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宋雲初打坐調息完畢,鍾南燕照舊派了七師弟來送飯菜。


    昨日的飯給了兩個雞腿,今天這頓竟然是直接給了整隻雞。


    宋雲初輕挑了一下眉梢。


    今早起來的時候,她便教了鍾南燕和楚玉霓等人麻將的玩法,鍾南燕興致勃勃,正好和那三人湊了一桌。


    錢財在藥王穀內沒什麽用,因此,打牌輸的人就要被贏家在臉上畫一筆。


    起初為了照顧鍾南燕的情緒,宋雲初特意悄悄囑咐了楚玉霓三人,盡量讓鍾南燕多贏些,畢竟贏得多才能心情好。


    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鍾南燕不光手氣好,在打牌這方麵的悟性似乎也極好,不光會記牌,也理得清手上的牌,出牌速度都比其他人快許多。


    這樣一來,其他三人倒是不用刻意讓著了。


    午飯過後,宋雲初想著出門走走,誰知一抬頭便看見沈樾和趙景恆頂著兩張大花臉走來,兩人的臉頰上都被畫了烏龜和豬頭,頭頂和耳後還都貼著十幾張紙條。


    宋雲初沒忍住笑出了聲。


    兩個人形拖把就這麽慢悠悠地走過來了。


    因為臉被畫得太花,她甚至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你們怎麽頂著這副樣子就來了?”宋雲初把笑又憋了迴去,“是鍾姑娘不讓你們洗臉嗎?”


    “她說,天黑之前我們都得保持這副模樣。”趙景恆的語氣裏夾雜著無奈,“我們一把都沒贏過,她嫌我們太笨,便把我們趕出來了,換了她的兩個師弟上場。”


    “被趕出來也好。”沈樾道,“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實在枯燥無趣,也就楚兄弟喜歡玩這個,難怪他總是不穩重。”


    “這話我可不認同呢。”宋雲初笑了笑,“穩重與否,和喜不喜歡打牌沒有太大關係,當然了,你們二人沉迷武學,不喜歡沾染賭坊裏的這些玩意兒也很正常。”


    “楚兄弟雖然不如你們沉穩,但他勝在足夠開朗,他的口才……咱們是不太認同的,可在鍾姑娘眼裏,他大概是咱們這些人裏最討喜的一個了,咱們能否毫不費勁地離開,就看他的了。”


    楚玉霓是商賈出身,早幾年不務正業,除了練武就是四處玩樂,鬥雞走狗,關於賭場的許多玩法都很熟悉,麻將的規則在他看來自然不難理解,他能夠做到樂在其中。


    沈樾與趙景恆出身名門,自幼就被教導著要奮發上進,他們大概很早就沒了玩樂的心思,一心隻想報效朝廷建功立業,打牌於他們而言是不正經的行為,他們自然會覺得枯燥無趣。


    他們這會兒,想必十分懷念在練武場上與將士們操練的日子,那才是他們的心之向往。


    “宋兄所言甚是。”趙景恆點了點頭,“雖然楚兄弟時常說錯話,用錯詞,但他都能給出一番合理的解釋,鍾姑娘願意信,也是楚兄弟的能耐。”


    宋雲初聞言,不禁又想起楚玉霓昨天那句“苗條淑女,君子好逑”,還有初見鍾南燕時說的“紅顏禍水”。


    罷了……


    按照他自己的邏輯,哪怕是說錯了也能圓得迴來。


    “宋兄,你覺得鍾姑娘會願意跟我們一起離開嗎?就算她現在能把楚兄弟的話聽進去,可這畢竟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正因為在這兒生活了多年,這裏的一切她都已經太過熟悉,她才會想去探索未知的區域。”宋雲初篤定道,“即便沒有我們的慫恿,她心裏也會有這樣的念頭,除非藥王能保證她一輩子都不跟外人接觸。”


    在原著後期,鍾南燕離開藥王穀幫助君天逸,一來是不忍心拒絕君天逸的求助,二來,也是滿足對俗世的一種探究欲望。


    雙十年華的姑娘,又不是看破紅塵的尼姑,怎麽可能不對外界抱有好奇。


    早晚都有出去闖蕩的那一天,倒不如就跟著他們出去,至少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可以保證她不吃虧。


    酉時,晚霞漫天。


    楚玉霓站在果樹下,雙手抓著外衣,接住鍾南燕摘下的一顆顆果子。


    眼見著衣服快兜不住了,鍾南燕這才躍下了樹。


    “這後山上的果子酸甜可口,你嚐嚐。”


    二人在石階上坐了下來,楚玉霓見鍾南燕一口咬下手中的野果,聲音清脆,便也拿起一個嚐了嚐。


    “怎樣,沒騙你吧?”


