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洗了臉,從屋裏出來時,又將匕首留給梁恬護身,才與管家一道去正堂裏吃飯。


    屋裏的李銘比以往還要諂媚一些,見思明來了,立馬出來迎著,說道,“王東家,昨夜睡得可還好?”


    思明卻看不慣這人當麵賠笑,背後下狠手,冷哼一聲,說道,“好?知道的都道是住在宅子,有高牆大門攔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隨便找了爛廟牆腳蹲著,人來人往的。”


    李銘一臉不解,問道,“昨晚遭賊了?”


    “遭不遭賊,李東家心裏清楚。”思明說完,便入了座。


    藏在衣袖裏的拳頭,青筋爆出,李銘終於還是收了手,入了座,說道,“有什麽招待不周的,還請王兄弟見諒,遠來是客,要盡興才好。


    思明也察覺到了李銘溢出來的憤怒,暗道自己從何時開始,竟這樣沉不住氣了。如果單單是信紙被偷,自己到沒有這麽衝動,不會拿言語去試探他,甚至還會裝作沒事發生,以謀大局。可這管不住手下人的東家,偏偏真有個不長眼的手下,犯了禁忌。


    昨晚梁恬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恐怕自己真的會都不顧衝出去了。思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心想,她何時變得這樣重要了,現在別說是拿她去做誘餌探虛實,就算是一丁點的危險也不想讓她碰到。


    也不知她浮腫的眼睛有沒有消了一些,管家送去的早餐吃過沒有,現在在房間裏想些什麽。


    此時到底是在別人的屋簷下,思明也緩和語氣說道,“李東家說的是,馬叔吩咐我的事情已經辦到,我也沒有久留的道理,正巧夏公子也想早日迴家,一會兒我倆收拾了行李,就不再多做叨擾了。”


    李銘本就打算把昨晚之事蒙混過去,最好是敞開了說清楚與自己無關,不想這毛頭小子發了一點脾氣,又沒事了,不由得納悶起來。對麵說要走時,才知道是這小子怕了,也不過如此,笑著說道,“這章城,王兄弟還沒怎麽遊玩過,怎麽就說要走了,昨天是我太忙,怠慢了二位。索性今天沒事,陪二位出去走走,也算是略盡地主之誼了。”


    “李東家客氣了,我倒是想再多玩些時候,隻是夏公子家裏又催得緊,本身是偷偷出來的,久了不免讓家人擔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迴了。”


    李銘鬆了口,說道,“不知王兄弟,此去寧州是走水路,還是陸路,也請讓我備好馬車再送你們一程。”


    思明迴道,“不勞煩李東家了,城裏正好有老友在,我先去與他道別再走。”


    處處防範,這小子怕不隻是起疑,李銘心下一狠,笑著說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強留,兄弟來我這兒,也沒好好招待過,容我略備薄禮,權做兄弟路上的盤纏。”說著便給管家使了個眼色,送來兩枚金錠,當真是出手闊綽。


    思明麵上還是笑著,心裏暗罵,這盤纏恐怕不是給自己路上用,而是拿給小鬼買路的,此行遲早有這麽一遭,隻是沒想到這人這麽按捺不住,打草驚蛇的也是你,殺人滅口的也是你,還要做出與自己無關的樣子,做事做絕。


    “那便多謝李東家厚愛了。”


    兩人仍吃著早餐,管家將金錠子收了起來,用荷包裝著,放在思明的一旁,這倒讓思明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問道,“李東家,在下有一事不明。”


    “兄弟盡管說。”


    “章城人有存金子的習慣嗎?昨天我想去錢莊裏換點金子,路上好隨身,掌櫃的卻說沒有了,多給些都沒用。”思明問道。


    李銘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那倒沒有,可能是正巧,我這點日常備用的,也是最近才換的,你要換的話,我那裏還有些,按市場價給你就行了。”說著便要叫老管家去取。


    思明趕緊攔人說道,“我已換成銀票了,都是一樣的。”


    “那倒也是,出門在外,還是輕便些好。”


    早飯終於結束了,思明匆匆從正堂裏趕到西廂房來,看見梁恬正開著門,背對著自己俯身收拾行李,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昨晚才遭了難,今天就這麽沒防備心了嗎?也虧是我進來,遇見別人,你隻怕又要再遭一次。”對著親近的人,思明說話總要放肆一些,好似要將剛才說的鬼話全都找補迴來一般。


    梁恬迴過身來說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麽容易得手,我又不是泥土堆的,一點都反抗不得。”


    “那你昨晚上就那麽容易讓人給捆了···。”話出口時,思明才覺得重了,就算她看起來比別人更耐摔打一些,也不該去揭傷疤。


    梁恬卻不在意,反問道,“你被李東家為難了嗎?”思明將那金錠子隨手甩在在桌上,說道,“那倒沒有,還送了我兩個金錠子。”


    梁恬去拿來看著,驚道,“他出手好大方!這裏該有十兩金錠子。”話音未落,梁恬突然明白了什麽,走到思明身邊,附身貼耳說道,“昨天晚上的事是他?是因為他發現你在查他,心裏有鬼了?”


