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顏這說的事客套話,她長居深宮,連寢宮的門都鮮少出,外界的事基本上是從來不打聽的。


    她連今科榜眼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久仰梁玉書的大名?


    梁玉書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不過,他並不在乎。


    “不知道梁大人找我,是不是有事?”慕紫顏客氣地詢問道。


    “也沒什麽特別之事,隻不過在下方才偶然間看見公主,被您的淡雅氣質所深深吸引住了,想為您畫一幅丹青,不知您是否願意?”


    “我?”


    慕紫顏是有些受寵若驚的,因為從來沒有人誇讚過她有氣質,況且她的容貌……


    “梁大人,你該不會是在拿我開玩笑吧?”


    “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微臣怎麽敢拿您尋開心呢,自然說得都是實話了。”梁玉書笑著說,視線不經意間與鳳輕狂的相撞,不禁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垂下頭去。


    他當然人認得鳳輕狂,也早就打過照麵,隻是尚未與她正式說過話而已。


    可為什麽在她麵前,總有一種要被看穿的感覺?


    收到讚美,不論誰都會心情愉悅的,慕紫顏更是如此。


    隻不過,她實在太不自信了,總覺得梁玉書不過是在說客套話,於是遲疑地朝鳳輕狂看過去。


    鳳輕狂笑了笑,說:“早就聽說梁大人才高八鬥,尤善作畫,五公主,你可不知道呢,現如今他的畫作在坊間,少說也要上百兩銀子才能到手,多少達官貴人經常請他過去一展畫藝,卻都約不到呢。”


    “公主要是能得他畫一張丹青,那自然不該錯過這個機會。”


    梁玉書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誇獎自己,甚覺欣喜,拱了拱手道:“鳳三姑娘謬讚了,隻是大家給麵子罷了。”


    豈料鳳輕狂緊接著卻問:“以梁大人這麽大的名氣,這段時間應該替不少人作過畫了吧?其中有多少是像五公主這樣的小姑娘?你每次在為她們作畫的時候,是不是也用一樣的話來誇讚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乍一聽似乎並沒什麽,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問題。


    鳳輕狂分明是在諷刺梁玉書專門哄騙小姑娘。


    梁玉書的臉都僵了。


    “鳳三姑娘真會開玩笑。”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梁大人是京城的風雲人物,仰慕你的女子肯定不在少數,她們個個都貌美如花,氣質非凡。”


    “我就納悶了,怎麽禦花園中那麽多的女子你都沒看上,就單單看上公主殿下了,還主動來請求為她作畫呢?”


    鳳輕狂可以說是很討厭梁玉書了,因此說出來的話也比較尖銳。


    梁玉書並不明白她為什麽針對自己,隻是默默地在心上記了一筆。


    “五公主的氣質是獨一無二,其他女子所及不上的,在下雖然不才,但對下筆的對象要求比較高,這才不自量力地來打攪公主,還望公主不要介意。”


    “當然不會。”慕紫顏笑著說,“不過,我從沒讓人畫過丹青,也沒這種想法,恐怕讓梁大人失望了。”


    “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梁玉書露出失望的神色,故作歡笑道:“既然公主這麽說,在下也不好強求,那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告退。”


    看著他漸行漸遠,慕紫顏不禁疑惑地問:“輕狂姐姐,你好像很不喜歡梁玉書這個人?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他不是好人。”鳳輕狂用最簡單的話迴答。


    “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他了?”慕紫顏又問。


    鳳輕狂猶豫著點了點頭:“算,算是吧,總之這個人人品不大好,你還是不要跟他接觸為妙,以後他要是再來找你,你就別理他。”


    她還能不知道梁玉書接近慕紫顏,打的是什麽主意嗎?


    除了借她公主的身份博上位還能為什麽?


    鳳輕雲已經被他毀了,現在又想來招惹慕紫顏?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慕紫顏心裏困惑,在她看來,梁玉書這個人才華橫溢、儀表堂堂,盡管名聲大,卻一點也不傲慢自大,方才始終都是謙恭有禮的,哪怕麵對輕狂姐姐的為難都沒失風度,是個很不錯的人。


    “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吧?”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問你二哥,他對梁玉書的為人再清楚不過了。”鳳輕狂攤手說。


    她不能把鳳輕雲跟梁玉書的往事說出來,畢竟有損鳳輕雲的名譽,所以隻有將慕連城搬出來,以加強說服力。


    但可惜效果並不那麽好。


    慕紫顏雖然單純,但從不輕信他人的話,隻信眼見為實四個字,即便此時說話的是她最信任的二哥,她是一樣的態度。


    “好啦,別說他了,酒宴快開始了,咱們趕快過去吧。”


    到了酒席上,鳳輕狂一眼就望到了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邁步準備過去說話,未料倒是他先衝她招了招手。


    鳳輕狂四下瞅瞅,確定對方是在跟自己做手勢,這才踱步而去。


    到了慕連城跟前,未等他張嘴,她便壓低聲音氣唿唿道:“喂,你是不是在計劃什麽?把我也算計進去了?”


