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翎嗬嗬笑了起來。他看著懷中嬌妻逐漸虛弱,竟是沒心沒肺一般笑著。


    樺鶯夫人用手輕撫著白翎的臉,她的臉上,是那淡淡的微笑。生命力的流逝在她的臉上展現,任是白翎如何將自己的炁輸入樺鶯夫人體內,依舊於事無補。


    粉衣女子看著這一幕,也笑了,仰天大笑。可笑聲裏頭的悲哀,終究是太過明顯。


    白翎將樺鶯夫人緩緩放在了地上,一旁的小滿這會兒終於迴過了神,到了跟前跪坐地上,讓樺鶯夫人枕在自己大腿上。


    白翎起了身,朝著粉衣女子走了過去,他的眼神變了,變得異常兇狠。好似這會兒站在他麵前的,不是昔日的戀人,而是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粉衣女子嘴角勾起,微微笑。她的臉被鬥笠薄紗遮掩,白翎自然是看不到。可白翎如今模樣,哪怕臉上表情細微變化,粉衣女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本以為此刻的自己,應當頗為痛快,可為何心底卻絲毫沒有那痛快之意。


    粉衣女子依舊毫無收斂在笑,在笑。她收斂了情緒,讓人聽不出這笑聲裏頭的異常情感。


    笑聲止,粉衣女子又看了白翎些許時間,仔細打量這男人的臉。比印象中稍稍黑了點,細紋也多了幾道。想來,他做城主的這幾年,並不安逸。


    終究是粉衣女子先開的口,聽她道:“花無意,你這會兒是不是特別恨我,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喂豬喂狗,是嗎?”


    白翎依舊沉默,眼裏頭的兇戾絲毫未減。


    粉衣女子也看著他,未出聲。可下一瞬,粉衣女子不由睜大了眼,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位曾經花家少主花無意,如今的大鄴挽風城之主白翎,竟在粉衣女子麵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跪師跪德才,如今,他一言不出直接跪在了這個女人身前。


    粉衣女子愣在了那,不知該如何言語,就這般兩兩無語,空氣沉默。


    許久過後,白翎開了口,他言辭懇切,道:“千錯萬錯,是我花無意的錯。還請茉黛仙子,放過樺鶯,饒她一命。”


    這話出口,他重新拾起了他花家少主的名字,可在他的口中,自己是茉黛仙子。


    粉衣女子的心,在刹那如同萬千刀刃飛過,穿透,破碎成無數的細小碎片。


    胸口沉悶,好似無法唿吸一般。她看著躺在一側的樺鶯夫人,不由嗬嗬笑出了聲。粉衣女子心裏頭苦悶著,終究啊終究,是你霓霽贏了,自己,輸的一敗塗地。


    “一點小傷,偌大的寒城,難道沒有醫者能治麽?”


    聽到粉衣女子這明知故問的話語,白翎不由咬了咬牙,可最終說出口的話語,卻是卑微,絲毫不見一城之主該有的威嚴同霸氣。


    “論醫術,桃花庵天下無兩。桃花庵裏頭,除了桃花仙子,也唯有茉黛仙子,俯視眾人。還請仙子,念在同門之誼,曾經情誼,救樺鶯一命。”


    一口一個仙子,一句同門之誼,一句曾經情誼。粉衣女子此刻胸悶不再,心裏頭,也已如亙古冰山化水,溫度懾人。


    “可,那,城主大人,如何迴報?”


    白翎一聽,這粉衣女子終究是鬆了口,不由心中微微喜悅。


    不等白翎詢問粉衣女子的條件,粉衣女子開口了。就聽她聲音冰寒,不見半點感情,道:“我要她霓霽,從此女人見了,唾棄,男人見了,嘲諷。”


    白翎不由眉頭緊皺,不解其意。直到粉衣女子將鬥笠薄紗一點一點摘下,露出了真正麵容。


    當白翎看到粉衣女子的真容,不由睜大了眼,一臉難以置信,愣在了那。


    他記憶中茉黛那絕世的容顏,如今看不到半點傾城傾國,有的,隻有恐怖同瘮人。


    看到白翎的表情,粉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可她的麵容早已毀去,一點麵部表情變化,使得整張臉更為扭曲。


    若是別的男人,看到茉黛這絕妙婀娜的身姿,自會去幻想她鬥笠薄紗下的真容。隨後腦中開始與這尤物雲雨,床笫之歡,妙不可言。


    可若當這男人的意淫正當至高點時,這粉衣女子接下了鬥笠薄紗,露出了此刻真容。可會將人嚇傻,甚至從此一蹶不振,如同天閹之人?


    粉衣女子不由搖頭歎了口氣,道:“果然,你花無意也同旁人無意。你貪圖的,不過是我茉黛曾經的麵容。既然你曾貪圖過我的麵容,那你如霓霽,可也是這般?”


    白翎不由咽了口口水,張了張嘴,或許太過震驚,他終究沒能說出半句話來。


    比看到粉衣女子真容更為可怕的,是白翎自己開始疑惑,自己喜歡的,是茉黛的美貌,還是她這個人?


    昔年知曉茉黛為救自己,以命換命,若無樺鶯陪伴,自己必將一蹶不振。那,如今自己喜歡的,是樺鶯的人,還是說,也隻是單純貪圖她的美貌?


