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鞋子還真就是失蹤近三個月的王妃的繡鞋。


    元烈靜靜看著托盤上那雙繡金牡丹白緞繡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誰也看不到他麵具下的表情,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知道,這個時候,就連唿吸,都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足足看了半小時,元烈才略帶沙啞的說道:“拿下去收好吧。”


    “是。”輕風將托盤端起,輕聲問了一句,“王爺,可還用小人去東部尋找?”


    沉默許久,元烈擺了擺手,沉聲道:“不必了。”幽幽的燭光照在他的銀色麵具上,竟讓


    整個蘭海國,他已經翻來覆去找了許多遍了,可那麽大一個活人,就像是化成空氣一般,徹底消散在這世間,再也無影無蹤。


    除奕王府的力量,皇宮、丞相府皆參與了此次搜尋,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進去,終是石沉大海,一無所獲。


    但元烈絕不相信墨錦已經死了,這段時間,暗衛已經從各地找到墨錦的各類衣服或飾物,擄走她的人若是真想取她性命,絕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來混淆視線。


    “啟稟王爺,西部邊境來報,上月烏爾汗本欲迎娶王後,但最終不了了之,據說那女子不願入宮為後,最後死在了沙塵暴中。”暗衛一板一眼的向元烈匯報著情報。


    女子?元烈皺了皺眉,“可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迴王爺,經暗部核實,那女子是大烏國國師的義女,年方十九,的確於上月身亡,屍身也從沙漠找到,後葬在大烏國皇室陵墓。”


    元烈的眉頭越皺越緊,最終,他還是緩緩歎了一口氣,說:“知道了,下去吧。”


    說不懷疑是假的,可大烏國一直是重點監視對象,且沿路戒備森嚴,歹徒插翅也難逃,何況還帶著一名女子,元烈最終否決了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縱然有最厲害的情報網,元烈也不會想到,老謀深算的大烏國國師,為了洗脫嫌疑,不將禍水引向大烏國,竟真的命人殺死自己的養女,再拋屍大漠,製造出種種撲朔迷離的假象,讓元烈錯失了這次找到墨錦的機會。


    此去一別,竟是數年後再相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春日晴好,萬物複蘇。皇帝一詔聖旨,終於將多日不來上朝的奕王爺召進皇宮。


    責罵是不可能責罵的,皇帝他老人家還不至於為了不上朝這點破事,真的去得罪奕王這股勢力,畢竟放眼朝野,唯有元烈擁有製衡楚家的力量。


    此次召他進宮,一是為了調節他的心情,至少表麵上是這麽說的。二來嘛,北境三十六部中力量最強大的一支部落——阿布圖部的首領赫連勃帶著女兒赫連敏敏和滿腔誠意,特來向蘭海國俯首稱臣。


    他們希望得到蘭海國雄厚軍事力量的支持,從而實現統一北境三十六部,建立國家的目的。


    當然,一旦建國成功,新的國家將永遠作為蘭海國附屬國而存在,從此兩國開通互市,並年年向蘭海國納貢。


    帝王都是有野心的。皇帝這輩子遇到的最大挫折便是烏爾汗向蘭海國開戰,可戰況僅僅持續了半年就結束,一切又迴到了最初的模樣。


    他不僅希望江山長寧,更渴望建功立業開疆拓土,從而名垂青史、永垂不朽。


    因此當阿布圖部的首領一來說出自己的想法之時,皇帝那顆渴望實現霸權的野心,便再也無法平靜。


    可他作為一國之主,親自迎接一個部落首領未免太掉價,而派皇子去又顯得不夠重視,思來想去,奕王便成了最好人選。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皇帝出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惡趣味作祟,他聽鴻臚寺卿上報,這阿布圖首領的女兒,好巧不巧的,竟有那麽三分神似失蹤已久的奕王妃。


    當初一接到這個消息時,皇帝就樂了,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這位情種弟弟的反應了。


    “敏敏郡主,您千萬當心些。”


    “郡主,您就下來吧。”


