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緩神間,飛箭如驟雨般落下,擊打在盾牌上,發出重金相交的爭鳴。日旭躍在日照身前,手中的長槍正飛速舞成一個飛旋的盾牌,擋著飛射而來的利箭。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口,半個身子已然伸出了城牆之外,這漫天的飛箭仿佛是射在我身上一般。

    日旭和日照二人,卻不慌忙地退著,日照似乎輕聲與日旭爭執著什麽,日旭頭也不迴,日照卻一個勁地動著嘴,手上的肩膀上血不停的留出,原先沉著的神色此刻卻已漲得通紅,一個身子全然正對著敵方,手中餘下的那把大刀堪堪打落射向背上梅蘭的箭雨。

    “大哥,別忘了你的元帥。”日照運足氣力喊道,“護你全身而退,也就護住我朝的未來。”伸手拉住日旭的身後,一用力,盡生生把日旭拉在了他的身後,一把短刀罩在周身,逼著日旭往後退去。武朝的盾牌陣勢列隊往前緩緩挪動,離開日旭的後背不過十米開外。

    我不自覺的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城牆,原來這就是戰爭,在危險之中把自己的希望無限擴張。曾經勝利的一方唯有在角色轉換間,才能明白,自己曾經的手起刀落奪取了別人的所有,而身處絕境的全力掙紮,全然隻是為了守護心中的信仰和希望。戰場之上,早已沒有死的恐懼。

    日照許是因為受了傷,而短刀的防禦範圍本就不大,密集的箭雨中,總有那麽兩三支望日照身上而去,在他身後的日旭不敢退開半步,一心護著日照的安危。

    “大哥,你先走,我替你開路。”日照鐵了心,不退反進,勢如迴光反照,手上的動作越發的快了起來,瞧著模樣,分明也是一顆尋死的心。雖不懼死,卻已無生的念頭,仿佛瘋了。

    我不及多想,南朝的營地中,隆隆響聲而起,不似戰鼓聲的通徹,卻也不是天際雷聲的驚愕。日照原本的氣勢被這怪異的聲響一阻,周身的防禦盡露出大半的破綻,南朝的箭矢雖不及先前的多密,卻似安排好地往日照一人射去。轉眼的刹那,日照就要成了插滿箭羽的靶子。

    一個身影自日照背後飛躍而過,我大唿出聲:“夫君……”

    日旭如門神般擋在日照身前,有序的槍法顯然是亂了,日照卻在此刻地固執與日旭搶著擋箭。身子一個掙紮,背上的梅蘭卻晃落了半邊,飛射的箭矢正要射在梅蘭的麵門之上。日照一個飛身罩著箭矢而去,卻被身前地日旭抬腿踢中胸口,往武朝的盾牌陣中跌去。

    “夫君……”心痛如絞地唿出聲,日旭的背上插了三支箭,雖不深卻已有血從箭入處滲出。

    日照翻身而起,“大哥。”正欲在搶身在去,卻被手持盾牌的士兵擋在身前。

    “住口。”日旭大喝一聲,連退數步,左手臂上又中了兩箭,方才退入武朝陣中,勉強用搶杆支在地上,“我梁日旭沒有你這般懦弱的弟弟。”手上的左手遞到麵前,盡兀自用嘴咬下了刺如的箭矢,不及止血,掄著左拳打在日照的臉頰上,日照原本血汙的臉頰,此刻倒印出一個白色的拳印,“死還不容易?懦夫的行為。你倒是痛快了,母親怎麽辦,你可有想過?”日旭幾句問話讓日照的神色僵直,不急多說,日旭又是抬手做出一個手勢,盾牌陣後的武朝士兵紛紛往城門方向退去,井然有序,倒也不慌忙。此刻的日旭,也不搭理一旁的日照,困難用受傷的手,果斷的拔下背上之箭,隻是稍稍蹙眉,臉上卻瞧不見痛楚。

    南朝列著的箭陣,此刻往兩邊撤開,兩個十米多高,黑乎乎的龐然大物慢慢蠕動而出,前端似一把直立的大刀,刀鋒正對許都的南邊城門,而後端赫然是朝天的炮筒形狀。

    “大家隨我迴城。”日旭一聲令下,吹了一記口哨,盾牌陣後的踏雪緩緩跑至日旭身旁,“日照,背上梅蘭上馬。”言語絕決,不容絲毫反駁。

    我滿心都想質問日旭此刻的無畏,仿佛心靈相通般,日旭扭頭望著城樓之上,與嚴丹一望之後,一雙眼睛定定地落在我探在外的臉上,似有萬分的抱歉,我頹然心痛,勉強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兀自退迴腳步。既然你有心捍衛朝廷,我也隻能無語配合,稍候的寂寞也罷,冷寮也好,就讓我懷揣著你的溫柔一路走過。