    白翎腦中混亂,情緒複雜。


    粉衣女子嗬嗬笑了笑,繼續道:“好一個花家少主,好一個寒城之主,任你通天修為,本質,不過市井之徒。”


    言語嘲諷,白翎沒有反駁,隻因他覺得,自己無從反駁。紫琅文學


    自他心底有個聲音傳出,這個聲音告訴他,他白翎與茉黛也好,樺鶯也好,隻因兩情相悅,他不是個貪圖美貌,饞人身子的登徒子。


    如今,他害怕樺鶯容貌毀去,也隻去怕樺鶯沒法正視自己毀容的事實。


    “你腦中所想,你花無意是個正人君子,霓霽毀容,你怕的是她清醒後無法正視自己。”


    粉衣女子說完挺多了幾隙,隨後,又是哈哈大笑,一顰一笑本該摘人心,可這會兒,卻似惡鬼修羅。


    收了笑聲,粉衣女子又是輕蔑瞥了白翎一眼,繼續道:“我給你一個機會。”


    說罷,粉衣女子隨手丟給白翎一個瓷瓶。白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打開塞子,一股清香。倒出一顆藥丸在手心,藥丸碧綠似可透光。


    本該讓樺鶯夫人直接服下可白翎猶豫了。


    粉衣女子又是笑了笑,開口道:“花無意,你當真是個小人。我現今就可取了霓霽性命,這會兒給了你藥,竟還猜忌。”


    被說穿了心思,白翎也未再猶豫,將藥丸讓樺鶯夫人服下。些許時間過後,樺鶯夫人慢慢清醒,故意順暢不少,氣色更是紅潤幾分。


    不等白翎大喜,樺鶯夫人卻是無奈歎了口氣。


    白翎不解其意,卻又聽到粉衣女子的笑聲,又聽她戲謔道:“霓霽,想來你不會忘了,畢竟這還魂香的研製,有你一份辛苦。”


    聽名字,當真是救人性命,妙手迴春的藥,可看樺鶯夫人神情,聽粉衣女子語氣,定當截然相反。


    “還魂香,竊七日,鬼神簿空,徒勞一場。”


    白翎微微皺眉,疑惑開口,問:“七日為限?”


    樺鶯夫人無奈哀歎一聲,點了點頭。


    白翎不由睜大了眼,隨後再度憤怒,起身看向了粉衣女子。而粉衣女子,麵含微笑站在了那。


    “既然一個兩個三個,無人願意替我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那麽,我自己動手。”


    白翎強行壓製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幾個深唿吸後,開口問:“茉黛,你想要什麽?”


    “還魂續命,逆陽重生,那伽迴命丸!”


    “那伽迴命丸?”


    白翎仔細思索,隨後眉頭更緊。他自然是想到了這是什麽東西,可,那不過傳說,世上何處可尋?


    “隻要你能將這那伽迴命丸尋來,我不單放過霓霽,你我之間,往日情恨,雲煙盡散。”


    白翎幾番思索,隨後問:“這瓶藥有多少藥丸,如果……”


    “一共七枚,四十九日後,若依舊不見那伽迴命丸,霓霽死!屆時,你想取我性命,給霓霽陪葬,大可拿去。”


    言語灑脫,生死不顧。白翎看向粉衣女子的眼神,情緒複雜,難以說盡。


    粉衣女子又是嗬嗬一笑,隨後再度將鬥笠薄紗戴上,身子起落離去。而那隻黑貓,竟也隨著她一道離去。黑貓跳上牆頂時候還不忘迴頭看了白翎一眼,隱約之間,好似看到這隻黑貓嘴角微微勾起,鄙夷一笑。


    白翎迴到了樺鶯夫人身邊,二人相視之後,均是淺淺一笑。好似很多東西,不必說。


    樺鶯夫人又抬頭看向了小滿,聲音依舊顯得虛弱,語氣卻是無比關心,問:“小滿,你可好些了?”


    小滿咧嘴嘿嘿笑,迴道:“本女俠可是要行走江湖的,一點小傷,何足掛齒。”


    樺鶯夫人一聽,不由噗嗤笑出了聲,即便是白翎,也被小滿這麽沒頭腦的一句話給逗的心情舒暢不少。


    “那伽迴命丸,茉黛是如何知曉這東西?”


    小滿聽著納悶,她看到樺鶯夫人,也是凝眉困惑。於是乎,這小滿女俠開口問:“那,什麽什麽迴命丸,很神秘嗎?”


    白翎看了看小滿,臉上盡是苦澀。樺鶯夫人自然曉得白翎心思,幾句話打發了小滿,讓她趕緊去療傷,免得當真留下疤痕,


    小滿走後,白翎將樺鶯夫人扶進了書房。白翎一邊擴散自己那鴻蒙一重境的炁充斥整間屋子,好讓樺鶯夫人稍稍舒服些。


    一邊,他依舊眉頭緊皺。看向了一臉擔憂的樺鶯夫人,他伸手握住了樺鶯夫人的手,聲音溫暖道:“不去想了,畢竟,那種東西也隻是記錄在幾家的典籍裏頭,是真是假,哪裏能驗證呢?”


    樺鶯夫人本想問些什麽,可最後,還是沒開口出聲。


    那伽迴命丸,真要說起來,也算是龍、花、朱、墨幾家典籍中記載的神藥,無從驗證真偽。


    可白翎不知道的,是臨城朱家的小王爺,他也知道並且也在尋找這那伽迴命丸。


    可是啊,這臨城朱家的小王爺,他從未去查閱過自家收藏的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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