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紫虛道長也在他家住下了。自從見到黎燼之後,他似乎就將目光從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轉到了黎燼身上。時不時地對他加以試探。


    和紫虛生活了十多年的黎燼自然最是了解紫虛的性格,他對於他的多方試探始終不置一詞。


    “這位公子,請問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到這裏的?”他終於忍不住了,開門尖山地問道。


    黎燼一聲冷笑,“這對你很重要?”漠然的神色氣的紫虛吹胡子瞪眼,卻也隻能無奈地點點頭。


    “是的,我對你的身世很感興趣!”既然打探不到,不如明說。


    “但我沒興趣告訴你!”黎燼轉身便離開。


    “你你你……一定會後悔的。”紫虛在黎燼後麵直跺腳。聽到這句,黎燼停頓了一下,繼而又大步離開了。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這裏是幻境,他不管怎麽走,都不可能離開。現在遇上自己小時候生長的村落絕對不會是偶然,這破鏡的關鍵一定是藏在這個村子裏。而且就在他身邊。


    那天之後,紫虛便在這村子裏定居下來。在村北遍弄了一座道觀,開始傳揚道法,幫助村名醫治一些疾病,在村中的口碑很好。


    不過他最為感興趣的還是黎燼這一家。


    那天,懷了三年的奇怪的胎兒終於將要臨世了,村口那原本安寧的一家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院子裏聚集了很多村民。大多是來看熱鬧的,畢竟這懷了三年降生的嬰兒卻是難見。


    就在婦人痛苦的大叫聲中,天空黑雲密布,轉瞬間將白晝帶入了黑夜。守在房外的人各個著心,屏息等待。


    啊!


    一聲尖銳的唿叫聲從產房中傳出,接生婆慌慌張張地從屋子裏跑了出來,嘴裏還不停的嚷著“怪胎”。


    這懷孕三年生下來的果然是個怪胎麽?


    說也奇怪,這孩子一生下來,黑壓壓的雲層立馬便散了,又是一片天朗風清。


    不多時,紫虛抱著剛出世的嬰兒走了出來。剛生下來的孩子鄒巴巴的一團,確實不好看。然而那一個血紅色的胎記正怪額間,分外顯眼,再加上那雙帶著魔性的紅色眼睛,看上去確實是個怪胎。


    “這嬰兒天生異象,貧道想要收他為徒,度化他一心向善。”


    “好好好!”孩子的父親忙應聲答應。仿佛是天大的榮幸。


    見到道長這麽說,村民們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這個孩子如此反常,恐怕會給村子帶來災難,本來他們是決定在他降生之後就處理掉的,現在這道長那麽說,暫且就先這樣吧!這個孩子的離開,對他們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村民們一致歡唿,表示對紫虛的支持,而黎燼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不是幻境中的人,相反的,那個被紫虛抱在懷中的嬰兒才是。那便是自己麽?他有些疑惑,又覺得欣喜。畢竟少有人能有幸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過去的。


    “不……我不答應!”發絲淩亂地母親拚盡最後一絲氣力,叫的撕心裂肺。黎燼感覺自己的心突然塌了一塊,恨不得馬上衝過去扶起那個從屋子裏費勁氣力衝出來的女子,事實上,他也的確那麽做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以最快的速度將那產婦攙住了。


    黎燼這個外來者第一次這樣顯眼地暴露在大家眼中。


    “這……這就是那個紅眸的男子。你們看,這男子和嬰兒長得好像,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知哪位村民發現了這一點,大聲地喊了出來,起初還有些害怕,到後麵越是理直氣壯。


    抱著嬰兒的紫虛看著黎燼,笑容有些詭異,雖然他現在不明白黎燼的來曆,但是,他和這孩子一定有牽連。現在村民們那麽積極,他也樂得看好戲。


    黎燼看著紫虛的眼神也有些怪異,這些年雖然他不知道師父為什麽對他那麽感興趣,但是他對他的師父無疑是尊敬有加的,如今看到師父對待他的態度,他再冷漠的心也有些澀澀然。


    “這個……孩子……是我的!我……不會交個別人的!”女子很是虛弱,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堅定的。


