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藍橋指著聚集在村寨外的新軍騎兵道,“他們怎麽這樣布陣?”


    “你在擔憂什麽?”風夜菱沿著藍橋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應天新軍最外層的數百騎戰士不知何時已調轉了方向,形成一個馬頭向外錯落有致的半圓形,把正在進攻寨門的同伴拱衛其中。


    按照藍橋和風月明約定好的計劃,把應天新軍的先頭部隊放進寨門,然後擋在村口打巷戰。藍祖望麾下一共有兩千騎兵,放五百進村,村外應該還有一千五百等待進村的後隊。


    由於村內戰況激烈,等在村外的新軍戰士必然人人摩拳擦掌,眼睛盯著前方的戰場,沒有人會注意空曠寂寥的身後。


    這時風月明和風鎮嶽從村外的左右山坡上衝出,攻擊新軍留在村外的後隊,便可讓藍祖望首尾難顧。


    “娘的,他好像算準了我們會從後偷襲一樣,沒有派全員參與進攻,而是留了一手,在隊尾結成個防禦陣型。”藍橋眉頭緊鎖道,“這樣的陣型若要強攻,即使是如晦兄,恐怕也討不到便宜。”


    風夜菱聽藍橋這一解釋,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怎辦才好?需不需要立刻通知我哥他們,叫他們放棄進攻?”


    “這倒不必,他們在山坡上,應該比我們看得清楚,如晦兄不會讓他的弟兄們白白送死。”藍橋沉聲道,“現在的關鍵是,我們該怎麽辦。無法行成內外夾擊之勢,我們村寨失守隻是時間問題。”


    “夫君是想死戰還是突圍?”風夜菱看著潮水般湧進寨門的敵軍道,“我沒什麽可怕的,大不了和夫君死在一起。自從上次嶽陽被擒,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把寨門圍得如鐵桶一般,突圍沒可能的,死戰拖延更是飲鴆止渴。”藍橋輕歎一聲道,“這都是你父兄帶了近十年的老兵,我不能拿他們的命做賭注。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且戰且退,在陣型不崩潰的情況下把戰士們從南寨門逐步轉移到村北,那邊有一條小路,通往莊家村的後山,沿山路一直向北,或許還有存活的機會。”


    “可現在許楊他們都在村口死戰,又是麵臨兵力差距懸殊的巨大壓力,忽然下達撤退命令,怎麽能保證不崩潰呢?”風夜菱憂心忡忡地道,“咱們的三百戰士已經全部投入戰鬥,人人都像繃緊的弦,哪有調整的空間呢?”


    “這個包在我身上。”藍橋死盯著箭塔腳下慘烈的巷戰道,“你立刻去找許楊,把我的意思告訴他。”


    風夜菱懷疑地道:“你不會又想孤身犯險吧?”


    這時一名新軍戰士爬上了箭塔,被藍橋一肘打飛出去。


    “這個險不得不冒,不然我們全都得死。”藍橋匆匆地道,“讓我掩護你,等下我從這跳下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就立刻去找許楊。”


    “可你……”風夜菱話還沒說出口,藍橋已站上箭塔的欄杆,一聲暴喝,流光劍高舉過頭,整個人如天神下凡,落進密密麻麻的敵軍裏。


    他功聚雙手,流光劍迸發出奪目的光芒,一如他在西夏寶藏裏攻破墓門的刹那。


    新軍戰士們幾乎都被藍橋這戰神般的英武模樣深深震懾,直至他落穩地麵才反應過來,立時便有四杆長槍、兩把大刀以及一把長劍向他攻去。


    藍橋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候,單腳站立,流光劍圍繞支撐腳劃出一個完整的圓圈,憑借流光古劍的鋒利以及他附在劍上的真氣把攻來的長槍、大刀以及長劍盡數斬斷。


    流光劍劃到圓圈的最後,藍橋立刻變招,身隨劍走,人劍合一地攻向剛剛被他斬斷了長劍的新軍百戶。


    那百戶本以為這麽多人圍攻,藍橋可以手到擒來,沒想到他不但一招便破了眾人的第一輪攻勢,還向自己攻來,一時間生出雖身在人海仍孤立無援的可怕感覺。


    他知道此時此刻沒人能救得了自己,忙奮起餘勇,飛起一腳踏向藍橋的劍鋒。


    隻要能挫退藍橋這一劍,他就有機會退迴己方陣中。


    藍橋這一劍看似驚天動地,其實卻是虛招。他流光劍虛晃一記,待那百戶飛起一腳,立刻變了角度,直插那百戶的心窩。


    百戶至此再無招架之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冰冷的流光劍刺穿身體,然後重重摔下馬去。