    “啾……啾……”破空聲響,先是三五個小球那龐然大物的尾端射出,仔細一瞧,那小球似有鏤空,每個中央都透著紅色的微光,自南朝陣地至城樓也不下數百米,那小球盡往雲端而去,慢慢朝著城樓之上而來,滑過天際,那微亮的紅光猶如一尾流星從天而降。那小球的速度著實可怕,趙勇見形勢不妥,早拉著我往城樓石階而下,就在我剛踏下的瞬間,那黑色小球夾雜著一聲巨響,盡變化成幾十片碎片向四周爆裂開來,碎片所到之處又是一次爆裂,不過三五個小球,城樓之上卻已是死傷一片。我來不及躲避,手臂上被遠處彈來的碎石打中,背身瞧去,趙勇諾大的身軀正擋在我的身後,心中感動之下,強壓下身上的痛楚,不敢再成負擔,一個勁地往城樓下跑去。身後爆炸聲不斷,顯然是又有不少流星自天而降。

    “趙將軍,你上城樓幫忙,我一人足以逃命。”我邊跑邊對著身後地趙勇說道,“軍師的武功也很弱,你護著他就好。”顧不得禮數,提起裙角,死命地跑著。

    身後的腳步聲並沒有遠離,“你少管我,我隻聽元帥和軍師的吩咐。”大聲而果斷的拒絕。我也不再推辭,兩人已安然退迴到城樓腳下。

    城門緩緩打開著,退迴的士兵正列隊在兩旁,做著守城的準備。自城門望出去,我的雙腳在也無法移動。一騎踏雪馱著梅蘭緩緩往城門方向而來,身旁無人護衛,不遠處卻是日旭日照兩兄弟,背抵著背,兩杆長槍對著二十多個南朝士兵。

    “趙勇,把踏雪牽迴來。”我默然地說道,眼睛卻死死盯著城門外且戰且退的兩兄弟。

    “我還沒有瘋。幹嗎去救一個叛徒,更何況是一具已經死了的屍體?”趙勇嘟囔著,“就是不明白,日照為了護著她的屍首中了一槍;元帥更是為了她中了那麽多箭,都瘋了。”

    “你不去,我去。”說完,我匆忙往城門外跑去,卻被趙勇攔住。趙勇一臉不情願地朝著城門外兩三米處跑去。而此刻的我,其實好想跑到日旭的身邊。

    駭人的隆隆聲再次而起,那射出流星的龐然大物此刻又緩慢的向前馳來,型成滴水狀,前進的速度亦愈來愈快,更令人心驚的是,那後端的炮筒已然脫離主身,射出的流星之彈也有增多之勢,城樓之上爆炸聲不絕於耳。

    “日照,退迴城中。”日旭顯然察覺到不妥,瞧著四周的武朝士兵近乎都已退入許都,提搶和日照二人一路狂奔而迴。

    “元帥,小心身後釘板。”守在半掩城門邊的士兵眾口提醒著日旭,我眯眼才瞧清楚,日旭和日照的身後,有著十來個南朝士兵頂著一架釘板車,緊緊追在二人身後。

    “日照……”日旭一聲大喝,日照會意點頭,兩人同時甩槍朝後,雙腳頓住,挑槍而起,那輛釘板車旋轉而起,砸向後方眾人。

    “關門。”日旭自一條縫中竄入後,下了軍令,“用沙包和石塊頂住兩扇城門。一眾人隨我自北門撤出。”士兵紛紛赫然,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一騎戰馬自身前駛過,馬上之人向我伸手而出,“月華,上馬。”身子騰空而起,落在了日旭的身前,“大家加快手上的動作。”我瞧著城門兩邊的沙包和石塊盡堆得有三米之厚,此時,那隆隆之聲似乎已到了城門之外,“大家快撤……我和趙將軍殿後。”

    幾百個士兵蜂擁往北邊,日旭策馬隨在隊後,我正才瞧見日照正騎著踏雪在隊伍的前端。

    “嗵……嗵……”城門處傳來撞擊的聲音,地動山搖,我忍不住朝後往去,自城門間的縫隙處,那把無限放大的刀刃正慢慢擠進來,一次次撞擊下,突然之間,那並不鋒利的刀刃已欠入城門之中,“刷……刷……”聲響,自刀刃處自上而下射出無數鐵鉤,鉤住了城門兩端,原先插入的刀刃,此刻盡往迴收去。不似一貫的破城門而入,確是順勢打開城門。

    梁家的獨門武器流星原來不隻是那剛才自天上飄落的流星而已,真正厲害而致命的卻是這不起眼的黑色水滴型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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