    “的確可口。”楚玉霓應了一句,“但還是比不上我家那邊的好吃。”


    他此話一出,鍾南燕斂起了唇角的笑意,挪開了眼不看他。


    “鍾姑娘,藥王穀雖好,但實在是太清靜了些……”


    “清靜不好嗎?”鍾南燕打斷他的話,“我爹總說外頭的人個個精明,親人朋友間還會相互算計,哪裏比得上我們這兒的人淳樸。”


    “這話不假。”楚玉霓附和道,“這地方很適合那些厭倦了俗世鬥爭的人來養老,可對於年輕人而言,日複一日的清淨難免讓人覺得枯燥,比不得外邊的世界精彩。”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鍾南燕麵無表情地咬了一口果子,“我可以放那四人離開,反正他們也挺沒趣的,但你必須留在這裏陪我,我在哪兒,你就跟到哪兒。”


    “鍾姑娘,我……”


    “我已經夠給你麵子了。”鍾南燕沉著臉打斷他的話,“是我救了姓宋的,你們這三個新來的本就是給他們還人情,隻是另外兩人實在太笨,衝著你說話好聽,又護著我的份上,我把他們一起放了,你還想怎麽樣?”


    “我沒想怎麽樣。”楚玉霓的聲音低了許多,“我隻是覺得,像你這樣的花容月貌,應該被更多的人瞻仰……”


    “你少來這套!眼珠子亂瞟,一看就不是真心話,你不就是想出去嗎?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鍾南燕冷哼一聲,“莊子外麵有三道機關牆,你大可去闖一闖,死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沒想過強闖出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帶我出去。”


    楚玉霓定定地望著她,“宋兄對我有恩,你救了他,這份恩就由我來還,你要是肯賞臉去我府裏,我一定把你招待好了,你想要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能給你安排上,我家也沒什麽規矩,你還是可以像在這裏一樣自在。”


    “你喜歡能說會道,能哄你開心的俊男,我幫你找,找到能讓你滿意為止。”


    “你不是挺喜歡我給你帶來的那些衣服首飾嗎?我家裏還有很多,隨便你拿。”


    鍾南燕眉頭一緊,站起了身,“說得好聽,你當我好忽悠嗎?隻有這藥王穀才是我的地盤,離開了這兒,我還能使喚得了誰?現在是你們看我臉色,若我真去了你家那邊,豈不是得我看你們的臉色?”


    “我怎麽會給你臉色看?”楚玉霓下意識接過話,“我是拿你當好朋友看的。”


    “什麽好朋友?你隻是我的小跟班!看清自己的身份吧你,再胡說八道,我放蛇咬你。”


    鍾南燕嗬斥了一句,隨即扭頭離開。


    這天夜裏,眾人的晚飯都變成了野菜和炸蜈蚣。


    鍾南燕也不讓楚玉霓等人陪著吃飯了,而是讓七師弟把他們趕去宋雲初的屋子裏吃。


    楚玉霓坐在圓桌邊,望著桌上的五碗米飯兩盤菜,歎息一聲:“怪我……”


    “不怪你。”宋雲初否定了他的自責,慢條斯理道,“在你來之前,我們吃的就是這個,說來還得感謝你,讓我們吃了幾頓好的。”


    楚玉霓:“……”


    “別灰心。”不同於楚玉霓的苦惱,宋雲初很是淡然,“鍾姑娘若是真生氣了,肯定放蛇咬你,她沒放蛇,說明她隻是想嚇唬你。”


    “可我看她似乎挺生氣的。”


    “她在糾結。藥王對她疼愛,她對藥王也依賴,可即便父女感情再好,藥王也斷不了她對外界的好奇心,她想出去看看,但她也很明白外界的人不會像這裏的人一樣對她言聽計從,心中自然會有些不安。”


    宋雲初頓了頓,道,“雛鳥總有翱翔天際的那一日,藥王也沒法守著她一輩子。”


    “那……我在她麵前還能說得上話嗎?”楚玉霓有些沒信心。


    “自然可以。”宋雲初拍了拍他的肩,“她雖然單純,但不傻,你若拿她當朋友看待,她自然也能感受到你的誠意。”


    楚玉霓思索片刻,而後抬頭看宋雲初,目光頗為堅定,“宋大人,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次日上午,楚玉霓起了個早。


