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纖綿從櫃子裏拿出被褥,鋪好,拉著雪青一起睡覺。兩個人並頭躺下,卻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雪青看了看纖綿,撲哧笑了,“餓了?”剛問完,雪青的肚子也叫了起來,纖綿彈了彈雪青的額頭,笑著打趣她,“還說我?”


    雪青閉上眼睛,揉了揉肚子,“睡著了就不餓了。”


    纖綿卻扁扁嘴,“餓了就睡不著了。”


    良久的靜默之後,纖綿坐了起來,篤定地宣布,“不行,我得去廚房偷點吃的。”


    雪青霍地睜開眼,扯住纖綿的袖子,“你現在是七夫人,當丫頭的時候都沒有偷過東西,當了夫人怎麽能去廚房偷東西呢?”


    纖綿翻翻眼皮,揚了揚下巴,“我當翁主的時候,還偷過廚房呢。偷東西不分貴賤,重要的是性質,我們是迫不得已的,生活所迫。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偷。”


    雪青拉住纖綿,坐起來道,“還是我去吧,好歹你也是名義上的七夫人。”


    纖綿撇撇嘴,拍拍她的肩膀,“正因為我是七夫人,他們才不敢把我怎麽樣。再說,做賊這件事上,我比你有經驗,你放心,我去去就迴。”


    說完,她翻身下床,堂而皇之地踱步去廚房,天太晚,廚房已經沒有光亮了,她怕點燈引來注目,所以摸黑尋找著能吃的東西,可找了半天,連一塊點心都沒找到。她想了想,這些丫頭一定是故意的,廚房連夏天暑伏的時候都不會這麽幹淨。


    怎麽辦呢,她揉揉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看了看能煮人的空空的大鍋,歎了口氣,迴身發現了一個似乎是用來煮茶的小泥爐子,上麵還坐著砂鍋。


    她眸子一亮,將小爐子移到牆角。從水缸裏舀出些水淘米,然後將米和水倒進砂鍋,點燃小泥爐,拿著木勺攪了攪。看看後麵正巧有些菜葉,放水裏麵涮了涮揪成小塊扔進鍋裏。


    正在思考怎麽把這個粥熱乎乎地給雪青帶迴去,就聽到門口似乎有些異聲。纖綿謹慎地斜了斜眼睛,眼見著就能吃到了,她怎麽忍心逃跑。可是若是被逮到,後果似乎更嚴重,暫時忘記了家規中對於偷竊的處罰,反正不輕。她看了看咕嘟咕嘟冒泡的粥,揉了揉咕嚕咕嚕亂叫的肚子,決定撤退。咬了咬牙,迴頭再看了一眼即將完成的菜粥,咽了口唾沫,慢慢後退,以自己最輕巧的動作從窗戶翻了出去。卻不想門口那人飛身從外繞道堵住了窗戶。纖綿掛在窗戶上,看著麵前突然冒出來的帶著不悅神情的夾穀琰,不上不下,甚是尷尬。


    纖綿摸了摸自己還安在的麵紗,傻傻一笑,指著天空,故作詩意地說道。“今夜月亮又大又圓,是吧?”


    二十三的月亮怎麽會又大又圓,纖綿抬頭看著淒慘地躲在半朵雲彩後麵的月牙,順道看到了夾穀琰越發探究的眼神,幹巴巴地笑了笑,從窗戶慢慢退迴廚房。隔著窗子,問道,“城主怎麽這麽好興致?”


    夾穀琰挑眉,“這話孤應該問你吧,孤就連散步都能撞見鬼鬼祟祟的你。不得不說是你的興致太好總影響孤的好興致。”


    纖綿尷尬地撓撓頭,“我也是睡不著,出來逛逛。”


    夾穀琰看了看纖綿依稀閃著火光的東西,“是肚子空空睡不著吧?”


