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邊的紅衣女子扶著他的身子,不住的搖晃他的肩膀:“二哥,你怎麽了,你可千萬別嚇我啊!”


    叫了半天男子也沒有反應,翻著眼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女子嚇壞了,她抬起頭時已經滿臉是淚,大聲哭喊著:“大夫呢!叫了半天大夫怎麽還沒來!”


    她說話間,一個夥計聽見騷動從樓梯口走了上來,一看到這個景象也嚇壞了,連聲問道:“這位客官是怎麽了?


    話音剛落,一名男子忽然間走上前來抓住了那夥計的衣領:“你還好意思問?我家少爺本來好好的,吃了你們的飯剛上樓就變成這樣了,你說,你們做菜時都往裏放什麽了?”


    這男子身材魁梧的很,稍微瞪瞪眼那夥計都嚇的不行,兩忙求饒:“這位大俠,我求求您放了我吧,小的隻是個夥計不是廚子。貴公子到底怎麽迴事,我也不清楚啊!您可千萬別無賴了好人!”


    男子冷哼一聲:“無賴?嗬,我家公子一向身體好好的,怎麽來了你們客棧就出毛病了!你一個夥計做不了主,那就把你們老板找來!”


    說著,他大手一鬆,照著那夥計的屁股就踹了一腳:“去,把你們老板找來,今兒非給我們一個說法不可!”


    那夥計嚇得屁滾尿流,手腳並用的往樓梯口爬,不住的衝著樓下的人喊:“老板,老板,您快上來啊,出事兒了!”


    見背後的男子狠狠盯著他,夥計的額頭上布滿了虛汗,扯著脖子對著樓下喊:“老板,你快上來啊,再不上來就完了!”


    幾次三番催促間,樓下終於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個身著碎花裙子,頭上綁著布巾的女子蹙著眉頭走了上來,視線在周圍一掃,她帶著不滿開了口:“怎麽迴事啊,大唿小叫的!這客棧除了你們還有別的客人呢,仔細一會兒都給吵醒了!”


    先前的男子見她上來了,眉頭一擰三步兩步上了前,指著女子的鼻子問道:“怎麽上來個女人?你們老板呢?讓他給我出來!”


    女子鳳眼一斜,伸手將他的手往旁邊一撥:“喂喂,你用手指誰呢?告訴你們,雖然這客棧是我老娘一個人開的,但是老娘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兒,你們誰都甭想為難老娘!”


    男子沒想到她這般潑辣,被她的話一噎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抬手指著地上躺著的男子:“我們可沒想欺負你一個婦道人家,我們隻是想要討個說法!你說說,這人本來好好的,怎麽吃了你們客棧裏的東西以後忽然間就這樣了呢?你們到底往飯菜裏放了什麽!”


    女子將兩手一拍,露出一副嘲諷的笑意:“嗬,這可真是天下奇聞!我怎麽知道你們這人到底是怎麽迴事?”她伸出手在周圍比劃了一下:“這麽多人吃的東西都差不多,但是隻有你們中的一個人出了事兒。我怎麽知道你家公子是不是本來就有病,活不起了所以故意來訛我的?我告訴你,反正老娘是不會認的,你們愛怎麽鬧就怎麽鬧!”


    見男子瞪了眼睛馬上就要發火,她忽然眉毛一挑:“對了,忘了告訴你們。既然你們沒有證據證明你家公子是因為吃了我們客棧的東西變成這樣的,那我們客棧就可以不用負責。萬一你們對我們客棧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兒,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的!”


    男子聽了咬緊了牙關,抬手揮了揮拳頭:“你這女人,我們公子才不是那樣的人,沒事兒訛你們幹什麽?”


    女子攤了攤手:“都是第一次見麵,誰知道你們是什麽人!”


    她一手揪著夥計的耳朵,將攤在地上的人直接拽了起來,罵道:“虧你還是個大小夥子呢,真是個窩囊廢,你給我起來!”