    “是啊是啊,您若是摔著,奴婢們可少不了好果子吃。”


    ……


    禦花園內,一群太監宮女圍著一株高大的老樹,仰著脖子,語氣萬分緊張與擔憂,為平時靜謐的花園,增添了些許人氣兒。


    可這人氣兒在路過的元烈聽來,卻是萬分聒噪。


    想起今早皇帝禦筆親封阿布圖部首領的女兒為郡主的消息,他嫌惡的皺了皺眉,果然是化外之地的女子,竟當眾做出上樹的行為。


    皇帝的貼身太監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繼續將他往那株大樹下引去。


    先前樹下一臉擔憂的太監宮女們,在見到紫袍銀麵的元烈時,齊齊白了臉,連忙哆哆嗦嗦跪成一片,剛想山唿千歲。


    “喂!”一聲清脆如銀鈴般的嗔喝打斷了他們,“你是誰呀,為何見了本郡主不行禮?”


    元烈卻像什麽也沒聽見,目不斜視的繼續朝禦書房走去。


    “郡主,您小聲些,這位乃我蘭海國奕王爺是也。”一名宮女低聲提醒她。


    赫連敏敏瞬間睜大了雙眸,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就是那位人稱鬼王,相貌奇醜但是很會打仗的王爺?”


    她自小如眾星拱月般在草原長大,沒有禮教束縛,養成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性格,此次來蘭海國都城,要不是赫連勃三令五申,她估計連皇帝都敢不跪拜,此時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也說的通。


    但其他人卻不這麽認為,一聽她當著奕王的麵就如此口無遮攔,嚇得腦袋恨不得埋進土裏,隻求王爺發飆時別牽連他們。


    可在元烈眼中,這群人就和一群螻蟻沒什麽區別,他也懶得和一個女人去計較,似乎多看一眼他都嫌浪費時間。


    赫連敏敏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她難得對一個人產生好奇心,但那個人卻鳥都不鳥她一下,瞬間憋屈的要是。


    也不管這人身份何等尊貴,嬌蠻任性勁兒一上來,九頭牛都拉不住。


    她猛地從樹上跳下,穩穩落在元烈麵前,擋住了他前進的腳步。若不是元烈強行克製自己想一掌拍死的念頭,赫連敏敏估計方才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路被擋住了,就無法裝作看不見,元烈隻得冷眼朝麵前的女子看去,隻一眼,他冷的像化不開的千年寒冰似的眼睛,有那麽瞬間的鬆動。


    這個穿著異族服侍,長發混著彩帶編辮子的秀美女子,竟然和墨錦有一兩分相像,尤其一雙眸子,似秋水含情,是星落其中,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眼睛是很相似,但獨屬於墨錦那份靈動的神韻,麵前這女子卻不占分毫。


    就是這一瞬的愣神,足以讓功夫不錯的赫連敏敏鑽了空子,她飛快的抬手,一把扣住元烈的銀色麵具,將其摘了下來。


    她這個舉動徹底惹怒了元烈,毫不猶豫的,他一掌拍飛了她。


    赫連敏敏在吐出一口鮮血之後,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元烈,你說你,哎!”皇帝一甩龍袍袖子,指責道:“那赫連敏敏說到底隻是個不諳世事的二八少女,你堂堂親王,和一女子置什麽氣。”


    元烈端起茶盞慢慢飲著茶,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皇帝一眼,這眼神,似乎看穿了一切。


    皇帝訕訕的閉上了嘴巴,畢竟這事情是他理虧在先,故意安排兩人偶遇,卻沒想自己這個弟弟竟然當眾將她新封的郡主,差點打了個半死。


    “算了算了,”皇帝擺了擺手,無奈道:“何總管,去看看郡主醒了沒,再去內務府挑一些女子喜愛的玩意兒,就說是奕王給郡主賠禮道歉的。”


    “是,奴婢領旨。”太監大總管領了旨,便匆匆離開了大殿。


    赫連勃心裏苦。


    他隻是來投靠蘭海國的,不曾想來的第一天,自己的掌上明珠就被奕王給打了。到底是女兒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那尊殺神,他再心疼,也不敢發作。


    但更讓人氣憤的是,女兒一睜開眼,便紅著臉蛋,一臉嬌羞的說道:“阿爸,女兒想嫁給那個奕王。”


    這是腦子被打壞了嗎?