    思明剛才就覺得心癢癢的,好不容易將火壓了一點下去,偏偏有人不僅不知道,還要湊上來,就連昨晚的觸感又迴來了一些。


    “嗯。”思明趕緊走開了,裝作無所謂的迴道。轉身要去收拾自己書房的行李時,才發現已被打成包裹。


    梁恬見思明躲著自己,以為是思明不想讓自己擔心,又湊了上去,悄聲說道,“那我們是不是要先去曾姑娘那裏,借一點人手,先出了這地方再說。”


    思明被撓得更難受了,幹脆坐到椅子上,說道,“你別管了,我自有安排。”梁恬吃了鱉,終於繼續去收拾行李了。


    思明又不忍心看她吃癟的樣子,等自己好一些了,起身過去,說道,“你安全了,我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


    到底是好哄的,梁恬也不在意這些瑣碎的事,何況現在還身處虎穴之中,當即說道,“我會保重好自己的,你也是。在船上時,你就時常熬夜,昨晚又讓我害的睡不好覺,這樣下去可不行。”


    “沒事的,我都習慣了。”


    “就是習慣了才不好,人就像燈油一樣,都有熬幹的時候,我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麽要這樣費力幫著馬家,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多注意一點自己的身體。馬家沒了你,也亡不了,可我沒了你,隻怕活不成了。”


    行李收拾好了,兩人也就準備出發了。梁恬路上的衣裳來不及洗,新衣裳又還沒做好,隻好拿了思明的衣裳穿著出門。隨身帶來的夥計也在外麵接著,東家身邊一個男子扭扭捏捏穿著王東家的衣裳出來,又戴了帷帽。


    一行人,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去了城東,到曾記茶葉鋪停了下來,兩男子,三夥計下了車,那馬車便也迴了。仍然昨日的紅衣女子,隻是今日換了件素色點的衣裳,倒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感覺,淡妝濃抹總相宜。


    那女子見梁恬穿著思明的衣裳,意味深長的看了思明一眼,嬉笑著說道,“怎麽?拖家帶口的到我這兒來避難了。”


    思明自然沒心情與人逗樂,臉色凝重的說道,“這迴你得幫我一下。”


    那女子少見思明這樣求人,也收起了臉上的戲謔,將思明與梁恬引入了房間,又將房門關了起來,囑咐外麵不要放人進來。


    “怎麽了?”


    思明隻得將昨夜拿了信紙迴去以後,在李宅中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與那女子說了。


    那女子聽了以後,麵露難色,一隻手撐著臉在屋裏來迴踱步,過了一會兒說道,“你這意思是,他想在你迴去的路上劫你的道,一個生意而已,犯不著做到這種地步吧。白地城又不止馬家一家可做,那呂家開始還舔著臉要做,後來不也被人輕鬆的撬走了。”


    思明迴道,“呂家業大,還有的挑。李銘小門小戶本應拿不到大茶商的茶葉,要不是馬家勢微,也不會在意他。如果僅僅這些,也算是兩廂情願,問題出在李銘背後的勢力。”


    那女子聽到此處,來了勁,問道,“這怎麽說?”


    “昨天,我不過從你這兒拿了幾張紙迴去,竟讓他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之前我就覺得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夥計,會點功夫,但也沒辦法試探一下,昨晚來偷信紙的兩個人,雖沒與我交過手,但身形應該是寧州那邊的步法,我以前見叢武耍過一次。”


    那女子聽了施叢武的名字,露出鄙夷的眼神,說道,“那武癡,學得那麽雜,不見得是寧州的功夫,而且就算是寧州的功夫又怎麽樣?也不能說明什麽。”


    “我來之前查過他的來曆,早年在寧州呆過一段時間,與那家人有過一些來往,但再往下就查不到了。如果他現在仍與那家人有來往,給那家人做麵子,隻怕這岩茶的市場也要讓他們搞亂,再重現一次當年的場景。”


    “都那麽早的事情了,你別嚇我。而且我聽我爹說,那毛尖茶當時會那樣子,不隻是人為,也與那年老天爺有關。”那女子終於有些在意。


    思明擺了擺手,說道,“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最主要是從這兒出去,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若下了殺心,我也不得不防。多的我也不便與你透露了,剛才的話你就當沒聽過,找些功夫好的人給我用。”


    那女子笑道,“你既然早有猜到這些,幹嘛不讓阿盼來護著你,恐怕我找的十個人也比不上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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