    纖綿訕笑一聲,“啊,城主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豐神俊朗……”


    “繼續啊。”夾穀琰饒有興味地挑眉看著她。


    這個表情怎麽這麽似曾相識,纖綿理智地往後退了兩步,打哈哈,“我這人大字不識幾個,能說的都說了。”


    “大字不識幾個,這做賊倒是輕車熟路啊。”夾穀琰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纖綿身後。


    “這不是生活所迫嘛,萬不得已。而且說到底還不是城主你的錯。”纖綿調轉話頭,扁了扁嘴巴。


    “孤?”夾穀琰挑眉。


    “我身為丫頭的時候都沒餓過肚子,可當了夫人就挨餓了,這不是城主大人的錯是誰的錯?”纖綿越說越理直氣壯,其實內裏是她越說越心虛,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將過錯全部推出去以免惹禍上身。


    “若今早你給了太老夫人一點點麵子,又怎麽會餓肚子呢?”夾穀琰順勢問道,“不過一碗九寒湯,以你的尊容,難道還指望孤真的會與你同房讓你有生子的機會?”


    “那不一樣,這就好比是我手上的廁紙,我不拉屎是我的事,可那太老夫人搶了我的廁紙讓我拉不成屎,無論身份高低,這拉屎好歹也是基本的需求,我有點脾氣還不行了?”纖綿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而對麵的夾穀琰早已瞠目結舌,最後抽動著嘴角歎了一聲,“在孤麵前用這麽惡心的比喻的,你還是第二個。”


    纖綿呆了呆,隨即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曾經,自己還拿他比過茅坑,這次是把他徹底當成糞土,這算不算是自己對他的認識的進步呢?但今時早已不同往日,眼下的他可不是眼下的自己能夠瞎打比方的,她扁了扁嘴,“我就是一個粗人,隻會做這種粗俗的比方,城主莫要生氣。”


    夾穀琰低低一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的比方很恰當。”


    正說著,纖綿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嚕地響起,她急忙捂住肚子,卻為時已晚,她偷偷地看了夾穀琰一眼,發現他眉眼帶笑,不覺越發窘迫地低下頭。


    夾穀琰指了指她身後的小爐子,“正好,也給孤一碗吧。”


    纖綿愣了愣,看到夾穀琰並非開玩笑,隨手從桌案上抓了一把鹽撒了些,拿著木勺攪了攪,給夾穀琰盛了一碗,遞過去,“城主,請。”


    夾穀琰卻沒有接過,揚了揚下巴,“你先吃吃看。”


    纖綿翻翻眼皮,知道他必定不會放心自己做的東西,不過正好她本來也沒有多做,他不吃更好。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吹了吹,喝了一口,然後再喝一口,最後將粥都喝完了,她端起小鍋將裏麵的粥倒入一旁的帶蓋的瓷盅裏,起身,“城主的吃食不能這樣隨意,我還是將這碗帶迴去,給我的婢女試吃一下,確認無誤後,再給城主吧。”等雪青吃完,且不說有沒有剩下的,以夾穀琰的氣性又怎麽會吃婢女剩下的。


    夾穀琰嘴角抽了抽,冷言道,“你既然頂了七夫人的名頭,見孤不應該自稱妾身嗎,就算你不當你是七夫人,見孤也應該自稱奴婢吧?”


    纖綿真的是忘記了,許是之前留下的臭習慣,於是急忙改正過來,低頭行禮,“妾身知錯了。”


    夾穀琰轉身,慢慢走出廚房,忽而想到了什麽,迴頭覷了她一眼,徐徐說道,“馬上就是除夕家宴,孤的妹妹會迴來,月皎一人恐怕忙不過來,你就幫幫她吧。”


    纖綿後背微顫,雖然算到了夾穀琰不會袖手旁觀,給自己管家的實權來均衡後府權利,但她卻沒想到這麽快,不過一日而已。無論如何,這都是個機會,她絕不會輕易放手,她咬了咬唇,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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