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威脅話語,夭妄眼瞼不由微微顫動。未有多言,也不見動作,可隨後,卻是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


    二女也是不由神情緊張,好似嚴陣以待。


    可這拔刀相向的氣氛不過幾隙,夭妄那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寧靜。


    再見夭妄嬉皮笑臉,他的手緩緩摸上了臉,隨著他緩緩解下眼罩。就在眼罩被徹底摘下的刹那,紫光閃耀,包裹了三人。


    骰至嬌同茉黛的反應可謂迅速,可終究,慢了太多步。


    二女隻覺脖間微涼,眼睛下掃,是兩把飛刀抵在了二女咽喉。


    這飛刀隻要稍稍用力,再進幾分,二女,便會當場喪命。


    “莫以為飛賊就隻懂得腿上功夫,殺人技,夭某人也是學過一些。”


    骰至嬌不由咽了口口水,那飛刀隨著她的喉結一並起伏動作,倒是沒割到她的皮肉。


    相較於骰至嬌,茉黛倒是一臉不屑,隨後聲帶譏諷,道:“這兒沒有他人,你白影在此處殺了我二人,倒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


    可話才落,抵在二女喉間的飛刀卻已挪開。迴頭看向夭妄,他已經將眼罩再度戴上。


    “莫說你二人,若是要拚命,怕是我們家那冷木頭,我夭某人也能取他性命。你等外人隻曉得我暮寒樓裏頭縈如歌同冷不語資質妖孽,卻不會曉得唯獨我夭妄眼中,世間境界劃分,隻是狗屁。”


    茉黛微微抿嘴笑笑,麵容的扭曲,這笑,依舊是恐怖如斯。


    唇啟出聲,問:“那,白影大盜,具體何意?”


    “事成,邊軍兵符,可能奉上?”


    話出,骰至嬌不由瞪大了眼。


    不等這賈大官人開口,夭妄嘿嘿笑了笑,隨後道:“賈大官人,你經營賭坊,自然曉得,六城賭局對我大鄴的重要性。”


    “綠林插手官家勢力,當真恰當?”


    “恰當不恰當,就不勞賈大官人關心了。一月內,花無意的命牌我雙手奉上。”


    骰至嬌還要說什麽,卻是茉黛打斷了話語,搶話道:“好,屆時,一手命牌,一手兵符。”


    話已出,骰至嬌不由眉頭微蹙,有些埋怨看著茉黛。而茉黛,則似成竹在胸,一臉坦然。


    夭妄麵無表情,仔細盯著茉黛,隨後又是放聲哈哈大笑。就見他,足下輕點,跨過欄杆,朝上騰躍而去。


    人走留聲:“莫怪我夭某人沒提醒,犯我手足,傷我妻兒者,夭某人定要他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確定這飛賊離去,骰至嬌同茉黛竟是不約而同,一道舒了口氣。


    隨後,骰至嬌有些責怪看向了茉黛。


    而茉黛,又是微微一笑,忙給她這才相親的姐妹解釋道:“若是白影當真去了花家,盜取了花無意的命牌,那這世間,便再無白翎。既然沒了白翎,妹妹又何必在意這邊軍兵符在誰人手上?”


    骰至嬌幽怨道:“那可是號令三軍之物,關係大鄴邊防,姐姐你……”


    骰至嬌話未盡,茉黛再度出聲,道:“妹妹這話不假,的確幹係到大鄴邊防。既然妹妹這等新大鄴人都如此關心,那暮寒樓這紮根大鄴的組織,又如何會做損國不利己的行當呢?”


    骰至嬌沒再說話,一句新大鄴人令她有些不自在。可隨後,臉上也是浮現了笑容。


    生於他國,餘生安於大鄴,為新大鄴人,當幸。


    而出了酒樓的夭妄,卻做了不地道的一件事。他沒有迴鐵匠鋪子,也沒急著去尋婉清,而是去了白翎的城主府。


    飛賊做事已經習慣,不走正門就罷了,更是避著人群,直接摸進了白翎的書房。


    這會兒的白翎沒有往日般勤奮批文中,而是坐在地上,散著頭發,手中一壺酒,有些潦草。


    雖說他早早聽到了外頭鬼鬼祟祟的聲響,卻依舊自顧自喝酒,也不願有什麽作為。


    夭妄如同憑空乍現一般出現在了白翎身前,他微微俯身看著眼前的寒城之主。看往日風度翩翩,氣質不凡的白翎,如今這好似喪家流浪漢的模樣,不由咧嘴嗬嗬笑了出來。


    白翎聽到笑聲,也是抬起了頭。有這能耐進他屋的,他自然能猜到是誰。


    白翎也隨著夭妄嘿嘿笑,隨後更是頗為大方,將手中酒壺遞給了夭妄。


    而夭妄則是擺手拒絕,道:“飛賊不好酒,酒雖解愁,卻令人更愁。”


    白翎點了點頭,頗為認同的樣子。又見他踉踉蹌蹌起身,走到了茶桌邊。坐在主位後,燒水沏茶等熟練工序開始進行。


    茶已好,茶香溢出,聞著也是沁人心脾。白翎給夭妄斟了杯茶,而自己,則是再度掄起了酒壺,一個勁兒的往口中灌酒。


    夭妄握著杯子,倒也沒往嘴邊送,他直勾勾盯著白翎,語氣略帶戲謔道:“白翎城主,你這寒城都快被人給整沒了,你這做城主的倒好,這會兒還有心思躲在屋子裏喝酒,心可真夠大的。”


    白翎聽了,卻沒夭妄預想期待的反應,隻是一聲笑,隨後躺在了太師椅上。手高舉,酒壺微傾,酒水如線自酒壺中淌出,落入口中。


    隨後,頗為痛快的一聲“啊”,白翎如同一下有了精神,坐正了身子。


    雖說坐正了身子,可白翎的眼神依舊沒有往日神采。


    “夭妄兄弟,你可曉得讀書人是如何說小和大的?”


