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內幽暗,好在程仕借助無形之劍散發的紅光,能隱約看清一些路麵。


    他摸索著前行,漸漸發現,這井內別有洞天,比想象中逼仄的井底要寬敞許多。


    牆壁上有一個半尺見方的圓孔,鑲嵌有一個托盤形狀的物體。


    程仕湊近一看,托盤下麵還有類似扳機的物體,他嚐試著按下去,啪嗒一聲,托盤閃了一下,一道明亮的燭火燃起。


    “是長明燈?”正當程仕暗自揣摩之時,牆壁上突然亮起了無數燭火,練成一條線,每個燭火都在圓形的托盤裏,相隔兩尺,整個井內燈火通明。


    嚴格來說,這裏絕對不是一口水井的底部,因為這燭火照耀下的空間,是一條兩丈寬的大道,甚至比南陽縣城的馬路還要寬,即使是兩輛馬車交錯形勢,也不會擁擠。


    “究竟是何人,修建這地宮?”


    一個水車模樣的物體引起程仕的注意。


    水車是用石頭做成,表麵冰涼光潔,做工精致,不像是出自南陽縣這等小地方的工匠之手。


    水車在緩慢地運轉著,悄無聲息,不知是何力量在推動。


    再觀之,水車底部有一條水槽經過。之所以稱之為水槽,是因為槽裏濕潤,隱約有滴滴涓流經過。這等微不足道的水流,是難以帶動石頭水車的。


    看樣子,水車之前是依靠水流來運轉,隻是水槽幹涸後,是何何等力量帶動它運轉?


    “此中為何會有水車,還是石頭做的,著實詭異。”


    四周除開水車,並無他物,順著燭火不布置的道路,程仕朝前走去。


    一路上,程仕走得十分舒暢,因為道路並不泥濘,而是爬滿了齊整的青石板。石板之間嚴絲合縫,做工也是花了心思,卻不時本朝的風格。


    程仕抬起邊緣一塊翻出來的石板,背部寫有幾個大字:


    大梁國開元四年。


    “大梁國?”程仕一陣詫異。


    依據他穿越後乾朝後,從民間聽來的一些舊事,大約一百年前,乾朝還未建立,中原群雄割據,諸多國家,你唱罷來我登台,的確是有個叫做梁國的小國建立在豫州境內,但也隻是曇花一現,很快消亡。


    至於梁國的曆史,程仕不甚了解,僅僅是知道這個國號罷了。


    程仕一直往前走,隻覺得燈火越發明亮,原本隻是兩側有著長明燭火,此時就連頭頂也有燈垂下,大氣精美,看材質應該是銅做的。


    走過一個轉角,視野豁然開朗——


    十多根高大粗壯的石柱高聳,撐起一座恢弘的宮殿。地板全部由大理石鋪成,有白色紋路,地上堆積有數十木箱,有的打開了,裏麵裝著珠寶黃金和經書筆墨,甚至還有鍋碗瓢盆之類的生活物品。雖然品類繁多,但是堆積得頗為雜亂,似乎是倉促整理而成。


    大殿頂部燈火璀璨,應該和外麵的走廊一樣,點有長明燈,所以能百年不息。


    程仕抬頭仰望,這宮殿的牆麵上,雕刻有各色動物的雕塑,猛虎、鬣狗、豹子、野狼,個個栩栩如生,都是山野間的猛獸。正中央是一個巨大仙鶴,翅膀上係有四條鐵鏈,從高高的頂部垂下來,姿態飄逸。


    程仕從懷中掏出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打向仙鶴,這雕塑就吱呀吱呀地輕微擺動起來,似乎要展翅高飛。


    仙鶴正下方,是一個長寬約五丈見方的水池,池中水早已幹涸,剩下少許沙土。


    水池正中央,築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一個金色寶座,四根支撐靠手的圓柱上蟠著金光燦燦的龍,正怒目瞪向程仕的方向。


    龍椅上,有一人端坐,頭戴皇冠,長長的垂簾落下來,遮蓋了麵部。身子也披有金色龍袍,兩手架在龍椅的扶手上。


    程仕心中卻無波瀾,他早就看見這人,不過此人頭頂並無生命氣息,想來已是死去多年。


    程仕輕功落在此人的寶座前,仔細打量。


    用劍挑開皇冠的垂簾,下麵是兩隻空蕩蕩的眼窩,一個骷顱頭。


    骷髏的手中,還死死捏著一方印章,程仕難以解開,隻好斬斷手腕,隻見印章上刻著:大梁受命之寶。


    “看來,這頭戴皇冠,生披龍袍之人,便是梁國的國君。”程仕感慨他到死也死死攥這玉璽,足見其對權力的渴望,想必也是死不瞑目。


    程仕站在這大殿的寶座前,舉目四望,心想自己可能是百年前進來的第一人,一不下心成了考古挖掘者。


    “這犀牛圍攻南陽縣,難道這百年前的梁國有聯係?”


    程仕不解,跳下高台,開始在地宮裏尋著其他蹤跡。


    宮殿一腳,有一堆白骨,應該是是梁國國君身前在地宮的隨從。


    透過其中一具白骨的身子,能看見下麵壓著的毛筆和書籍,似乎死者生前十分看重這些東西,有意在死前保護好。


    這句白骨的衣冠仍在,程仕撿起殘破的書籍,翻閱十來頁,不禁長歎一聲。


    原來,此人為梁國史官,恪盡職守,陪伴著皇帝到最後一刻,記錄了梁國在曆史上最後一刻的發生的事情。


    百餘年前,中原群雄割據,梁國建國,都城就在南陽縣境內。


    國君好大喜功,皇位還都沒坐穩,就開始給自己修建地宮。地宮剛修完,中原便陷入混戰中,鄰國宋國強大,和梁國交戰,攻陷其都城。


    梁國國君帶領全體軍民浴血奮戰,終不能敵,帶著幾個親信逃入本事死後才進入的地宮之中。


    國君熱衷道法,讓貼身的道士布下施法,宋國軍隊掘地三尺,卻無法鑿開地宮大門。


    宋國國君卻不善罷甘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請來同樣道法高深之徒,在地宮上麵在也布設圍城之陣,給牆施法,將地下之人圍困在牆內,並於醒目處立杆留下書信,逼迫梁國君主投降。


    梁國國君從地宮派出的探子從隱蔽出口來到地麵,本準備去他國求救,卻發現圍牆怎麽也翻不過去,隻能將書信帶迴給國君。


    他向地宮內的道士求教,道士卻也難以破這圍城之陣,思忖之下,施法將地宮內一處的水車變換為招妖器,用地宮修建時的地下水源作為動力,日夜推動車子,召喚地宮方圓數百裏的妖物前來,破壞城牆,瓦解陣法。


    不料,宮殿入口處發生塌方,做法的道士被壓死,入口也被填埋封死。


    梁國國君和剩下的人被封在地宮內整整一年,雖然地宮有通風係統,但是攜帶的食物終於告罄,眾人被活活餓死。


    “但餘米三鬥,少薪,水濁不可飲。”這是史官在這那本記錄梁國興亡的書中,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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