    夥計被她拽的生疼,連忙借著她的力氣站了起來,口中不停求饒:“老板,老板,小的知錯了,放過小的吧!”


    幾個人正吵鬧著,扶著男子的女子忽然大聲一吼:“喂,你們還有完沒完,沒看見這邊人都快不行了嘛?快點兒找個大夫來啊!”


    那老板挑了挑唇:“哎呦,找大夫啊?這可難嘍!咱們這客棧荒郊野嶺的,哪有大夫啊!我們誰有個病有個災的啊,都是自己挺一挺就過去了,最近的大夫離這兒怎麽也得幾十裏路。”


    她抬眼從人縫裏覷了覷地上男子的臉色,撇撇嘴搖了搖頭:“依我看啊,你家公子八成是挺不到那時候了。還是趁早把人送出去吧,免得死在我這裏粘了晦氣!”


    她話音一落,一旁站著的男子忽然間抬手將她肩膀一推,冷聲說道:“我說,你這娘們怎麽說話呢?在你們家客棧出的事兒,你們就有推卸不了的責任,現在你們不但不想辦法幫忙還落井下石,簡直可惡!我李風雲本來從不打女人的,可是現在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那老板見他居然動手推她,雖然沒有很疼,僅僅是被推了一個趔趄,但是忽然勃然大怒起來,梗著脖子,瞪著一雙鳳眼,像一隻被激怒的老母雞一樣:“你居然動手,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敢動手!”


    這時,客棧裏的人多多少少都被幾個人的爭鬥吵鬧騷擾,紛紛跑到樓梯口和走廊上看熱鬧。那老板見周圍人這麽多,忽然間就倒在地上撒起潑來。


    一邊用手捶地一邊大聲哭嚎:“哎呦,我的天啊,大家都來看看啊!有人仗著人多勢眾就欺負起人來了!我一個女子寡婦失業的,好不容易開間客棧,他們居然找我的麻煩!這是想要逼死人啊!哎呦,天老爺啊,誰來給我做做主啊!”


    她聲音大,哭的有模有樣,一旁的人都對著男子他們指指點點起來。


    顏小茴本來出來想看看那人到底怎麽樣了,誰知被他們這麽一鬧,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


    正在這時,有誰拍了下她的肩膀,顏小茴冷不防被人一碰,著實嚇了一跳。迴頭看時,原來是不知什麽時候也被吵鬧聲吸引的百裏葉肅。


    他仿佛知道顏小茴心中的想法似的,湊過來小聲問道:“怎麽,想去幫忙看看?”


    他靠得有些近,溫熱的唿吸帶著他身上龍延香的味道撲麵而來,顏小茴莫名就不著痕跡的往後躲了躲,點點頭說道:“想去。”


    百裏葉肅將她細小的躲避動作看在眼裏,眼神一滯,但是眨眼間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對她點點頭:“那你就去看看吧,凡事有我呢!”


    顏小茴抬頭對他笑了笑,受了他的鼓勵走了邁步走了過去。


    那邊幾個人還在爭吵不休,顏小茴走過去,愣像是沒有看見一般停都沒停。


    顏小茴清了清嗓子:“咳,我略通些醫術,你們若是信得過,我來幫你們看看如何?”


    聽見她的話,那女老板一愣,將頭往旁邊一別,視線將顏小茴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半晌冷哼一聲:“你會醫術?”見顏小茴點頭,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誰知道你這丫頭跟他們幾個是不是一夥兒的?萬一是合起夥來坑我的呢?”


    顏小茴無奈的歎了口氣,剛要說話,忽然一直扶著那男子的女人伸手對她招招手:“麻煩你快過來幫我二哥看看,我二哥昏過去好長時間了!再拖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顏小茴看了那女老板一眼,走過去蹲在男子身邊。他的臉色青紫,連手指尖兒都是輕的。喉嚨像堵著什麽東西一般,上氣不接下氣。


    顏小茴伸手在他喉嚨上摸了摸,又在他胃上摸了摸。這一碰,好像觸碰到了什麽痛點一樣,男子忽然間眉頭緊蹙呻吟了一聲。


    紅衣女子臉上的淚痕也來不及擦,啞著嗓子問道:“這位姑娘,我二哥到底怎麽了,你看出來了嗎?”


