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風雲榜雖不涉在職的朝政機要,範圍也僅限於中原武林,把諸如魏國公徐輝祖又或韃靼太師鬼力赤這類有資格排進榜單的高手排除在外,其列在幫上的九個名字,卻也有一個算一個,盡是實打實的頂尖高手。


    白蓮教教主梁夢醒,文昌侯風鎮嶽,天蓮宗主葉雯,定遠伯藍若海,北平武功教頭冷晗,華山掌門慕容英,定天針徐秋雨,蓬萊閣主左刀,還有京師淩音閣的閣主方如天。安蕭寒橫空出世,第一戰便擊敗了風雲榜高手方如天,也從此取而代之,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風雲榜上。


    緊接著他又擊敗藍若海,證明自己的實力足可以排進榜單的前四名,至於他最終能到達多高的位置,誰也不敢斷言。


    究竟是怎樣的一方水土,養育了這樣一位彗星般崛起,屢屢逆天而行,卻又屢戰屢勝,從未失手過的超絕高手呢?安蕭寒的絕世劍法傳自何人?楚水城的來曆是什麽?除了蕭無痕、虛無塵以及邊城箭,聆雨堂內還有什麽人?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隱秘?


    這有關安蕭寒的一切,藍橋都很想知道。


    楚水城內建築密集,河道狹窄,對藍橋匿跡追蹤極為便利。不到半個時辰,他便來到了也不知在腦海中幻想過多少遍的聆雨堂。


    與高踞雄山險峰上的侯府山城、華山派又或天蓮宗不同,安蕭寒的聆雨堂不在高處,而在低處。


    四座水麵以上三丈高的竹樓,方方正正地排成一周,圍出個“口”字型的水域。這片水域卻又不盡是湖麵,正中一個小島上另有一間精致的竹屋,一株兩人環抱的古樹從竹屋的屋頂穿出,在附近的四座竹樓間開枝散葉,覆蓋了這片水域的上空。


    即使是白天依然陰暗,即使在晴天仍舊潮濕。藍橋怎麽也沒想到,安蕭寒的聆雨堂會在這樣一個隱秘卻看起來絕不適合正常人居住的地方。


    大叔哼著船歌從兩座竹樓間狹窄的水道穿過,然後徑直往小島上的竹屋開去。


    竹屋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黑衣的蕭無痕迎出來道:“呦,是齊叔啊。”


    大叔把船頭一擺,伸手把茶葉扔給蕭無痕道:“有人讓我送來這包茶葉。”


    “多謝齊叔。”蕭無痕接過茶葉,拆開一角聞了聞,旋即露出一絲笑意道:“算虛無塵這小子懂事。”她雖因臉上的一道疤痕毀了容貌,笑起來卻也另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藍橋藏身東側的竹樓上,正思量著如何潛到近處偷聽蕭無痕與安蕭寒的對話,忽聽頭頂一陣悶雷聲響,黃豆大的雨點已是傾盆而下。


    烏雲如棉被一般籠罩了天空,雨幕好似散落的珠簾,淩亂地傾灑下來。


    藍橋至此方理解“聆雨”的真正含義——雨滴落在四周竹樓上的聲音,落在古樹枝丫樹幹上的聲音,落在樹葉又滾落到湖水裏的聲音,落在竹門竹窗石頭泥土上的聲音,這種種相似卻又有些微不同的雨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由雨聲組成的世界,同時天地萬物受到滋潤,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


    他本想潛水過去,見此時降下大雨,不禁暗叫一聲天助我也,先從竹樓跳到古樹的樹枝上,再沿樹枝爬到樹幹,一點點下降,最後降到屋頂上尺許高的地方。


    大雨不但掩蓋了他身形移動的聲音,更隔絕了氣息味道等其他可能被安蕭寒察覺的生命體征。


    他功聚雙耳凝神細聽,便聽蕭無痕的聲音在竹屋裏響起道:“這包竹葉青確是正宗,師尊有心了。”


    緊接著安蕭寒聲音柔和地道:“知道你喜歡這一口,我特意叫他們弄的。你遠行歸來,何不沏上一壺,一盡朵頤之快?”


    “多謝師尊。”蕭無痕感動地道,“徒兒還是先稟報正事要緊。”


    “說吧。”下麵響起清脆的茶具碰撞之聲,想來是安蕭寒親自擺開茶具為蕭無痕沏茶,“慢慢說,這場雨還要下很久。”


    蕭無痕開門見山簡單扼要地道:“李景隆大軍再敗,六十萬大軍給丟個幹淨,他本人則趁亂逃迴京師,白瞎了南平郡主和小姐濟南勞軍的一番苦心。”


    “我早知李景隆會敗,卻仍沒想到他會敗得這麽慘,這麽快。”安蕭寒淡淡地道:“他怎麽敗的?”


    蕭無痕顯然早有準備,毫不遲疑地道:“李景隆兵出德州,同時武定侯郭英兵出真定,六十萬大軍兵分兩路直取白溝河,設伏夾擊燕軍,首戰告捷。次日再戰燕軍又敗,曹國公本欲乘勝追擊,卻見朱棣單騎跑到河堤上揮舞馬鞭,懷疑朱棣有援軍隱藏在後,不敢深追。朱棣得此喘息機會堅固營盤,待其手下猛將張玉部趕到,雙方重迴對峙之態。”


    安蕭寒將黃澄澄的茶湯倒進一隻白瓷茶杯,遞到蕭無痕麵前道:“喝口茶再說。”


    “多謝堂主。”蕭無痕啜了一口,接著道:“第二日朱高煦率朵顏三衛攻其側翼,朱棣則親率朱能張玉正麵掩殺。這幾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反觀南軍這邊,李景隆是紈絝子弟,郭英也已年老昏聵,潰敗是注定的結局。”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似是在斟酌要不要說下麵的話,遲疑良久方道:“聽說朱高煦此子悍勇無比,不但武功強橫,在戰場上的統率力更是堪比世之名將,先前小姐和無塵他們就在濟南吃過他的虧。”


    一句話把藍橋帶迴了在濟南與朱高煦並肩作戰的日子,記得他當時粗豪不羈做事不拘常理,沒想到上了戰場竟是個讓敵人也敬畏有加的人物。


    “世之名將?你指的哪個名將?”安蕭寒語氣冷得似要凝成寒冰。


    “常……”蕭無痕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鄂國公,常遇春。”


    “當初罌粟在濟南,若是選擇朱高煦而非藍橋作她的獵物,李景隆或可避免今日之敗。”安蕭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轉而又道:“不過這已不重要了,朱棣現在何處?”


    “朱棣圍困濟南城。”蕭無痕平靜地道,“李景隆大軍潰散,現在隻有鐵鉉率殘軍踞城而守。鐵鉉本是文官,守城將士的士氣更是低落不堪,相信濟南城破隻是時間問題。”


    她喝了口茶,給安蕭寒消化信息的時間,接著沉吟道:“濟南一旦城破,朱棣無異於獲得了整個山東,他的南下之路從此將再無阻礙,可以勢如破竹,直取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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