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最近醫書背的太多,量變產生質變,竟然將原主昔日塵封的醫術技能也給徹底喚醒了!


    “那徒兒你認識這味藥不?”怪醫像是來了興致,指著另一簸箕的藥材問道。


    墨錦點點頭,這次倒是認真答道:“這是地骨龍,對於盜汗、肺熱咳喘、虛勞潮熱等都有很好的功效。”


    “那這個呢?”怪異繼續指著一團黑不拉幾完全看不出本來樣貌的草藥,滿眼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墨錦無奈的撇撇嘴,答道:“這不就是黑絲蘿嘛,雖然極其罕見,未采摘前長得跟頭發似的,經常嚇到一些不明所以的路人,還以為誰殺人分屍把腦袋給掉了呢。”


    怪醫接連問了十幾種藥材後,便笑的滿臉褶子嘴也合不攏,直誇墨錦是個天才。


    墨錦當然不敢居功,隻得如實招來,“師傅您就別誇我啦,其實我早些年跟隨母親學過幾年醫術的,隻是長時間不用生疏了,最近醫書背的多又給漸漸想了起來,真不是什麽天才。”


    怪醫聞言神色怪異的看了墨錦一眼,好半晌,才喃喃道:“那也比你那師兄強百倍,當年讓他背個藥典,跟要他命一樣,背了一年才背下來,他那還算有天賦的。”


    不知為何,墨錦總覺得怪醫的眼神裏似乎有些悵然,像是迴憶起什麽往事一般。


    “師傅您怎麽啦?”墨錦歪著頭看向剛才還咋咋唿唿,此刻突然又變成啞巴的小老頭。


    怪醫擺擺手,笑了笑,“無事,許是有些餓了吧。”


    ……墨錦無語了,這才剛吃完早飯沒一個時辰吧!


    喚來素妗擺上花茶和點心,怪醫拿起一個糕點心不在焉啃了起來,墨錦看在眼裏,總覺得這可不像餓了的人該有的吃相。


    確實,此刻的小老頭,陷入了一樁心事。


    雖然他看不清墨錦的真實長相,也無法從她身上窺見什麽人的影子,但隻要有心,稍微出去打聽打聽,他便能清楚地知道,丞相墨宏章的原配,來自江南的程家。


    程家昔日有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不愛刺繡女工,也不愛琴棋書畫,偏偏喜歡跟在他這個“不務正業”的大男人屁股後頭,眼巴巴的嚷嚷著要學他的醫術。


    那是他大哥的女兒,是程家長得最好看的小姑娘。


    “二叔,您就教教我吧~”嬌憨的小姑娘雙手合十,做祈求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裏像是落滿了星星。


    “不行!”他義正言辭的拒絕著,“你一個姑娘家家學什麽醫術,再說了,二叔已經被你爺爺說成整日不務正業了,豈能再讓你也步我的後塵,到時候你爺爺不打死我,你爹都要和我拚命的。”


    小姑娘立刻拽著她的袖子撒起嬌來,“不會的,二叔您就偷偷教我嘛,我保證不讓爺爺和爹爹知道,也保證好好學!”


    他覷了小姑娘一眼,繼續搖了搖頭,這種隨性而至任性至極的大小姐,他才懶得伺候,否則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候老爺子饒不了他。


    小姑娘見自家叔叔態度堅決,一咬牙一跺腳,氣鼓鼓的便跑掉了。


    他想,果然是嬌滴滴的名門閨秀啊,一點毅力都沒有,無所謂的挑了挑眉,繼續研讀起滿屋子的醫書藥典來。


    以為小姑娘不會再來煩他,誰知一個月後,小姑娘像隻快樂的小鳥一樣,一頭紮進了他的書房,頗為得意的開始背起那本聞名於世的《本草聖經》來,一連背了大半本,竟是一字也不差。


    說不吃驚是假的,但他麵上依舊裝的一本正經。


    “二叔二叔,您現在看到我的決心了嗎?我背的怎麽樣?”小姑娘期待的看著他。


    清了清嗓子,他故意拿出做長輩的威儀,嚴肅的說道:“尚可。”