    顏小茴點點頭,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噎到了,不是什麽大事兒。”


    說著,她命周圍的人將男子的身體扶起來,自己走到男子身後,用手環住男子的身體,雙手握拳在他胃部狠狠擠壓幾次。


    幾次三番,男子喉嚨一動,張口吐出個圓滾滾的東西出來。眾人定睛看時,原來是塊不大不小的羊骨!


    東西吐出來了以後,男子明顯長長出了口氣,喉嚨裏再也沒有那“唿嚕嚕”的聲音了,臉色也漸漸好了起來。


    紅衣女子見狀,連忙晃了晃男子的手:“二哥,你感覺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男子好似忽然緩過神來一般,沙啞著嗓子點點頭,有氣無力的靠在她身上:“好些了,不小心吞了塊骨頭。現在骨頭沒了,一口氣可算是喘過來了。”


    女子見狀,始終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她對顏小茴福了福身:“這位姑娘,實在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們真的束手無策了。誰能想到一塊兒小骨頭就能把我二哥噎成這樣呢?”


    顏小茴對她迴了一禮:“你太客氣了,我隻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二哥這麽長時間都沒喘上氣兒來,現在有些虛弱,你還是快扶他進屋休息休息吧!”


    兩人正說著,那邊女老板忽然甩了甩袖子:“嗬,我當是多大事兒呢,原來就是被骨頭噎了一下,你們自己吃飯不小心賴誰!”說著,她扭了扭身,一把揪住夥計的耳朵:“樓下收拾完了嗎?還不快下去幹活,你看熱鬧看上癮了啊!”


    夥計被她一扯,連忙呲牙咧嘴的跟著她下了樓。


    “這個無知婦人,因為噎到是小事兒嗎?搞不好會出人命的!”紅衣女子身邊的男子看著她的背影咬了咬牙,但是捏了捏拳,最終還是沒動。


    一場騷動終於停歇了下來,看熱鬧的眾人也開始各自迴房。


    也許是穿著單衣出來站了太久,顏小茴禁不住打了個噴嚏,百裏葉肅見狀將身上的外衫披到她的肩上,溫聲說道:“時間不早了,快迴去休息吧。走廊風大,仔細受了風寒。”


    為她攏衣襟的時候,他是手不小心碰到她頸項上的皮膚,細滑的觸感暮地讓他心中一蕩。然而他很快斂了心神,隻是,別人看不見的袖口下,他雙手緊緊攥拳。剛剛碰過她的手指和此刻的心口一樣,熱的發燙。


    顏小茴卻不知他的心中所想,白天一路車馬奔波,她確實困得不行。與百裏葉肅告了辭,就和崖香一起迴了客房,幾個人收拾了下東西就擠在一張榻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耳邊傳來“哐”地一聲。


    睡夢中的顏小茴一個激靈被驚醒,張開眼時,隻見四周還都處於一片黑暗之中,半眯著一雙眼睛,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是紅豆。


    一旁的崖香也被驚了一跳,待看清時,撓了撓頭困意十足的開口:“哎呀,紅豆,你不睡覺什麽時候出去的啊,嚇我和二姑娘一跳!”


    紅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顏小茴見情況不對,這才將身上的被子一掀,趿著鞋走到了她身邊。


    隻見她一手扶著門框,整個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嘴唇也哆嗦的不像話,嘴裏發出急促驚慌的粗喘聲。


    顏小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碰了碰她微涼的胳膊:“紅豆,你怎麽了?”


    她怔了一下,一直驚嚇的說不出話的人,仿佛忽然間迴過神來一般,見著眼前的人忽然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顏、顏姑娘,公、公主好像出事兒了!”


    顏小茴心裏一跳,登時就瞪大了眼睛:“什麽?怎麽迴事?”