    藍橋順勢跨上那百戶的戰馬,隨手抓過一支長矛,把長矛舞得如車輪般密不透風,在敵軍陣中左衝右突。新軍戰士不是被他的長矛逼退就是不敢硬攖其鋒主動撤開,一時間藍橋如深入羊群的猛虎,在敵陣中肆意翻攪。


    敵軍雖看似拿他沒法,然而藍橋卻是有苦自己知。他這樣的打法最是耗損真氣,最多一刻鍾的工夫,他便要力竭不支。而敵人雖避開與他正麵交鋒,卻始終保持陣型不亂,也不給他製造更多傷亡的機會,這樣打下來,他除了拖延一點時間,沒有任何其他益處。


    但能拖延時間已然足夠。


    就當藍橋在敵軍陣中翻雲覆雨的時候,許楊收到了風夜菱傳遞的後撤指令,指揮著三百琅琊軍戰士保持著作戰姿態,且戰且退,從寨門口穩步退至北邊的村巷裏。


    藍祖望終於發現他們的企圖,大聲命令道:“賊人要往山上溜,先別管這小子了,快跟我追呀!”說罷一馬當先,往琅琊軍騎兵的隊尾殺去。


    村寨的北圍牆下有一個九尺寬豁口,本為村中獵戶上山用的便捷通道,此時許楊率隊從豁口穿出,等藍祖望趕到時,隊尾還剩下二十多騎不及鑽過寨牆。


    由於豁口狹窄,一次隻能容兩騎通過,這二十多騎要想全部鑽出去,還需要一點時間。


    藍祖望舉劍喝道:“截斷他們!”


    新軍戰士們立時潮水般一湧而上。


    留在隊尾的幾名琅琊軍戰士對視了一眼,都露出決然的神色,顯然已有了赴死的覺悟。


    此時隻見劍芒一閃,藍橋一人一騎,揮舞著流光劍又殺過來,接在琅琊軍的隊尾道:“你們快走,我殿後。”


    藍祖望狂怒道:“殺了這小子!”


    數不清的刀槍往藍橋身上攻去。


    藍橋竭力招架,卻忽然覺得身下一軟,整個人向下墜去,原來馬兒已被亂刀砍死。


    他落到地麵,流光劍爆起一個光球,自然是他破曉九式中的絕招“霞滿東方”。


    就聽“叮當”之聲連響,來自新軍戰士們的刀劍基本都被流光劍擋了迴去。


    但藍橋力戰至此已是油盡燈枯,他一個踉蹌,霞滿東方再難保持水潑不進的完滿狀態。


    一把大刀最先破開藍橋護體的劍光,重重砍在他的背上,雖立刻被他殘存的真氣震開,仍劃開一條四寸多長的血痕。


    藍橋隻覺眼前一黑,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


    幸虧此時琅琊鐵騎已盡數鑽出豁口,他立刻輕咬舌尖,讓自己神誌清醒,然後腳下加速,衝出寨牆。


    急促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藍祖望帶著數十騎新軍也穿過寨牆,追了出來。


    藍橋知道事已至此,藍祖望絕不會放過自己,而以自己現在的負傷之身,也絕跑不過藍祖望和應天新軍的戰馬。


    他一聲長笑,迴轉身來,正準備決死一戰,忽聽左右兩邊喊殺聲響成一片,風鎮嶽和風月明終於趕到,帶著他們從東西兩側山坡上繞過村寨的六百名琅琊軍戰士向剛鑽出豁口的應天新軍衝殺過來。


    藍祖望恨得牙癢,卻也知道自己此時隻有不到一百騎鑽過豁口,現在和風月明接戰絕不是最好的戰機。


    煮熟的鴨子飛了,藍祖望雖然怒火中燒,卻終沒讓怒火衝昏了頭腦,一聲令下,新軍戰士們井然有序地退了迴去。


    “此戰是我疏忽了。”風月明一把架起已神誌迷糊的藍橋,把他扔到風鎮嶽的馬背上道:“藍祖望進攻寨門時看不到身為主將的我,自然會想我在哪,繼而又猜到我要從後偷襲,擺出應變的防禦陣型也就不奇怪了。今天若不是你的好姑爺,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說罷他命戰士們追上前麵許楊的隊伍,全軍一起沿山路向北撤退。


    風鎮嶽一邊以真氣替藍橋療傷一邊道:“現在還不是慶幸的時候,藍祖望很快就會再追出來,我們必須盡快拉開和他的差距。”


    “我們雖失去了休息的機會,藍祖望也同樣沒時間休息。”風月明信心滿滿地道,“而且我們是輕騎,他們是重騎,走這樣的山路,距離隻會越拉越大。”


    這時風月明和前麵許楊的隊伍會合,紅了眼眶的風夜菱第一個跑過來,焦急地道:“他……他怎麽樣了?”


    “傷得不重,就是太累了。”風鎮嶽和藹地摸了摸愛女的頭,柔聲道:“包紮了傷口,再讓他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就沒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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