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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時期,顧涯何還是準備去看看在養老院的爺爺奶奶。


    不過一年沒見,道路兩旁的小樹拔高了不少,陽光從樹葉縫隙透露。


    養老院裏的大爺大媽一向是熱情的。


    “小顧來看爺爺奶奶啊,他們在後麵的花園散步呢。”


    “小顧你可來了,你奶奶天天念叨你呢。”


    顧涯何加快腳步往花園那裏走去。


    爺爺正拉著奶奶的手散步,手裏拿著一個麵包,就像當初夕陽下相依偎的身影。


    她忽然不想就這麽莽撞地走上前去打擾老兩口平淡而溫馨的兩人世界,考慮著到哪裏先去坐會兒,等爺爺奶奶自己發現。


    目光忽然瞥見相隔不遠的父女倆,女孩彎下腰微笑著和父親說著話,而父親是一副麻木的模樣——看來是生病了。


    那女孩是全韻妍。


    顧涯何本也不打算過去叨擾全韻妍父女倆,但是全韻妍都看到她也打了招唿了,她不過去未免太不給麵子。


    後來,顧涯何才知道為什麽全韻妍總有一種一家支柱的穩重感。


    全韻妍的父親病了,病的很嚴重,全韻妍的家庭隻能算小康的程度,負擔不起昂貴的醫藥費,母親懦弱又神經纖細,因為忍受不了丈夫的重病而整天神神叨叨,年少的全韻妍支撐起了整個家庭,因為沒有時間而把父親母親都送到了養老院照顧。


    至於為什麽全韻妍可以負擔昂貴的費用,顧涯何並不清楚,或許這本身就是個天才吧。


    而現在,顧涯何隻知道麵前的這個女孩堅強而穩重。


    心甘情願放棄這個年齡本該有的天真與歡樂,放棄本身可以無憂無慮的快樂,隻為了撐起整個家庭的經濟開銷。


    全韻妍從某個方麵來講,已經是成年人,而非初中生。


    即使年幼她也有辦法為父母撐起一片天,即使放棄了無憂無慮,也從未失去對生活的熱愛。


    顧涯何思考過,金泰亨在全韻妍的心目中占著怎樣的地位。


    生命中總有一個人出現的時機剛好,在你最難以支撐的時間裏給予為數不多的關懷——即使並不是對你一個人。


    如果這個人真的這麽恰好地出現過,那麽他的地位也就再無法讓他人所取代。


    金泰亨對於全韻妍來說,是神吧。


    畢竟神愛世人。


    “姐姐在這裏,是來看家人吧。”全韻妍始終是顧涯何所認知的那樣,從不說蠢話。


    顧涯何點點頭,選擇性地不提起全韻妍的父親,說:“韻妍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每個人的心裏也總有些不願意被提起的事,顧涯何並不知道在全韻妍心裏到底什麽事不可以提,但是任何涉及別人家庭的事,都是不可以貿然提起的。


    全韻妍把父親交給養老院的護士,轉過身和顧涯何說話:“看來姐姐也是個孝順的人了。”


    場麵一度寂靜下來,全韻妍深吸一口氣,說:“要不,姐姐和我走走吧。”


    湖邊微風習習,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顧涯何和全韻妍坐在公共的長椅上。


    顧涯何瞄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安靜了有兩個小時了。


    全韻妍看著泛起波瀾的湖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或許在想她夢中的天神也不定。


    “姐姐有什麽想知道的嗎?”全韻妍忽然出聲打破了寂靜的場麵,遂又自言自語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憋不住了。”


    “v歐巴是來過姐姐店裏的,將來也肯定會再來的。這些我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麽會那麽說,但是我不認同的同時卻有些竊喜。”


    “我還沒辦法麵對偶像。即使別人怎麽認知我,我都知道,自己慫到見偶像一麵的膽子沒有。”


    “父親因為車禍變成現在的樣子,母親也瘋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走到今天的,隻記得絕望到想自殺的那天,我看到了綜藝裏歐巴的笑臉,我好像又有什麽希望寄托了。”


    “活到今天,如果說可以鼓起勇氣見歐巴一麵,死掉也沒什麽好遺憾了。”


    “同學們都在議論紛紛,說我沒爹沒媽。”


    “隻有阿米還可以給我一點溫暖了。”


    “我覺得如果誰會因為我難過,那我肯定會愧疚死的。”


    “走到今天,忽然就覺得真的沒有誰還可以支撐著我活下去了。”


    “生命的意義究竟在哪裏呢?”


    “我在底層掙紮著求生,為數不多的溫暖也是被分成無數份後才流轉到我的手裏。”


    “我很害怕,害怕哪天歐巴在我的心裏,就沒有多高的地位了。”


    “我並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想和姐姐說這些負能量的話,大概是因為姐姐太讓人想靠近。”


    全韻妍閉著眼,微風拂起她耳邊的碎發。


    全韻妍的頭發早就剪短了,她說打理長發太花時間;全韻妍從來不和其他的同學走得近,生日過節總要送禮,那些家夥從來都會在背後非議編排她的是非。


    隨著歎息消散在風裏的訴說,穿過空間讓顧涯何聽見。


    顧涯何是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女孩的。


    好像她很多事都不知道,但人生總是在迷茫中摸索著前行的。


    “這麽想靠近,那就靠近吧。以後也可以來咖啡店找我說話。”顧涯何眯著眼睛,望向湛藍天空,徐徐開口道,“我沒有編排別人的習慣,你可以放心。”


    對於每個人的生活,顧涯何是無權幹涉的,但是她覺得自己來韓國之後變了很多。


    流轉在每個人不同的人生中做個過客,成為他人的傾聽者,說著自己都難以認知的陌生的話。


    顧涯何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變得愛聽別人說話的,她隻是覺得,每個有故事的人都需要一個一訴衷腸的機會。


    “如果不介意,以後都和我說吧。”


    各種各樣的因素造就一個無法代替的人,隱埋在沉穩麵容下的心事無人傾聽,會讓自己難受,難受的也不過隻有自己。


    那天顧涯何還是沒見到爺爺奶奶就迴了咖啡店。是樸藝安在幫她看著店。


    “姐沒迴去嗎?”