    夭妄頗為直接,搖了搖頭,迴道:“隻學了識字,沒看過幾本書,不曉得。”


    “讀書人講求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我白翎莫說治國同平天下,就連修身同齊家也做不到了。你說,我這麽個人,做這寒城的主人,寒城如何不丟?”


    夭妄並未安慰或其它虛偽言語,很幹脆的點了點頭。他輕輕呷了口茶,咪了咪嘴,繼續道:“白翎城主,有件事我頗為好奇,想詢問下城主。”


    白翎點了點頭,示意但說無妨。


    夭妄清了清喉嚨,一臉壞意,道:“白翎城主,你,怕死嗎?”


    聽到這問題,白翎不由微微一愣。二人沉默幾隙,隨後白翎哈哈大笑。動作幅度稍稍大了些,酒壺裏的水灑了,也不去在意。


    而夭妄,依舊目不轉睛盯著白翎。


    “怕,自然是怕的要死。可人生自古誰無死,怕,就怕死的不明不白。”


    夭妄點了點頭,將茶杯放迴桌上,人靠在椅子上,隨後說出來此行目的:“倒也沒啥,此次前來,是來同白翎城主作別的?”


    白翎微微笑,問:“不等冷不語一道迴暮寒樓了?”


    夭妄擺了擺手,繼續道:“倒非如此,這迴隻是小別。估摸著,個把月吧。”


    白翎點了點頭,卻不問夭妄此去目的地,道:“那白翎就在這,恭祝白影前路坦蕩,武運昌盛。”


    聽到祝福話語,夭妄並沒有予以迴應,也笑了。可夭妄的笑,卻是分外邪佞。


    “不知那塊刻了花無意三個字的命牌,會被安置在何處?”


    白翎本打算再是隨意幾句敷衍,可聽到夭妄的話語,仔細迴味了下,原本無神甚至有些渙散的眼睛裏頭,終於有了神光。


    白翎目光裏頭有些兇狠之意思,他盯著夭妄,一字一字問:“是何人,要你去花家?”


    見白翎終於有了反應,夭妄咧嘴嘿嘿笑。他站起身,又伸了個懶腰,道:“也算幾麵情誼,可能告知下我夭某人,如何能在花家,全身而退?”


    白翎聽後,嘿嘿笑了笑,道:“白影啊白影,你這話說出口,就沒什麽意思了。”


    夭妄故作一臉疑惑,看著白翎,靜待下文。


    白翎一聲冷哼,繼續道:“孤之所以在意你白影俠盜勝過七星劍客,其緣由,你自己不知麽?”


    夭妄聽了,故作好奇,卻是依舊不語。


    白翎也不在意,繼續道:“花無意離開花家的時候,本打算帶走花王寶弓同十三神箭。可,箭終究是耗損品,被族中長輩收了起來,即便花無意是花家少主,也不曾見過。”


    夭妄點了點頭,既然對方已經將話說明,他也就不裝糊塗了,感慨道:“那十三支箭,的確是好寶貝。”


    見夭妄話語好奇承認了,白翎倒不在意,也是點了點頭,繼續道:“花無意出了花家,便不再是花無意。既然花無意不再是花無意,那就不提花王寶弓了,十三神箭,更不用提了。”


    夭妄再度點了點頭,附和道:“有一說一,那弓和箭,不敢說世間除了你,無人可配。但說句良心話,的確你與這弓箭,更配。”


    白翎權當這是奉承話,隨後嗬嗬笑了笑,道:“那,孤也說句良心話,的確,除了你,不敢說還有人能進了花家又全身而退,可這些能人裏頭,你夭妄,的確是最佳人選。”


    二人互相吹捧,卻是不覺臉紅。


    夭妄又是嘿嘿笑了笑,繼續道:“說起來,你那小弟也該到寒城了。”


    聽到夭妄提及自己小弟,白翎的眼睛裏頭,終於再度流露出了些許溫柔。


    夭妄不由搖了搖頭,又開口問:“白翎城主,若是花無意的命牌落入逮人手中,會如何?”


    白翎搖了搖頭,道:“不知,也不想知。”


    夭妄聽了,點了點頭,又是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隨手又將桌上茶杯舉起,一口飲盡有些微涼的茶水,籲了口氣。


    “白翎城主,不敢說你我也好,暮寒樓同寒城也罷,雖所為不同,卻也差不多是殊途同歸。一月後,花無意的命牌,夭妄雙手奉上。”


    白翎聽了,微微有些發愣,有些疑惑。


    夭妄嘴角勾起,搖了搖頭,道:“白翎城主八成能猜出想要花無意命牌的人,可這人拿走了花無意的命牌,會死多少人,白翎城主心裏頭怕也會有個大概。”


    夭妄如何也想不到,白翎比他想的,還要清楚。


    白翎不由搖頭歎氣,隨後道:“終究是情字負人,是我花無意造下的孽。”


    聽到白翎自稱為花無意,夭妄不由籲了口氣,道:“花兄,世間本無煩惱事,隻是人存於世,自尋煩惱。”


    白翎點了點頭,二人未再多餘話語。夭妄抱拳之後,身影一閃,已經離去。


    夭妄才離去,白翎又是掄起了酒壺,他正要再度喝酒,停頓幾隙,卻是將酒壺放下。


    隨後,白翎嗬嗬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些沒心沒肺。


    收了笑聲,白翎起身,走向了桌案。手一揮,直接將桌上那些竹簡冊子掃落地上。


    隨後,從一本藍皮本上撕下一張紙,提起毛筆,在紙上就寫下一字。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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