    赫連勃眉頭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一臉沉痛道:“敏敏,先把藥喝了吧。”


    赫連敏敏一把推開宮女遞上前的藥碗,他們遊牧民族才不像蘭海國那些嬌滴滴的女子那般柔弱!


    “我不管,我就要嫁他,我要當他的王妃,這輩子都非他不嫁!”赫連敏敏雙手環胸,耍起了脾氣。


    一想到那張比天神還要俊美的容顏,平時日天日地日空氣,囂張霸道最無敵的女孩子,竟然像人世間所有懷春的女子一般,露出了小女兒家羞答答,嬌滴滴的姿態。


    “小郡主喲,這可由不得您。”被準許進入寢殿的何總管,帶著身後十幾名小太監魚貫而入,笑的一臉喜慶。


    “參見赫連王爺,參見敏敏郡主。”


    “為什麽?”赫連敏敏語氣不善的問道。


    “您難道沒聽說嗎?王爺可是有王妃的。”行完禮,何總管不卑不亢的迴答,同時又指了指身後那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笑道:“這是王爺專程讓奴婢送來給您賠禮道歉的,你千萬可得收下。”


    赫連敏敏看也不看那些珠光寶氣的奢侈物件,隻是高傲的揚起頭顱:“反正他王妃失蹤這麽久了,十有八九都死了,本郡主可以等他再娶!”


    這下何總管沒再接話,隻是笑了笑,吩咐眾太監將寶貝放下,便匆匆離去。


    赫連敏敏自離開京城,都沒能如願嫁給元烈,別說嫁,哪怕是再見一麵的心願都沒有實現,沒迴她去王府,都被府內諸多暗衛毫不客氣的打暈了再送迴去,但她屢敗屢戰,直至不得不返程。


    離開之際,赫連敏敏跑到王府外放出狠話,此生非元烈不嫁,然後黯然離去。


    南宮宇喝著茶,抬眼調侃道:“這郡主可真癡情,怎麽樣奕王爺,考不考慮娶個側妃?”


    “滾。”


    果然如圖雅所言,墨錦在懷孕第四個月時,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了起來,她這才終於有點當媽的自覺,走路穩當了,再也不蹦蹦跳跳了,吃東西也開始忌口了,開始有意識吃一些對寶寶發育好的食物了……


    事到如今,她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沒有感受到傳說中的害喜,據說有些孕婦到了某個階段,膽汁都能吐出來,她卻不一樣,吃嘛嘛香身體倍棒,一點孕婦的壓力都沒有。


    看來懷的這個崽子,很心疼她嘛!


    圖雅見她成日不是跟著上山打獵采藥,就是行醫治病救人,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圖婉,你是不是該做準備了?”


    “準備?什麽準備?”吃飽了的墨錦放下筷子,不解的看向圖雅。


    圖雅無語了,“就是給寶寶準備要用的物品什麽的啊,比如衣服,這些都是要你這個當阿媽的親手做的!這是我們這裏代代流傳的習俗你懂不懂。”


    “哈?”墨錦求證般的看向阿婆,見她慈祥的對自己點點頭,瞬間就泄了氣,“可是我根本就不會做衣服,而且,而且我也沒有布料啊。”


    “布料這個你別擔心,我明天去城裏給你買。”


    “城裏?”墨錦眼裏瞬間亮起渴望的光芒。


    圖雅見狀壞笑道:“嘿嘿,別想了,我們是一大早騎馬去,最快也要一天才能迴來,你頂著個大肚子吃不消的。”


    “那麽遠啊……”墨錦瞬間泄了氣,摸著微微鼓起來的肚子,一臉可憐巴巴。


    圖雅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別噘著嘴啦,等你生完寶寶,再等寶寶大點,我帶你們一起去。”


    墨錦哀嚎:“那得何年何月啊……”


    說話間,圖野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聽見了馬蹄聲。


    “這小子!”圖雅揮揮手吐槽道:“自從你來了以後,明明開心的不得了,話卻變得越來越少,跟個木頭似的,怎麽可能討你歡心嘛!”


