邊已經做出了動作,小道消息也在縣城裏傳了個遍,賈永春那邊怎麽還是沒有動靜?再這樣下去,恐怕賈永春還沒露出馬腳,咱們風笛淵的百姓先人心惶惶了!”


    戎修有些煩躁,他將這些天青白等人暗中潛伏賈永春老宅傳迴來的紙條攤在桌上,一一看了看:“嗬,第一天白天翻修老宅,晚上飲酒作樂睡覺;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嗬,他倒是過的挺逍遙!”


    潘束用大手搓了搓臉,搖頭晃腦:“老子真是不理解,這賈永春究竟要把自己的那間破宅子倒騰成個什麽樣兒?我看過了,他那宅子老的都快成古董了,那破牆,估計打個噴嚏都能震倒了,他有那錢翻修,恐怕都能重新買一個了!”


    顏小茴見潘束一臉茫然糾結的樣子,不禁輕聲一笑:“那可說不準,說不定他那宅子下麵有什麽寶藏,他舍不得搬走,所以寶貝似的非要翻修不可!”


    此話一落,戎修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將手掌往滿桌子紙條上一拍,一直嚴肅的臉上湧上一絲喜色:“我知道了!”


    說著,伸手將顏小茴一拉,將她整個人拽到自己腿上,接著俯身在她唇上響亮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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