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夕哪裏聽過什麽雲祝香,不過阮幀卻是他一手促死的,「草民奉勸太子殿下,還是別在查下去,不然您和太子妃殿下早晚夫妻離心,形同陌路。」


    百姓最不願瞧如此,就當他衛夕為天下百姓最後做一件好事,這樣他去了陰曹地府也不知至於慘狀無比。


    說完衛夕咬破藏在舌下的毒藥,自盡而亡。


    給了陸綺凝和南珵一個措手不及,明明前一秒二人還在思索這事衛夕必定不是主謀,倒出實情,活路可走。


    轉眼人就死在二人麵前。


    阮幀是不想死,給了希望活不成,衛夕卻是為了保全他背後之人甘願赴死。


    颯颯風穿過樹梢,似尖銳無比的刀子,在北風中怒吼,攪亂著人的衣裳,還有那不屬於林中人的衣玦飄動。


    姚欽抬眸便看到山頂站著一個男子,不僅頭戴白色圍帽,口鼻還用帕子遮起來,黑衣便行,身段凜凜,好似這林中被狂風吼到,依舊雷打不動的樹木,堅韌橫闊,氣度不凡竟和她剛見過的南珵無二。


    這人若是敵,著實是她家主子的勁敵。


    陸綺凝和南珵幾乎第一時間扭頭抬眸,二人習武,這林子雖時不時穿風,但山頂有人尚不足矣逃脫二人感知,除非這人皆在二人之上。


    陸綺凝眸色一沉,山頂人影太過令她熟悉,腳往後退一步,在一旁的磐石借力,禦輕功上山。


    「徐伯伯,是你嗎?」她顫音問道。


    她之前聽到徐鴻越死了,妄想過這人會不會是假死呢,畢竟她徐伯伯的一身功夫不是說說而已,可後來下江南,查著查著,她意識到背後之人實力定也在她之上,何況一人何能敵萬千呢,她信徐鴻越死了。


    那個自幼授她詩書的人,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怎會錯認?徐鴻越根本就沒死,江大善人和城中百姓見到的那句屍身是假的!


    「小予。」


    徐鴻越吐出二字,便讓陸綺凝無法抑製自己的淚水,這聲音厚重,不是徐鴻越還能是誰。


    颯風始終未將徐鴻越的圍帽吹起,陸綺凝也始終看不到那張熟悉麵容。


    她的裙擺任風向後吹著,徐鴻越從她身側下山時,她並未製止。


    但她可以肯定這就是徐鴻越,不是旁人假扮的,一個人的氣度聲音或許可以仿,但腳步輕重和人功夫高低關係密切,不可仿製。


    那是一個炎日午後,已近申時未刻,剛下過一場傾盆雨,晴空碧雲,日頭盛卻不毒辣。


    昭平侯府前院敞亮寬闊,小陸綺凝在院中練輕功,彼時她的輕功尚在起步,一次次跌倒爬起,久而久之,生了倦怠心。


    徐鴻越告知她,「習輕功益使自己腳步輕盈如水上漂,世上之人腳步完全不一,習得輕功便可分辨一二,何嚐不失一種樂趣。」


    也正是這句話才讓陸綺凝堅持下來。


    她癱坐在山頂,任憑寒風刺骨,劃過她眼角淚水,吹亂她的鬢髮。


    她該如何麵對一個死而復得之人。


    南珵沒跟著上山頂,那人處朝堂時,他見過頗多次,何況他對此人更為熟知,但他不能上前,人在脆弱之餘,最需要的並不是幫,或者拉一把,而是口不擇言,退卻一旁,等人慢慢緩過勁兒,這便是登上那冰冷皇位該承受的。


    他南珵愛陸書予,可愛終究不能阻這姑娘腳下的路,不然愛就成了絆腳石。


    是以徐鴻越從他跟前走過時,他拽住人的胳膊,「徐愛卿,你為何?」這般模樣,他和陸書予同樣疑惑徐鴻越為何沒死,卻不說,又為何突然出現在這兒。


    也實在不敢想阮幀之死的背後竟是讓他的阿予承受自己夫子的叛變?


    徐鴻越沒答,隨著阻著他胳膊的手指慢慢鬆開,他抱著地上的衛夕的屍體離開。


    陸綺凝不知何時,竟從山上一步步往下走,瞧見她的夫子在為衛夕收屍,卻不願跟她解釋一句。


    *


    黃昏時分,天色緩緩暗沉,風捎過被絨花覆蓋的枝婭,絨花紛紛揚揚飄瓶落一地,忽而幽鳴聲起。


    那院落鞦韆上的背影纖瘦,笛聲淒婉,穿過浮雲,像被受了傷的鳥兒拚盡全力飛向空中,突逢大雨瓢潑,徹底將鳥兒折翼在地,掙紮到平靜,平靜到掙紮,無人能救。


    整整一個下午,既漫長也短暫,阮幀死去的證據,陳斂雲和阮幀二人是聽了衛夕的話去買青糕來吃的;是誰嗅出雲祝香與之有毒的;是誰指使衛夕這麽做的,樁樁件件指向她的徐伯伯。


    就連徐鴻越下午都主動到官衙自首了。


    這是她除了阿爹阿娘以外最敬重的長輩,是那個讓她日後不管遇到何事,都要秉公執法的夫子,因為她身後是千千萬萬的百姓。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想要百姓安居樂業,君王必須不偏私己見。


    可她亦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陸綺凝閉著眼,淚水涓涓落著,她到底該怎麽做啊。


    後院和中庭的那道月洞門下,南珵剛從官衙風塵僕僕,就倚著月洞門站著,像是他剛將這姑娘娶迴家那晚,現在這姑娘啊,全然沒了當時的無憂無慮。


    那姑娘手中的笛子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樣,是他帶這姑娘去亂葬崗那日,去買馬車之餘逛到的,想著人應該喜歡,沒成想他聽得第一首,卻不是這姑娘欣喜之音。


    他順著陸書予的調,起了音,笛音清亮,像要把已折翼的鳥兒從泥潭拉起,一起展翅翱翔,做一對兒比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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