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滿腹心事迴到莊內,就見好多人都堵在練功場。她有點疑惑,這個時辰,早課不是應該結束了麽?她拉著品言擠進去,問旁邊的弟子才知道,原來是柳淵到練功場,要檢查弟子們的功課。紫鳶望過去,那個居高臨下站在看台上花白須發的中年男子,便是武林盟主柳淵,他的身子倒比紫鳶想象的清瘦些,看起來像個飽經滄桑之人。


    近來碧草山莊附近有妖物活動的跡象,加上那所謂的武林英雄大會召開在即,碧草山莊必須加強巡邏和安保,因此對弟子們的要求也越發嚴格起來。


    剛好朱隱和蘭軒比試過,輸了的蘭軒退下場,朱隱則抓著長槍向石台上的莫思幽一指,挑眉笑道:“四師弟,到你了。”


    這個動作被紫鳶看在眼裏,便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她可記得清清楚楚,柳淵座下四大弟子之中,莫思幽是最出色的一個,甚至蓋過了身為柳淵之子的柳清玄的風頭。雖然他總是擺著一張冰塊臉,卻毫不妨礙紫鳶對他的“偏愛”。


    柳淵也是點點頭,眼中充滿了對莫思幽的信任,側過臉囑咐道:“去吧。”


    “是。”莫思幽淡淡應了一聲,抬眸看向朱隱,握著長笛的手隱隱顫抖了一下。不過他臉上並未表露出什麽,仍是飛身上前,對朱隱拱手道:“請師兄賜教。”


    “不敢。”朱隱用挑釁的口氣說著謙虛的詞語,隨之將手一挽,背在身後的長槍槍頭指向莫思幽。他那高聳的顴骨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接著說道:“你我師兄弟許久沒有交過手,這次就好好比試一場。四師弟可不要讓我失望!”


    說罷,朱隱健步如飛,持槍而上,槍槍不留情麵。莫思幽先前還隻是格擋,但朱隱著實步步緊逼,他不得不發力反擊。而同門比武,點到為止,所以莫思幽也未盡全力,招招帶著收勢,已足夠抵住朱隱。朱隱心頭卻愈加惱火,似是覺得莫思幽是故意在眾人麵前奚落他,發狠逼至近前,長槍向莫思幽狠命刺去。


    莫思幽不料朱隱會出如此狠招,閃避不及,隻能硬生生將玉笛迎上去。


    “砰”的一聲激烈碰撞之後,隻見莫思幽的玉笛被震得脫手飛了出去,朱隱也似並未料到會如此,長槍毫無收勢,徑直刺向莫思幽,劃過了他的脖子。


    “啊?”紫鳶倒吸一口冷氣,手心暗自推出一股力道,擊向朱隱。但發力之後,她卻是心口一疼,喉頭一股甜腥之氣湧上。她用力壓下虛火,額頭已滲出些冷汗。她沒心情理會這些,一雙眼擔心地望著莫思幽。


    柳淵見狀已經迎身上去,一手接住玉笛,一手撥開朱隱的長槍,未免再出混亂,便順勢出了一掌將前麵的朱隱推開,恰好與紫鳶那一掌的力道重疊。朱隱頓覺心口劇烈震顫,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墜落在地,險些噴出一口鮮血。


    莫思幽退了兩步,隨即穩住身形,落下地麵。脖子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也隻是側了一下頭,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莫大哥!”紫鳶已經急迫地衝了出去,踮著腳將他肩頭的烏發撩開。看見那一道淌著血的傷口,她的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雙手一下子緊握成了拳頭。


    朱!隱!


    “阿幽,可有受傷?”柳淵旋即上前問道,又將玉笛交還到莫思幽手中。


    莫思幽不動聲色地推開紫鳶的手,搖了搖頭說:“徒兒無礙。”


    “師傅……”被幾個弟子扶起來的朱隱,麵色複雜地向柳淵頷首。他也不料今日莫思幽竟會如此不堪一擊,但這一招下去能破了莫思幽的格擋,讓他很是驚喜。隻是師傅為了護那小子,竟會對他下這麽重的手,讓他心裏頗為憋屈。若不是想到自己這一招是過火得明顯了一些,他真有些不甘心。加上這次能傷了莫思幽,也算是抵了心頭的委屈,倒也值了。看看以後誰還敢說,莫思幽是四大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甚至堪稱整個江湖武林後起之輩中的翹楚!


    “朱隱,同門比武,你竟下此狠手,當真是不顧念這同門情誼了麽?”柳淵冷哼一聲。他知道朱隱此人逞強要麵子,每次與師兄弟比試都出手不輕,但看在他以往還算有分寸的份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有上進心是好的。可這一次,同室操戈,出手狠厲,朱隱算是觸到了他的底線。


    朱隱一愣,不料師傅將話說得這麽重,竟然對他直唿其名,本想還口解釋,但一看柳淵麵色不善,如果硬碰硬,自己討不到便宜,就將話又咽了迴去。


    “……弟子知錯。”


    “師傅,二師兄他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諒他吧!”弟子們知道柳淵對莫思幽一向愛護,怕這次真觸了柳淵的逆鱗,朱隱要遭大難,便有一些幫著朱隱說話。


    “哼!不是故意的?他的長槍再偏一點,我莫大哥就沒命了!你們都瞎了嗎?”紫鳶不服氣地嚷道。剛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朱隱最後刺中莫思幽並非刻意,但他之前招招緊逼,分明就是下了狠手。她現在隻恨不得將那朱隱綁起來,滴蠟油、抽皮鞭,千刀萬剮,再從頭到腳潑一盆鹽水!


