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止戈半閡半眯著眸子,微垂,雙手無意識地敲打著桌子,麵色不改。


    眸子裏如深潭一般無波無痕,手裏的動作卻不停,收起了正在批奏的折子,起身朝宮門外走去。


    大臣大喜過望,趕忙跟了上去,麵上一片恭敬,目光閃過一絲得逞之色。


    若此事成了,妖女一除,他的烏紗帽豈不戴得更高些?


    加官進爵,黃金萬兩,美人在側……都不是夢。


    而且,朝中的人對此女都頗為不屑不服氣,如此一來,豈不是在朝堂上也逞了一迴威風?


    內心的黃粱美夢做的妙哉,腳下的步子也未停。


    陽光給殷止戈的眼瞼下打上了一片陰影,絢爛的陽光下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若近看,隻能看見絲絲情意和信任。


    可惜,那大臣看不見,若是看見了,那美夢化為泡影,也是令他悲戚。


    過了一會兒,兩人到了宮門口,不巧看見鍾小舒和鄭從推推搡搡的情景。


    若是不看表情,還真的以為兩個人是在你儂我儂,似熱戀中的眷侶。


    可殷止戈與鍾小舒相處了這麽久,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鍾小舒此刻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分明是極大可能的在拒絕別人的邀約什麽的,思至此,殷止戈眼神一柔,笑意似漣漪般在眸底一圈圈蕩開。


    大臣在他身側,看著眼前這副惡寒的場景,不覺心中一喜。


    妖女,此番你必然逃不掉了。


    再轉頭看向殷止戈,發現對方麵色如常,神色間甚至多了幾分溫柔和纏.綿。


    大臣眼神一利,一臉義正言辭地開口:“皇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皇後娘娘與人私通,如今事實勝於雄辯,還望皇上切勿再被這妖女惑了心神。


    如此這般對丈夫不忠不義的婦人,就該打入冷宮,一輩子與宮牆為伴。


    直至香消玉殞,方能抹您如今所受之辱!”


    殷止戈笑意疏散了幾分,麵上冷凝一片。


    迴眸望向他,目光幽幽,帶著不容置喙的堅信和冷然,朗聲問道。


    “愛卿,不知有句話你聽過沒有。”


    大臣一愣,以為有了希望,目光一熱,“什麽?”


    殷止戈笑意更淡,“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真。”


    鳳眸裏閃爍著壓抑的怒氣,和一望無際的冷凝。


    “朕,相信皇後,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此事,就此作罷。”


    “若以後在其他地方聽到你雜言雜語,那麽朕可不可以認為……


    你在質疑朕呢?”


    殷止戈唇邊分明地浸著一抹笑,無端地讓人心頭發亮。


    這位溫潤的帝王,發起怒來,也是笑著的。


    大臣額頭冷汗匯聚成珠,滴滴落下,連忙開口。


    “臣不敢,臣……想起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殷止戈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置之不理。


    也不在意他是否離去,徑直地向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走去。


    鍾小舒聽見一陣腳步聲,下意識地轉頭,看著自己思戀許久的男人,下意識地彎了彎唇。


    思念的目光輕輕淺淺地落在了殷止戈身上,神色間皆是歡喜。


    鄭從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目光隨著殷止戈的靠近越來越涼。


    臉色難看了些,雙手緊緊握住,像是在克製什麽。


    接著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淡了些,一如既往的冷傲


    殷止戈走至鍾小舒身旁,熟稔地牽起她的手。


    目光幽幽似怨婦,語氣像是浸了檸檬一般,酸溜溜的,“怎麽才迴來?”


    鍾小舒看著這副似曾相識的神情,無奈地笑笑,“一路上有事耽擱了。”


    殷止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發現沒有受傷。


    除了神色有些疲倦以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接著將目光移向了鄭從。


    鄭從下意識地不想看他,低了低眸,看著大理石地麵,啞口無言。


    鍾小舒這才道:“我的救命恩人,名為鄭從,他……”


    話還沒說完,鄭從便打斷。


    “我想在皇上身邊做個侍衛,一身好功夫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保護皇上,為國效力。”


    殷止戈沉吟片刻,下意識看著鍾小舒,接著點點頭,應了。


    即是救命恩人,想要的自然該應允,而且這要求,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妥。


    有想起大臣方才的一番話,目光淩厲了幾分,看著他充滿了警告之色,心裏還是酸溜溜的。


    “做侍衛可以,但是其他的,不必肖想,你可明白?”


    鍾小舒無奈地看著某人打翻了的醋壇子,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眉目一片柔色。


    鄭從低垂著眸子,麵色不改,聞言,抽了抽嘴角,緊接著應道:“是。”


    隻是那背著身緊握著的拳頭,泄露了主人的情緒。


    他真怕,他看見這人,會忍不住泄了那份情緒。


    眼不見為淨,索性便不看了。


    三人一同迴了宮。


    殷止戈思來想去,覺得既然是救命恩人,不該和尋常侍衛混在一起,該有一個私立的住處。


    便將他安排在一處小院中,除了侍衛日常做的幾件事之外,還算自由。


    小德子領著鄭從一路到了院子裏。


    院子不大,卻也算得上清幽,鄭從看著,一路冷漠的神色微緩,淡淡地點點頭,表示滿意。


    一旁的小德子也不熱臉貼冷屁股,麻溜地給他介紹了一番侍衛每日的任務和禁忌。


    便圓溜溜地迴了養心殿。


    鄭從冷了眉眼,目光漸涼,看著這處小院,是徹骨的寒涼之色,眸中無半分溫度。


    甚至,帶著一絲厭惡。


    他進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顯然是剛上,燙手得很。


    他摩挲著茶杯,感受著滾燙的溫度,這才清醒了幾分,眸子裏的如虎般暴躁衝動終於淡了幾分。


    他拿出自己的劍,細細地擦拭著。


    這是他唯一的寄托,更是他得靈魂所在。


    隨即一雙星目盯著這皇宮,以及養心殿的方向,緩緩地勾了勾唇。


    一個冷凝又危險的笑容緩緩綻開在臉上。


    他又摩挲著自己的劍,感受著極冷和極熱,眸子裏的嗜血,不減反增。


    猛地把劍一扔,隻見他眼中血絲通紅,寒意滲入了骨子裏,周身溫度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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