    得到二叔的誇獎,小姑娘開心的在原地轉起了圈圈,他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這個傻侄女,也不知道這幅倔強性子像誰。


    從那天起,他便開始將自己所知道的醫術通通交給了那個小姑娘,可謂是傾囊相授,小姑娘也不負他的期望,學的格外仔細認真。


    日子就在這恬淡且平靜的時光中靜靜流淌。


    那一年,他和父親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矛盾——父親要他放棄這些沒有用的、且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醫術,棄醫從文,好好考取一個功名才是正道。


    那是他的理想他的一切,要他如何能放棄,因此堅決抗議據理力爭。


    然而父親卻一把火燒掉了他所有的醫書典籍,從那一夜起,他一腳踏出程家的大門,開始以遊醫的身份雲遊四海,再也沒有迴去過一次。


    程家對外也宣稱二少爺得了不治之症,一夜暴斃,至此,他和那個大家族徹底劃清了界限。


    他是妾生子,母親又早早過世,自然沒什麽好值得留戀的。


    若非要說他對那個家族還有什麽念想的話,便是他那個可愛聰明的小侄女了,隻是,從此天各一方,再也不得見。


    漫長的光陰中,他逐漸忘記了自己名字,忘記了迴家的路,忘記了許許多多陳年舊事,滿腦子隻剩下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他的醫術在一次次實踐中臻至卓越,甚至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謂妙手迴春藥到病除。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救治了多少人,不知為何,竟得了個怪醫的名號,他也樂的高興,從此便以“怪醫”自稱。


    後來,他受故人所托,收了一個小徒弟,將其撫養成人,並將自己的衣缽傳承給了他,小徒弟倒也爭氣,竟掙得一個神醫的名號,聽起來似乎比他還要厲害一些。


    他很是欣慰,待徒弟能獨當一麵之後,繼續大山大河繼續遊蕩於這世間,偶爾徒弟會通過飛鴿傳書告訴他自己的近況,他也從不會信,直至前段時間,徒弟告訴他遇到一個很有趣的女子,醫術比他的還要怪異。


    這可讓他這個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的老頭子格外興奮了一把,當即收拾東西去了那個許多年都沒去的京城。


    令他大為吃驚的是,這個女子不是別人,竟是那個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麵叫她“二叔”的小姑娘的女兒。


    在不知不覺中,小姑娘也已嫁做人婦,成為人母,甚至,離開了這個人世。


    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有何感想,隻覺得胸口好似積壓著萬千石塊一般,重的連喘息都困難,自己離開的這些年,早已物是人非。


    他不是教了那個小姑娘很多醫術嗎?為何早早便去世了呢?他遺憾的想著。


    終於,他做了一個決定,要將自己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小姑娘的女兒,這個和他有著血脈羈絆的另一個小姑娘。


    隻不過,這個每天把自己的臉弄的又黃又醜的小姑娘,似乎對他的醫術絲毫不上心,成日裏就知道偷懶躲他,可盡管如此,他驚奇的發現這個小姑娘是一個真正的醫學天才,或者說是一個記憶天才,別人用數年或者數十年背誦的東西,她隻需看一遍便能記下來。


    當然,這得是在她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小姑娘除了偷奸耍滑,什麽也不想幹,不過那古靈精怪的性子,倒是和她娘小時候挺像,當然,眼睛也挺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眸子像是落滿了星辰。


    怪醫決定一定要好好培養這個小姑娘,算是彌補自己心裏的那點遺憾吧。


    如今,這個小姑娘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成為了他的二徒弟,短短半個月來,雖然看起來懶散,但就在剛剛,她竟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認出了院子裏幾乎所有的藥材,甚至功效及用法也說的絲毫不差。


    這讓他更加懷念起是十年前那個一頭紮進他書房,得意的背起《本草聖經》的那個小姑娘,那個和他血脈相通的親侄女。


    想來,她是真的喜歡醫術吧,不然也不會將自己的女兒也在往那方麵培養。


    逝者已矣,他就算再遺憾,也無法讓那個古靈精怪眼中有星星的女孩兒起死迴生了,所以,他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好好培養墨錦!