    原來她以為慕連城準備對付柳貴妃和慕風炎母子倆,並順便利用了她一把,因此很不樂意。


    慕連城先是愣了一愣,而後輕笑道:“我算計的就是你。”


    “什麽?”鳳輕狂愕然地瞪著他,眼睛睜得圓圓的,怒火逐漸上頭,暗暗磨牙,“你……”


    “皇上駕到!”


    宮人尖細的嗓音響起,鳳輕狂隻得先閉嘴,稍後再跟這廝算賬。


    可當她要迴自己的席位時,慕連城突然把她拽住:“你去哪兒?”


    “當然是迴座位了,皇上都來了!”


    “我為你準備了座位,你坐這裏就行了。”慕連城指著身旁的位置說。


    鳳輕狂驚了。


    太子殿下身邊隻有太子妃能坐。


    “這這這裏?”


    慕連城趁她發呆之際,一把將她拉了過去,“坐著吧。”


    “我不……”


    鳳輕狂剛一起身,肩頭又被按住,慕連城嚴肅道:“不許動。”


    “你……”


    耽擱了這麽一小會兒,皇帝已然到上位落座,鳳輕狂不好再走動,唯有乖乖坐迴去。


    皇帝坐定後,便開始講話。


    鳳輕狂心中正惱火,自是半句也沒聽進去,隻斜眼瞪著身旁端坐著,嘴角還掛著清淺笑意的慕連城。


    “哎,你到底想怎麽樣嘛?”


    因為怕周圍的人聽見,她稍微傾身過去,湊到了慕連城耳邊。


    這個動作在她自己當然不覺有異,但在旁人看來,就顯得有些親密了。


    尤其是像明淨這樣的有心人。


    明淨從落座後,注意力就沒離開過慕連城那邊,此時見鳳輕狂竟然如此不要臉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太子咬耳朵,頓時妒火叢生。


    再忍忍,很快太子就會看清鳳輕狂這個水性楊花之人的真麵目,這個女人得意不了多久了!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明淨總算把怒火壓了迴去。


    這邊,慕連城偏頭瞅了鳳輕狂一眼,麵上帶笑,但沒有答話。


    鳳輕狂蹙起黛眉,不甘心地繼續說:“我最近沒得罪你吧?你幹嘛又針對我?有什麽話好好說就是了,大不了,我跟你道歉?”


    話音剛落,就看見慕連城微微挑起那好看的眉峰,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


    她知道適才這種服軟的話不像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但她也是沒辦法。


    眼看就要離開京城了,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出岔子,惹禍上身,為了美好的未來,服個軟算不得什麽。


    鳳輕狂見慕連城半天都不睬自己,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怎麽樣啊?”


    “你既然沒得罪我,何須道歉?”慕連城淡淡地說,迴過頭去,看也不看她。


    “那你算計我作甚?吃飽了沒事兒幹啊?”風氣狂置氣道,一雙美眸瞠大,水汪汪的,明明是滿臉怒色,卻有說不出的一種嬌俏可愛。


    慕連城勾唇輕笑,覺得逗逗這丫頭還是有許多樂趣的。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見對方還是愛答不理,故作神秘,鳳輕狂真一掌拍過去,把他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的臉蹂躪一遍。


    氣憤之下,鳳輕狂端起麵前的酒杯,咕嘟咕嘟把杯中的酒盡數灌進肚,氣才逐漸消了些。


    這時,歌舞已起,禦花園中酒香和花香交織著,彌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鳳輕狂閑坐著無事,不經意間往對麵瞟了一下,這才發現包括明淨在內的好些個千金貴女都在仇視著自己,眼神像利劍一樣,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


    今天真倒黴,走到哪兒都是眾矢之的,問題是,她什麽也沒做,盡是被連累,她也很委屈好不好?


    “父皇,兒臣想趁這個歡慶時刻,向您討道旨意。”


    慕風炎突然站了起來,朗聲說道。


    眾人聞聲看過去,皆心生好奇。


    鳳輕狂往那邊瞥去時,正好慕風炎也看了她一眼,兩人的視線相撞。


    一絲不祥的預感掠過鳳輕狂心頭,這人該不會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吧?


    慕尊似乎心情不錯,笑了笑,問道:“哦?說來聽聽?”


    “兒臣與鳳家的三姑娘鳳輕狂兩情相悅,心心相印,想請父皇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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