    他一出門,便看見不遠處的鍾南燕與師弟們在玩蹴鞠,本想過去一起參與,卻被七師弟攔住。


    “師姐說了,她今兒不想看見你,你迴自己屋裏去吧。”


    對於這樣的安排,楚玉霓倒也不意外,老實迴屋去了。


    中午的飯菜依舊是野菜和炸蜈蚣,也不知是不是做飯的人沒掌握好火候,兩道菜都有些焦黑,這迴別說是君離洛,連宋雲初都吃不下了,好在楚玉霓一早就料到了接下來的夥食,提前摘了許多野果迴來。


    “這果子是哪裏摘的?”宋雲初有些好奇。


    她和君離洛也去過後山,所見到的野果寥寥無幾,還都不太好吃,比不上楚玉霓今日帶來的酸甜可口。


    “鍾姑娘的閣樓後有條石子路,一直往上走,後麵栽了不少果樹,她昨天帶我去了,她說這種金黃色的果子最好吃。幸好她今天沒想起來讓人看著果樹,否則咱們真得吃這焦黑的蜈蚣了。”


    宋雲初聞言,心下有了思索。


    鍾南燕若真想懲罰楚玉霓,他哪裏還能摘到果子,直接把他關屋裏,限製他的自由,那才算是懲罰。


    如今不過是借著寒磣的夥食來表達心中的不滿而已。


    這姑娘看似潑辣,內心卻還是柔軟。


    一晃眼到了日落時分。


    鍾南燕正走迴自己的住處,遠遠地就看見閣樓外蹲著一個人。


    她稍微走近些就認出了那是楚玉霓,不禁冷哼了一聲。


    她本想越過楚玉霓,靠近他時卻聞到了一陣酒氣,這讓她極為疑惑,“你哪來的酒喝?”


    楚玉霓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竟有些濕潤。


    鍾南燕詫異,“你這是怎麽了?”


    她隻是叫人給他們送了難吃的飯菜,又沒幹別的,這小子何至於如此委屈?


    她正疑惑著,卻聽楚玉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直接倒在地上嚎了起來。


    “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想我妹……”


    “你發什麽瘋!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哭?”


    “你不讓我見我家裏人,我還不能借酒消愁了嗎?”


    楚玉霓一邊嚎叫著,一邊拿拳頭捶地,“我拿你當朋友,你卻隻拿我當一隻寵物……”


    他的哭聲實在聒噪難聽,鍾南燕聽得眼角抽搐,嗬斥道:“瞎說什麽!我隻說了你是我的跟班,什麽時候說你是寵物了?”


    “把我關在藥王穀裏,和養寵物有什麽區別?你有你爹的疼愛,我也有家人要照顧。我們欠了你人情,就非得拿自由還嗎?你想要俊男,我說了我給你找,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給你行不行?我要自由!我要爹娘!我要迴家!”


    楚玉霓一邊蹬腿,一邊鬼哭狼嚎。


    鍾南燕磨了磨牙,實在受不了他的哭聲,“閉嘴!哭得難聽死了,你再哭,明天沒飯吃!”


    楚玉霓噤了聲,抬頭噙著淚水看她。


    “南燕,我們不能做平等的好朋友嗎?”


    鍾南燕怔住。


    “如果你想我陪你玩,咱們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吧,有很多你沒接觸過的東西,外界雖然有惡人,但憑你的本事,也難不倒你。”


    “而且我有錢啊,錢在你們藥王穀沒用,在外麵有大用,隻要我吩咐一聲,大把的人來伺候你,你信不信?”


    “我不是你的師弟們,我是外人,被你關著,我就沒有尊嚴了,我也做不到真心對你好。”


    鍾南燕望著他,一言不發。


    二人對視良久後,鍾南燕默不作聲地跨出步子,迴了屋。


    楚玉霓頓時覺得更心酸了。


    難道他們真要選擇強闖出去,與藥王穀眾人敵對嗎?還有鍾南燕說的三道機關牆,也不知宋大人有沒有把握……


    而就在他苦惱之際,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


    楚玉霓轉頭,便見鍾南燕走上前來,朝他遞出一顆黑色藥丸。


    “這是斷魂丹,服下之後,隻有三十日可活,若你言而有信,能讓我領略到外界的樂趣,我就在你毒發之前給你解毒,若你不守信用,辜負我的信任……”


    鍾南燕緊盯著他的麵容,吐字清涼,“那你就以死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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