    “玉……玉兒,道長又不會虧待咱們的孩子,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黎燼,說道“咱們的孩子”的時候竟還有些猶豫。


    “你……你……你……”女子漲紅了臉,虛弱的身子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反駁。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虧待你們的孩子,這個和我一樣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的道士你了解他的底細麽,你知道他要你們的孩子用來幹什麽麽?你不過是覺得這個孩子不容於鄉裏,想要將他拋棄罷了……”黎燼算是動了真怒了,這個男子,從小時候開始就和從沒有關心過他,心心念念想著的竟然是將他送給別人,這是一個父親的態度麽?


    “你……你算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說我,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不用你這個外人操心!”


    嗬嗬,外人,他一直都是個外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還不稀罕擁有這樣的父親。就在一瞬間黎燼已恢複了理智,他完全沒有必要和這個不相幹的人爭吵,他將眼神定格在紫虛身上,他這個師父從小教他練習各種術法,嚴苛之極,甚至將他扔在有著各種毒物的山洞中為了讓他擁有百毒不侵的身體,這一些在以前看來不過是對他這個徒弟要求過分了點,現在看來卻像是早有預謀。和之前那些企圖抓他的人一樣,對他特別的蘄求。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允許紫虛在幹擾他的人生了。


    “把那孩子留下!”他如刀的眼神看向紫虛,用一隻手安慰著焦急的婦人。


    被這眼神一嚇,紫虛差點沒抱穩孩子。但他又如何能輕易放手,最終不過色厲內荏地冷哼一聲。


    “這孩子已經是貧道的徒弟了,你無權幹涉!”良久,紫虛補充道,像是蓄了很久的勢,終於爆發了一樣。


    ——————————————————————


    “你要帶走他,先問問我手上的劍同不同意!”黎燼怒視著紫虛。


    ====紫虛有些心虛,卻仍然不退分毫,這個孩子他有大用途,絕對不能輕易放棄。


    “你不同意又如何?今日就看看我們誰的劍比較厲害!”


    黎燼冷哼一聲,毫不在意。紫虛有幾斤幾兩他這個做徒弟的最清楚不過了。很久以前,這個師父已經不是他的對手。“哈哈,好啊,今日就看看誰手上的劍比較厲害!”


    “道……道長?不會真的要打吧!”


    “貧道像是說話不算數的人麽?今日貧道就和他比試一場,各位鄉鄰們做個見證,若是貧道輸了,這個孩子就留下,若是貧道贏了,這個孩子以後就是貧道的徒兒,誰也不許幹涉。這位公子覺得意下如何?”


    “好啊!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贏的。”黎燼將女子交給邊上的人,隨即走到了院中空曠的地方。


    紫虛將孩子一甩,扔到了他父親的懷中。隨即還沒等黎燼站定,便將手中的劍遊走如蛇地送到黎燼的身邊,那是一把銀色的長劍,精致華美的雕刻顯示著這劍的珍貴。


    麵對極速而至的長劍,黎燼一臉淡然,仿佛早已料到紫虛會這樣一般,他那把古樸的佩劍重重地劃過地上,淩厲的劍氣逼得紫虛不得不收迴手上的招式。還是那麽急功近利,黎燼心中冷嘲道。他的這個師父雖然名義上教他劍術等各種本領,但事實上,黎燼靠他自己的天賦領悟了很多在這之外的東西。師父和師兄失蹤後他在外曆練的三年也不是白費的,在劍術上,黎燼的造詣早已超越了紫虛。


    見到這毫不留情的迴擊,紫虛心中一驚,麵前的這少年實力在他之上,好在他的劍乃是一個神秘人送給他的法寶,在關鍵時刻還能派上點用場,幫他扳迴局麵。


    接下來,劍花飛舞,兩人不斷周旋著。幾個迴合下來,黎燼麵色自若,而紫虛卻是冷汗連連,好幾次他都是堪堪躲過黎燼那淩厲的劍勢。這樣下去不行,他必須抓住一個贏的機會。


    正是分神之時,黎燼一劍從上往下劈了過來,驚得紫虛又是一陣冷汗。還來不及思考,他就本能地按下劍柄上的機關,隻見那銀色的長劍在劍尖處飛出一把小劍,直直地向黎燼的麵門飛去。