    紅豆吸了吸鼻子,顫抖的兩手緊緊握在一起,指甲幾乎扣進肉裏:“今兒是第一晚在外麵睡,我半夜醒來,想著公主獨自在房,晚上也許會冷。就披了衣服打算去隔壁房間看一看,若是爐子裏的炭火滅了,我就再去添點兒。”


    “誰知”,說道這兒,她聲音都發顫了:“我拿著公主睡前給我的鑰匙打開門,發現公主根本就不在裏麵!床鋪和被寢也都是涼的。門窗關的緊緊的,可是公主人卻不見了!”


    崖香眉頭一蹙:“會不會是睡不著出去散心去了?”


    紅豆搖搖頭:“不可能,鑰匙在我手裏,這裏又是客棧二樓,公主根本就沒法出門。再說,公主最是畏寒,外麵那麽冷,她才不會在夜裏一個人出門,肯定是出事了!”


    顏小茴抿了抿唇:“你跟九殿下說了沒?”


    紅豆搖頭:“我找不到人,一時心慌,立馬就迴來告訴顏姑娘你了,還沒來得及呢!”


    顏小茴見她神色驚慌,伸手在她肩上一拍:“你先穩定穩定情緒,我先去叫九殿下,然後一起找找公主!”


    說著,她趕緊抓起椅子上搭著的衣服三下兩下套到身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走廊去敲百裏葉肅的房門。


    連叩了幾下門,裏麵終於傳來人的腳步聲。


    侍衛海茗見她穿的整整齊齊的揉了揉眼:“顏姑娘,這個時候您怎麽不睡覺啊!”


    顏小茴抿了抿唇,正色說道:“你快去吧九殿下叫醒,瑞香公主不見了!”


    這一驚可不小,海茗一下子睡意就全無了,連忙迴身去叫百裏葉肅。


    不多時,百裏葉肅神色嚴肅的從裏麵走出來,見了顏小茴劈頭就問:“小茴你說什麽?瑞香不見了?”


    顏小茴將紅豆那番說辭跟他又複述了一遍,百裏葉肅聽了,連忙跑到瑞香公主所住的客房。一進門就用火折子點燃桌案上的油燈,微弱的燭光下,但見整個客房內,東西一點兒都不淩亂。隻有床榻上的被子是卷著的,好像瑞香公主是被人從被窩裏弄走的,或者,是她自己從被窩裏鑽出來的。


    顏小茴仔仔細細看了眼門窗,抿了抿唇對一臉平靜,但是內心明顯已經陷入驚濤駭浪的百裏葉肅說道:“我看過了,窗戶是從裏麵閂上的,門也是剛剛紅豆現打開的,兩者都沒有任何撬損的痕跡。人好像是憑空消失了,真是奇怪了!”


    百裏葉肅一邊用燭燈在整個屋裏仔細查看,一邊對幾個侍衛揮手:“你們在客棧和客棧周圍查看查看,有沒有瑞香的蹤跡。這客棧人員複雜,切記不要驚動了人!”


    海茗帶著幾個侍衛領命而去,顏小茴也沒閑著,從隔壁自己房間裏拿來燭台,也跟百裏葉肅一起查找蛛絲馬跡。


    可是,奇怪的是,這麽大個房間,居然一點兒痕跡都沒留。


    崖香伸手將窗戶從裏麵打開,窗外是一片白雪,下麵連個腳印兒都沒有,別說是人了!


    不多時,海茗帶著幾個人去而複返,對百裏葉肅迴道:“殿下,我們在整個客棧都搜查過了,沒有公主的影子。樓下櫃台的夥計睡著了,我看過了,他手上的鑰匙也沒少,怕他聲張,我就沒叫醒他。您看,這下怎麽辦?”


    剛出門第一天,自己的妹妹就不見了,還是在這麽個四處都被封閉的情況下。


    百裏葉肅的臉色一沉,緊緊捏著自己手上的燭台,連上麵的蠟油燙到了手都沒反應。


    顏小茴也是好奇,這麽個大活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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