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普通嚮導的精神力能造成的傷害。


    麵前是步步逼近的入侵者,第五分隊隊長喘著氣,眼前開始出現重影。


    精神體失去控製,在圖景內橫衝直撞,索取著他所剩不多的正常精神力。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抬頭,看見的是那位嚮導空洞的眼神。


    砰。


    鮮血從他的下體湧出,染濕木質地板。


    樓下。


    「河州塔的人呢?!」


    觸梢跳動著,嚴飛辰的狀態已經接近狂躁,過多的精神力消耗讓他有些失控,此刻勉力維持著正常,猩紅著雙眼搜尋著宴會廳內,河州塔成員的身影。


    「嚴隊!」是他隊伍裏的一位嚮導,左肩中彈,捂著流血那處在另一頭迴答他,「河州塔的監獄被偷襲了,他們現在沒辦法趕過來!」


    嚴飛辰罵了句髒話,陰沉著臉換了把槍,重新上膛,瞄準入侵者的眉心開槍。


    他控製不了他的情緒外泄,判斷能力正在下降,恍惚間,他打偏了一槍。


    「嚴隊!」


    「嚴哥!」


    耳膜酸脹,隊友的聲音落在耳朵裏像隔了層布,忽大忽小,令他越發感到煩躁。


    玻璃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一時不察,精神網內鑽入一股陌生的精神力,繞著他的精神網三圈,最後攀上了觸梢。


    隻一下,差點讓嚴飛辰陷入狂躁狀態。


    嚮導的精神力。


    跟其他嚮導溫和輕柔的精神力相比,這股陌生的精神力更為強勢,撕扯著他的精神網,引導著他朝旁邊開槍。


    之後發生的那些,是嚴飛辰這一輩子最不敢迴憶的畫麵。


    他眼睜睜地看著狂躁狀態下的自己對同伴出手,看著同伴驚恐而不解的眼神。


    他隔著一層透明的屏障,一拳一拳落在上麵,嘶吼著。


    停,停下!


    沒有用了,什麽都聽不見了,記憶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他抬手,掐住了一個同伴的脖子。


    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一點二十八分,支援終於抵達。


    誰也沒有料到,一場慶功宴會變成戰場,到處是屍體,牆上血跡連片。


    嚴飛辰神情恍惚,呆滯地看著他們收拾殘局。


    有個哨兵認出了他,試探性地喊了他一聲:「嚴隊,你還好麽?」


    不好,很不好。


    嚴飛辰呆愣愣地看著雙手,半晌才慢吞吞地迴應:「啊?哦,我還好。」


    他起身,踉蹌著往外走去。


    「我得走了,他們還在等我下命令……」


    給誰下命令?嚴飛辰抬頭,身旁空無一人。


    一年前,聯盟法庭慶功宴被臥底和「自由人」組織餘黨裏應外合,入侵慶功宴,大開殺戒。


    那一年,第五分隊隊長被黑暗嚮導的精神力切斷精神連接;那一年,失控狀態下的嚴飛辰殺死了與自己並肩的隊友;那一年,河州塔監獄遭遇襲擊,無法進行支援;那一年,是新人入渝州塔的日子。


    那晚過後,聯盟法庭封鎖了消息,對外說是調查。


    看似平靜的海麵下,藏著的是暗湧的漩渦。


    第14章


    原第五分隊隊長犧牲後,齊汶遲入塔接了他的班。


    他一個新人,按理來說是沒有資格擔任隊長。


    第五分隊就是個香餑餑,原隊長是位a+級哨兵,入塔六年,經驗豐富,手下的隊員能力強還聽指揮。每次出任務,塔裏批的資金抵得上普通成員三個月工資。


    塔裏不少人覬覦隊長的位子,誰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齊汶遲獲勝。


    入塔僅半年,齊汶遲的任務績點就已達標,最新能力等級測評達到a+,與犧牲的第五分隊隊長等級一樣。


    齊汶遲接管第五分隊後,部分隊員選擇退出,他沒挽留,轉頭就去新入塔的一眾新人裏挑了查西和林驚雨。


    他正式上任的那天,嚴飛辰正在遞交辭呈。


    那場意外已經過去了半年,他仍未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他的心理測評分數遠低於及格線,高層多次找他談話,內容大致都是讓他盡快調整好狀態,並繼續擔任隊長一職。


    嚴飛辰做不到。


    等級越高的哨兵越容易陷入狂躁狀態,哨兵脆弱的精神網經不起再一次的精神力攻擊。


    負責審批的是霍臨深。


    彼時的嚴飛辰狀態差到極點,有些侷促地等著霍臨深簽字。


    霍臨深轉著筆,問了他兩個問題:「就這樣離開,甘心嗎?」


    「入侵者還沒抓到,你就先退縮了?」


    嚴飛辰低著頭,麻木道:「殺死他們的,就是我,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霍臨深沒有在他的辭呈上簽字,跟高層打申請將嚴飛辰調去了後勤部。


    後勤部相比其他部門,工作輕鬆很多,嚴飛辰的到來並沒引起太大注意,所有人都在刻意抹去他的存在。


    他亦然。


    直到齊汶遲來找他。


    新上任的第五分隊隊長還很年輕,眉宇間充滿朝氣,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邀請他加入自己的隊伍。


    他好像並不傷心。


    「所以我不能逃避,更不能讓隊伍解散。」


    齊汶遲問他在害怕什麽。


    他終於和齊汶遲對上視線。


    「你說的很對,」眼底是齊汶遲的那身黑色訓練服,「但你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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