    “這不是看你沒在,就先幫你看著點。”


    短暫的交流過後,樸藝安就離開了店。天已經有些黑了,漆黑的天空讓她不可抑製地想起那個支撐著全韻妍生活希望的人。


    金泰亨,真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讓她推翻之前對他的部分認知。


    顧涯何始終堅信,店裏的金泰亨是真實的,綜藝裏的金泰亨是部分真實的。


    現在忽然有些迷茫,或許綜藝裏的他也不錯,誰說一定要追根究底地探尋一個人的人格,誰說綜藝會造假到欺騙別人呢?在所有的得以或不得已中,總有那麽一些真實的感情在湧動,血管裏流淌著的仍然是眾所周知的血液。


    得過且過吧,生活可是個不講理的家夥,你越是較真,他越是反抗的起勁了。


    如果說顧涯何一定要知道金泰亨是怎樣的人,主動靠近無非是最好的辦法。


    糾結到最後抗過好奇的始終是自己心裏難以言語的別扭感,和不可一世的所謂傲氣。


    和顧涯何自己對自己的認識一樣的,顧涯何對金泰亨的好奇一點點隨著生活的忙碌而消磨,咖啡店裏的追星女孩一如既往的來。


    全韻妍來店裏的次數直線上漲,一天天的談話讓顧涯何思考了很多。


    以至於顧涯何再想起金泰亨的時候,她這個大學生已經畢業了。


    “你就真的整整半年都沒有想起過我?”


    “你這不廢話嘛。”


    “······顧涯何,好過分啊,居然那麽久都沒想起過我。”


    “你敢說你想起過我?”


    “······每天行程那麽多,後來我不也來找你了嗎?”


    “那是你想吃蛋糕了吧。”


    “啊哈哈,繼續說吧,扯那些做什麽。”


    對於在七月晚上推門進來的人,顧涯何還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有一年半沒見過麵了。


    “不認識我了?”金泰亨環顧整個小店,拉下口罩和帽子,說,“草莓蛋糕還有吧?”


    “給您留著呐,坐下等會兒吧。”


    金泰亨一如既往的沉默,坐在角落的位置玩著手機。


    聊天群裏很是鬧騰,?凸?痛蟾綞雜諉δ謖飧鑫恢茫?謊閱丫


    珍忙內:小國啊,你看你多大的人了,還做什麽忙內,給我當算了。


    真忙內:碩珍哥,做人得談良心啊。


    別吵我睡覺:吵什麽啊,手機一直叫,再吵我屏蔽了。


    大邱草莓味泰泰:咖啡店老板好漂亮。


    真忙內:哥,你迴宿舍來,我們談談。


    大邱草莓味泰泰:????


    真忙內:多漂亮,幾歲啊,哥你看上人家了?


    大邱草莓味泰泰:胡說,人家早就結婚了。


    真忙內:???三十歲了?


    大邱草莓味泰泰:據說是大學生。


    真忙內:大學生會有這麽早結婚的?哥你可別看錯了。


    大邱草莓味泰泰:?凸?。?悴榛Э塚


    別吵我睡覺:都閉嘴。


    金泰亨關掉聊天群,看向正在做蛋糕的人——確實不像已經結婚了的人。


    那天看到的人,應該是哥哥吧。


    算了,管那麽多做什麽,又不是如?凸?檔哪茄?瓷先思伊恕


    不過,還是試探一下吧,誤會了別人也會不高興的。


    “老板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歲啊。”


    “我記得我是在兩年前第一次來這裏。”


    “對啊,我那時候還以為這麽晚了不會有人來。”


    “所以現在才這麽晚了都還開著嗎?”


    “對,害怕錯過哪個人。”


    這句話說的意外的有些曖昧,金泰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接。


    “是害怕自己的愛人迴來後進不來嗎?”


    “······你可開什麽玩笑,我沒談戀愛啊。”


    “對不起,我誤會了。”


    “沒事,或許是很無聊嗎,店裏確實沒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


    “還好吧,這不是有你在說話嘛。”


    顧涯何把草莓蛋糕放到桌子上,笑著說:“那我恐怕要自言自語了。”


    “然後那天,你就一個人在電腦上打字,直到我離開你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網站有人催更啊。”


    “我感覺你那天不太開心,因為我的話不高興了嗎?”


    “沒有不高興,甚至有些竊喜。”


    “什麽啊?”


    “你為什麽問出來,不是說不問別人的家事?”


    “······我不知道,反正問都問了。”


    對於金泰亨的詢問,顧涯何是不明白的,有些事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可以預料的。


    脫離軌跡的生活在道路上越跑越遠,就好像一道數學題,在證明的半路出現差錯,公式公理再如何帶入,也無法再把它拉迴正軌。


    遇到全韻妍是意外,遇到金泰亨是意外,人這一生中的意外太多,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隻好步步謹慎小心,唯恐落入沼澤,走進死角。


    棋局變化莫測,人生路的變故也從未停止。


    九月的時候,顧涯何仍然沒有去找工作,隻是在網站上碼字。


    那天晚上,金泰亨在時隔兩月後再次來到這家小巷裏的咖啡店。


    顧涯何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是淩晨四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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