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瀾和她關係那樣好,又那麽聰明,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會誤會他們倆人之間有什麽。


    正好她還懷著身孕。


    沒又什麽能比這更能堵上他父親的嘴的理由了。


    她是想拒絕的。


    可她摸上自己的肚子,想著丈夫慘不忍睹的屍體,還有以後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的生活,她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看著他俊朗的臉,想起時瀾對她說過的他的深情和寵溺,她心裏升起的一股子邪念衝上心頭。


    或許,並不是那一瞬間才有的。


    是一直都在心底裏。


    她同意了他聽起來荒唐無比的要求,提出要他以後照顧她和肚子孩子的生活。


    他一口應了下來,笑著告訴她,如果時瀾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一定也願意照顧她和孩子。


    她在他輕鬆的笑意中有一絲難堪。


    後來,他帶著她去了民政局。


    再後來,等她肚子大到顯懷了,她陪著他去見了那位傳說中處於商業金字塔上的人物,他的父親——容延。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酒店房間裏出來,怒得踢爛了旁邊的垃圾桶。


    他迴家後砸了房間裏所有的東西,最後靠在櫃子上哭得像個孩子。


    那時候,她的私心和雜念更重了。


    沒過多久,他終於告訴了她一些事,他和他的父親斷絕了父子關係,之後便開始瘋狂地找時瀾。


    她猜想,能讓他這麽做的隻有時瀾。


    可惜,好多年他都沒找到。


    她看著他沒了容家,也沒有時瀾,一個人撐著他騙著時瀾創立的那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她和他的女兒,也是在那好多年後才找迴來。


    而時瀾,再也迴不來了。


    她現在都還記得,她在客廳裏等他等到淩晨時的那種心情。


    她想見到時瀾,又不想見到。


    她害怕她的再次出現會打破他們現在的生活,可是她對時瀾的愧疚也在與日俱升,對她的感情和想念全部被這些壓住。


    她害怕她迴來。


    容南浦那時候去了很多天,迴來的時候隻帶迴來一個小女孩。


    那就是容暮。


    哦不,那時候她還叫時暮。


    姓時。


    她聽他告訴發生的那些事時,她的心隨之忽上忽下,等聽到最後,他說“阿瀾,她再也迴不來了“。


    那一刻,她的心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一絲絲的痛在心中蔓延,在往後的日子裏,那道傷口越來越深,越來越痛,直到今天,到她已經完完全全地撐不下去。


    她的心,已經裂了無數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流著血,再無生還的可能。


    她的心,徹徹底底的死了。


    被她多年來的不堪和自私害死了。


    周希的迴憶被眼前伸過來的手拉迴。


    她抬起頭來,容暮的身影背著光,身姿與她像極了。


    “阿瀾,對不起……“


    容暮抿緊了唇瓣,低垂下眼瞼,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後,又去扶容遲。


    待二人情緒都穩定些後,容暮終於開了今晚的第一次口。


    “都說出來吧。“容暮控製住她的手,隻有顫動的睫毛泄露了她難以平複的心情,“把關於當年的事情。“


    容南浦的臉色不好,顧念著周希二人。


    周希向他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容南浦這才將一切娓娓道來。


    等到容南浦說完過往中他所知道的一切,時鍾已經指向12點。


    容暮死死地掐著腿上的毛毯。


    聽著容南浦和周希的意思,還有他們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沒有絲毫撒謊的痕跡。


    一個是媽媽深愛多年的愛人。


    一個是媽媽多年的知己好友。


    “我沒想到阿瀾會出意外……“周希望著容暮,“我很想她,我還沒有跟她說聲對不起。“


    周希說著,哭得紅腫的眼睛又泛起點點淚光。


    那不是意外!


    容暮的眼眶因為隱忍而發紅,看上去有幾分觸目驚心。


    “……都過去了。“


    縱使有千言萬語,都隻能化成這幾個字。


    想起時瀾,容南浦也難受得心髒發痛。


    最終,容暮還是沒有將當年她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她已經感受到了周希的懊悔和難過,還有父親這些年的隱忍和不容易。


    她不能再往他們的心上再劃一刀了。


    那樣的痛,足以讓他們痛不欲生,過不去下輩子的坎。


    她看著容南浦鬢角的根根白發,還有臉上因為這幾日的事而長出的皺紋,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母親的死因後,他會變成什麽樣。


    這樣的痛,還是讓她一個人背負吧。


    容暮站在浴室的鏡子麵前,壓抑的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她好想媽媽。


    最近她經曆的這些事讓她承受不來。


    “砰——“


    聽到外麵的聲音,容暮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出來一看,果然是應朝寒。


    應朝寒正躺在她床上,兩隻腳交叉,一隻手拿著她床頭的書。


    聽見她出來,他偏過頭一看,眼光觸及到她泛紅的眼睛時,他關掉書拍在床上,一翻身起來就把她蠻橫地扯進懷中。


    “怎麽哭得這麽厲害……“


    她以為他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


    “沒什麽。“


    她敷衍說著,手習慣性地想推開他。


    “躲著我哭成這樣,你還想發脾氣?“


    他強擁著她上床,想教訓她兩句,可觸到她水漉漉的眼睛,他的整顆心都軟得莫名其妙。


    “哎……“


    他輕歎了一聲,拿她沒什麽辦法。


    “別哭了。“


    哭得他的心不舒服極了。


    容暮今晚沒有跟他對嘴的心情,不怎麽想理他。


    “……“


    說句話行不行啊。


    應朝寒把她按倒在床上,一隻手開始扒她的衣服。


    “你做什麽?“


    容暮有些心煩,這時候了他還想著那個。


    肯說話就好。


    應朝寒止住手上的動作,翻身下來,躺在她身側。


    “容暮,沒什麽好難過的。“


    “他們說的那些話,至少證明這麽久以來,你沒對他們下手是對的。“


    應朝寒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更柔和。


    “至少你媽媽沒有愛錯人,不是嗎?“


    “不是所有的深愛,都能得到同樣的迴報。“


    “就像我媽這樣。“


    “……什麽?“


    容暮眨著有水光的眼,疑惑地反問。


    “我媽就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愛、卻沒有得到對方同等的愛的那一個,就連死的時候都沒有得到一絲施舍的同情。“


    語氣嘲諷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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