    “莫姑娘!此乃我碧草山莊的家事,還請不要插手。”莫思幽冷冷地喝斷,眉心微蹙,帶著一絲不耐煩。紫鳶一窒,露出委屈的神情,不甘心地抿著唇。


    莫思幽轉向柳淵,淡然說道:“師傅,是徒兒武功低微,不關二師兄的事。”


    朱隱狠狠瞪了莫思幽一眼,並不領這份情。在他眼中,這不過是莫思幽故作姿態,討好賣乖!


    莫思幽卻並未看他,似是一點兒都不在意他怎麽想。朱隱是什麽樣人,相處這十幾年來,莫思幽早是心知肚明,他不點破,也不想自找麻煩。


    誰知柳淵轉頭就對莫思幽蹙眉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莫思幽聞言麵色微變,將右手隱進袖子裏,垂眸道:“徒兒無事。”


    但柳淵卻不依,道:“以你的功夫,你二師兄根本不可能破你那一招格擋。你的手為何會無力?”


    “師傅,徒兒這些日子一直勤加練習,才會傷了師弟。師傅若要責罰,徒兒並無怨言!”朱隱聽到柳淵那麽說,立時麵色鐵青,竟自己出來領罪。他寧願受到嚴厲責罰,也不願自己的努力被貶低到如此地步。難道他光明正大贏了莫思幽一場,在師傅看來,卻隻是莫思幽的疏忽?


    莫思幽神色淡然,並不想爭論勝敗,垂眸應和道:“二師兄說得是。”


    “哦?”柳淵挑眉,對於他兩位弟子的實力,他心知肚明。莫思幽是天生骨骼精奇,加上踏實勤奮,功力進展神速,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已經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連柳淵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再假以時日,莫思幽必是青出於藍,當能成為領軍江湖的頂尖兒人物。雖說莫思幽生性淡泊,也難保這武林盟主之位有朝一日不會易主於他。柳淵一直盡心盡力栽培莫思幽,因是心中早有主意……柳淵一麵暗自思忖,一麵飛快地出招。


    莫思幽下意識出手去擋,然柳淵反手一撥,就輕而易舉地打掉了他手上的玉笛。莫思幽手指輕顫,垂著眼眸,並非是謊言被拆穿之後感到難堪,隻是有些無奈。


    “師傅……”


    “還說沒事嗎?”柳淵皺起眉頭。


    莫思幽眼眸一黯,淡淡答道:“並無什麽事。隻是徒兒昨夜側身而臥,將手臂壓得麻痹了,一時沒有緩過來。”


    “哦?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柳淵懷疑地看著莫思幽。


    可見莫思幽麵不改色,隻道:“任何人都有疏漏的時候。”他用淡然的語氣說著這牽強的理由,也不管別人信與不信,仍是絲毫沒有提及昨夜的事情。


    他們當然不知道,紫鳶枕著莫思幽的手睡了一夜,才導致他的手臂麻木,今日一直使不上力。紫鳶還有些委屈地看著莫思幽,既是因著他對自己的冷漠和不耐,也因為那朱隱對莫思幽做得實在有些過分。如果不是莫思幽閃避及時,她真不敢想象那一槍的威力會造成什麽後果。


    柳淵知道莫思幽的性子,他不願說的事情,也勉強不來,也就隻好作罷了。他想著反正不是什麽大事,倒也不至於逼問太緊。對於莫思幽的為人,柳淵自是清楚,他相信莫思幽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既然隻是意外,你們日後各自小心便是。英雄大會在即,你——們別讓為師失望。”柳淵先深深地看了一眼莫思幽,然後才移目看向朱隱和蘭軒。


    朱隱按壓著眼底噴薄而出的妒火,埋頭答道:“是!”


    莫思幽也無意再糾纏此事,對於朱隱,他也並不再說什麽客套話。他大抵都能猜到了朱隱現下的心思,自己說得越多,反而是越描越黑。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不想與朱隱有過多糾葛,何況看在師傅的麵上,他仍是要顧著一絲同門情誼。


    紫鳶還惦記著莫思幽脖子上的傷口,正想要開口問,柳淵卻轉頭注意到了她。


    “這位姑娘,就是那日阿幽救迴山莊那位吧?”


    “誒?是。”紫鳶迴過神來,點點頭。


    柳淵眸中流露出一絲悠長的意味,盯著紫鳶說:“姑娘孤身一人,來到碧草山莊,不知可有什麽要緊事?”


    “嗯?”紫鳶愣了愣,心想這柳淵為什麽會問這麽奇怪的話?難道說……


    不等紫鳶天馬行空想下去,柳淵就繼續問道:“那日阿幽將姑娘帶迴山莊,老夫在地上拾到一枚玉佩,不知可是姑娘所有?”


    “玉佩?”紫鳶忽的倒吸一口冷氣,低下頭去摸自己的腰身。“啊,不見了!我的月牙玉佩!”


    柳淵的身體頓時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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