    黎燼一驚,想不到這把劍還有如此精巧的地方,在別人全力對敵的時候,猝不及防地飛出一把小劍無疑是給對方致命一擊,不過好在這紫虛此時自亂陣腳,在這時飛出小劍隻能擋一擋黎燼的攻勢而已。黎燼冷笑一聲,從容不迫得收迴長劍,一把將那把小劍給擊飛了出去,鋒利的小劍正中房子的大柱,由於巨大的衝擊,一下子沒入了柱中。


    見自己的最後底牌也已曝光,紫虛深知自己沒有辦法再獲勝,他哼了一聲,恨恨地道:“你小子,給我等著!”


    黎燼乜斜了他一眼,也沒有搭理。


    是夜,月黑風高。


    一個並不高大的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一間屋子。


    “怎麽樣?那孩子弄到手了麽?”黑衣人語氣森冷地問道。


    “哼,別提了,都讓一小子給我攪黃了!”紫虛咬牙切齒。


    這下黑衣人來了興致,冷冷地笑了一聲,找個位置便坐下了。“這黎月村還有連你都擺不平的人?”


    “那人也是這幾天剛從外麵來的,不知道會不會和我們一樣是來找這個孩子的。說來也奇怪,他的額間竟然也有封魔印,眼睛也是血紅色的,這世界上難道還有第二個魔嬰麽?”


    “這不可能!”黑衣人立馬打斷了他。“這世上隻可能存在一個魔嬰,至於你說的這個人,我目前還不知道是誰,為了你我的大業,你務必要把那嬰兒給我搞到手!要不然……”


    “哼,你說的倒輕巧,你自己來試試?”紫虛賭氣道。


    “師兄!”黑衣人也像是生氣了,語氣不善道。“你別忘了那是你的事,成大事者連這點小困難都克服不了,還談什麽一統天下,萬人之上。”


    “誰?誰在外麵!”黑衣人突然肅然一喊。沉寂之中,好像掠過幾絲風聲。


    “隻是風聲罷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膽小了!放心吧,我在外麵設了很多陣法,一般人進不來的!”


    “如果來的不是一般人呢?你最好祈禱沒有人聽到,要是事情做不好,就算你是我師兄,我也不會手下留情。”黑衣人一甩袖子,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裏。


    黑衣人剛走,紫虛一把捏碎手上的茶杯,恨恨道:“紫奕,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


    黎燼早知紫虛來黎月村必定有什麽圖謀,在今晚卻聽到了這樣的事。“魔嬰?”他低低地呢喃道。這魔嬰是什麽,難道他真的是從小就會給人帶來災難的魔嬰麽?紫虛他們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他又是為了什麽呢?


    黑衣人走後,黎燼又潛伏迴了紫虛的住所。黑暗中,他一把長劍就架上了紫虛的脖子。


    “不準喊!”


    “你……你是白日裏那個黑衣少年!”紫虛的聲音有些顫抖。


    “嗬嗬,是我!”黎燼用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別怕,你們剛剛的談話我都聽到了,要想活命就得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剛剛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在。你一定是聽到我在說夢話,夢裏說的話怎麽能信呢!嗬嗬,這位少俠,你就放過我吧!”


    “別想要蒙混過關,剛剛那個黑衣人怎麽迴事?魔嬰又是什麽?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知道答案,但是如果你不說,我就不能保證我手上的劍還是那麽安分地隻架在你的肩上了!”黎燼突然勾唇一笑,一瞬間說不出的邪魅,顛覆了他之前一貫冷冽的表情,不過這笑容那麽冷,比之前更讓人毛骨悚然,紫虛絲毫不懷疑黎燼會對他做一些慘無人道的行為,他的一顆小心髒簡直提到了嗓子眼上。


    反正我做這一些也都是紫奕教唆的。沒必要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保密,紫虛心一橫,道:“隻要你答應不殺我,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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