    “師傅,您再不理我,我可出去玩了啊!”墨錦就沒見過發呆能發這麽長時間的人。


    隻見怪醫拿著半塊點心一動不動,目光呆滯,似乎陷入了迴憶久久出不來,先前還知道啃一啃手上的點心,現在吃都忘記吃了。


    “啊?那可不行!”迴過神來怪醫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徒弟想要出去玩的請求。


    墨錦無語望天,認命似的又倒迴椅子上,她就知道,一旦被這個老頭兒抓住,想再溜就難了。


    墨錦也拿起一塊綠豆糕吃了起來,苦笑連連,自暴自棄般說道:“師傅,您就饒了徒兒吧,我實在不想被那些醫書了,看著頭都大了。”


    “真的不想再背了?”老頭兒眼中的精光一閃,一臉壞笑的看向他徒弟。


    “嗯嗯!”墨錦猛點頭。


    “那行,”怪醫一把拎起椅子上的墨錦,大跨步朝後門走去,笑道,“那師傅帶你去給人瞧病去,咱們實踐出真知!”


    墨錦開心的應道:“好嘞……啊?”


    師徒倆在街上左拐右繞,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在街角的門麵前停下了腳步,墨錦抬頭看向這個不起眼的小樓,隻見門臉上掛著一塊簡易的木頭招牌,上書“濟世堂”三個大字。


    同時,雖然臨近街尾,人煙稀少,但這個鋪子裏時不時有人滿麵笑容的從裏麵走出來,又時不時的有人走了進去。


    那些走進去的人無一不是一副疾病纏身,但外表落魄窮困的模樣。


    聞著鋪子裏時不時飄散出來藥味,墨錦頓時睜大了雙眼,驚訝道:“這是醫館?”


    怪醫捋著花白的胡須,認同的點了點頭,抬腳就走了進去,墨錦也隻得跟上。


    走進一樓大廳,隻見已經坐滿了病人,每個人都期待著望著二樓樓梯口,似乎那便是他們的希望之所在。


    同時醫館內麻雀雖小,但是五髒俱全,這裏陳設著一家醫館該有的一切設施,包括藥架、抓藥台、煎藥爐等等,同時還有幾個藥童在風風火火的跑上跑下抓藥煎藥,忙的不予樂乎。


    墨錦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裏麵這麽熱鬧。


    不知是哪個眼尖的小藥童看見了他們二人,驚喜地朝他們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師公!您怎麽來了?”


    其餘的藥童聽見喊聲,齊齊轉過頭,也都尊敬而欣喜的向怪醫問好。


    師公?墨錦驚奇的看向身旁的老頭兒。


    慈愛的摸了摸跑上前來的小藥童的腦袋,怪醫微笑著說道:“師公帶著師叔來看看你們師傅。”


    藥童們聞言紛紛朝墨錦行禮,嘴裏喊著“見過師叔。”


    墨錦趕緊讓藥童們別這麽見外,同時心下分外疑惑,這一會師叔一會兒師公一會師傅的,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而且,這老頭兒什麽時候搞了個這個據點的,她怎麽什麽都不知道?難道是要帶她來這裏給這些病人瞧病嗎?


    墨錦此時一肚子疑惑。


    同時等在一樓的病人們也都紛紛朝他們師徒二人致意,臉上寫滿了尊敬。


    怪醫朝她指了指二樓,墨錦了然,跟著她師傅一起上了二樓。


    一上樓,墨錦傻了,倒不是因為樓上的病人更多,而是給人看病的大夫,不是別人,正是南宮宇。


    此刻的南宮大神醫一身青衫,墨發用一根木簪束起,一雙欺世的笑眼裏滿是對病人的關切,這時候的南宮宇,一點也看不出平日裏有些中二的模樣。


    見墨錦和師傅來了,南宮宇十分開心的起身迎接,好奇的問道:“師傅,師妹,你們來濟世堂作何?”


    怪異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帶你師妹來練練手。”


    “什麽!”溫文爾雅的南宮宇差點破了音,有些激動道,“師傅您沒開玩笑吧?她才跟著您學了幾天啊?就敢給人看病了?”