    阿婆瞪了圖雅一樣,責備她口無遮攔。


    “咳……咳咳!”墨錦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圖雅,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樣,把圖野當弟弟看的。”


    “知道是知道,可要是你丈夫一直不來尋你,你就這麽一直傻等著啊?”


    墨錦無所謂的笑了笑,“不是等著,我隻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的,我會醫術,能賺錢,完全可以將孩子養大,丈夫什麽的,我真的不需要。”


    短短一個月時間,墨錦已經成為圖雅他們族群最受人尊敬的大夫,甚至別的族群也大老遠的請她和圖雅去給病人診病,盡管日常迴憶不起醫術細節,但神奇的是,她一觸碰到病人,就明白該如何治療,且基本藥到病除。


    大家從不過問她從哪裏來,為什麽挺著大肚子,所有人對她都很友善,甚至因為她是孕婦反而會格外照顧。


    起初墨錦還會因為自己穿到了一個遊牧部落而沮喪,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反而愛上了這裏的淳樸和熱情。


    晚霞滿天時,圖野打獵歸來,並且收獲滿滿。


    “哇,你也太厲害了吧,雪狐都能打到!”圖雅拎著一隻毛色油亮一箭穿腦而過的雪狐屍體,激動的大叫,“這東西的皮毛最適合做大麾,又保暖又好看,我要我要!”


    許是因為懷著孩子,雖然明白這是物競天擇的社會,也明白他們不打獵就會餓死,還是不免有些難過,將頭轉向一邊,不敢去看。


    圖野一把從他姐姐手裏搶過狐狸,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這不是給你的,想要自己打去!”


    圖雅瞬間了然,一臉八卦的看向墨錦:“懂了懂了,真是的,圖婉,這狐狸皮你就收下吧,給孩子做個披風什麽的,這活兒本來該父親去做,但你這不是沒有嘛,我老弟這就代勞了哈哈哈。”


    墨錦很想拒絕,但這畢竟是圖野的一片心意,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讓某位大小夥子瞬間笑的一臉燦爛。


    “嗷嗚~嗷嗚~”突然,一陣細弱的叫聲從馬背上的褡褳傳出,墨錦和圖雅齊齊看向圖野,他這才一拍腦門,說了句:“差點忘了!”


    然後她快步走向那匹馬,從馬背的褡褳裏掏出一隻白色的——小奶狗?!


    墨錦瞬間就被萌化了。


    “這是我從狼窩裏撿的,毛色太紮眼,估計被遺棄了。”圖野揪著狼崽的後頸,單手將它提溜到兩人麵前。


    原來是狼崽子啊,墨錦剛伸出去準備抱抱的雙手,又立即縮了迴來。


    開玩笑,那可是狼啊,要吃人的!


    “你們要養嗎?不養它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圖野拎著狼崽子問道。


    他沒有說假話,這隻小狼已經餓了很多天了,再加上受驚嚇,現在看起來奄奄一息,當時他本來不想管的,但終究動了惻隱之心。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平日裏經常看見墨錦救助小羊羔或者小馬駒時,那溫柔似水的眼神,猜測她肯定喜歡這類小動物,就順手踹了迴來。


    “我可不養,我連養自己都嫌費勁兒。”圖雅擺了擺手,扭頭就走。


    “那……我來養吧,它長大了會吃人嗎?”墨錦又渴望又害怕的朝狼崽子伸出手。


    “不會,”圖野勾了勾唇角,“以前部落也有人養狼崽子打獵,後來山裏的狼不多了,就沒人養了,隻要養熟了,對人衷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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