    雖然很不服氣,但墨錦也不得不承認,南宮宇說的很有道理,她自己都對自己不自信,不知道師傅那個怪老頭兒為何這麽大膽,竟然敢拿活人給她練手,萬一醫出問題來了誰負責呢?


    她不服氣,怪醫比她更不服氣,老頭兒抬手就給了南宮宇一個爆栗,怒道:“少看不起人,你師妹可比你這個兔崽子有出息,不信就看著!”


    就這樣,墨錦被趕鴨子上架,被迫走上了給病人看病的道路。


    雖然經她診治的人會經由南宮宇第二次診治,但南宮大神醫驚奇的發現,這個跟著師傅才學了半個月的王妃,竟然絲毫沒有出現誤診的情況,而且開的藥方也十分合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南宮宇像見鬼了一樣的看著墨錦,後者無所謂的聳聳肩,麵紗下的小臉露出狡黠的笑容。


    再墨錦連診十個病人都未出錯的情況下,南宮宇聽從師傅的吩咐,放手讓墨錦自己去應付,沒想到,她都處理的很好。


    原本怪醫也親自上陣,三人一起給病人診治,到了後來他嫌煩,把攤子扔給兩個徒弟,拍拍屁股,自己跑到外麵喝酒吃肉去了,一時間,不見了蹤影。


    不過兩個人也比一個人一個人快多了,暮色四合之際,南宮宇和墨錦終於給最後一個病人診治完,放藥童們離店放鬆休息,他們則關上了店門坐在大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南宮,哦不,師兄,平日裏都是免費給這些百姓看病嗎?”經過一天的觀察,墨錦發現濟世堂給人看病竟然不收取任何費用,不僅分文不取,藥竟然也是白給,隻因為那些前來看病的,都是窮人。


    因此,在她心裏,南宮宇的形象瞬間拔高了許多,至少她都願意心甘情願喊他一句師兄了。


    南宮宇對這聲“師兄”頗為受用,點了點頭,笑嘻嘻的說道:“是呀,平日裏沒事都會在這濟世堂待著,免費給百姓們義診,同時收養了一些孤兒,打理操持著鋪子裏一切。”


    直到此刻,墨錦終於覺得南宮宇當得起“神醫”二字了。


    “那你靠什麽盈利呢?這些藥材並不便宜吧?”墨錦脫口問道。


    南宮宇神秘一笑,答道:“當然是薅富人的羊毛,再來救濟窮人咯。”


    這也行!!!


    墨錦震驚了,有些結結巴巴問道:“那你平日裏給富人看病的出場費是多少?”


    南宮宇比了個一萬兩的口型,頓時驚得墨錦下巴都要掉了,尖聲道:“我靠!師兄原來你這麽有錢!”


    “這隻是出場費,其他診療費還要另算的喲。”某個不會看顏色的男人繼續賤賤的炫耀著。


    原本守著兩萬兩就覺得自己是富婆的墨錦,頓時覺得自己太容易滿足了,都是同一個師傅,為什麽差距這麽大?!


    剛才還沉浸在南宮宇偉大形象中的墨錦,瞬間陷入了仇富的隊伍,鬱悶的在心裏畫著圈圈,果然人不可貌相,昔日和你打成一片的人,很可能是個富豪。


    因此,看向南宮宇的眼神,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南宮宇笑了笑,懶洋洋說道:“哪有,你別想太多,我在全國各地都開有濟世堂,要支撐起這些鋪子的正常運轉,可是需要很多錢的,我賺的那些錢,其實根本就不夠。”


    墨錦的心情就像坐上了過山車,剛才還在仇著富,現在又將南宮宇的形象無限拔高再拔高,瞬間還有那麽點小崇拜。


    要知道,她麵前這個男人,不僅僅是一名醫術了得神醫,還是一名真正濟世救人的大慈善家啊!


    這種人放在古代是要被立生祠的,放在現代則是必然要入選感動國家人物,甚至還會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


    一直說醫者仁心,往常她還存疑,但此刻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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