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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地方在兩棟教學樓轉角相連的天台上,天氣晴朗的時候,粗大的排水管上經常站著十來隻曬太陽的鴿子,“咕咕”打量著擅自闖入的人類。唐晚有時會給它們帶來早上沒吃完的饅頭屑,次數多了,膽子大的見到唐晚就會往下撲。


    “丸子,你讀文科以後氣色都變好了。你看我,被數理化逼得滿臉痘。”王璐歎氣,“我羨慕你,清楚明白自己想幹什麽,不被任何人影響。”


    “並不是。”唐晚說,“我也是被逼的,如果不選文科,很可能就要選擇更遠方。”


    而且……她在心底默默說,如果能影響到我的那個人不支持我,我不會有勇氣堅持到現在。我也寧願沉湎於短暫的陪伴,不去計較來日方長。


    王璐仍是悵然:“我現在就想快點畢業,每一天都枯燥得要命。對了,”她狀似隨意地問唐晚,“王輝在你們班混得怎麽樣?”


    唐晚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廓,斟酌道:“老樣子啊,不過大家都忙,沒人和他貧,他也挺獨孤求敗的。”


    王璐“噗嗤”笑了,臉色稍霽:“哎,你知道麽,高一剛開學,他成天圍著你轉,後來瞅著你和顧文韜熟,就厚顏無恥地質問顧文韜跟你什麽關係,顧文韜懶得理他,說你是他妹妹,他居然信了,還樂顛顛跑來告訴我,慶祝他還有機會。”她的笑容漸漸隱沒,“他就是個混球啊,我比誰都早知道。可為什麽……”


    唐晚沒說話,隻是抱了抱她的肩。每個人都有說不出口的心事,也都有憋得難受的時候,但需要的並不是安慰,她懂。


    上課預備鈴響過一遍兩人才分開,唐晚下樓經過高三年級時,竟然撞見了王輝,他一邊倒退行走,一邊衝誰揮手。唐晚匆匆張望了一眼,高三(7)班的門牌下,一個長發長裙的女孩側影,酷似江嵐。


    “哎喲!”王輝一轉身,被唐晚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上課了你不知道?”


    唐晚不及多話,隻有白了他一眼。


    周二晚自習,唐晚照常請假去英語補習班,她現在的班主任姓龍,某師大畢業的高材生,三十來歲就擔任語文教研組組長,行楷板書寫得非常漂亮,興起時還能左右手同時草書不重樣,是女生宿舍臥談會的焦點人物,人稱龍帥。坊間傳聞唐晚是被他欽點進(7)班的,因此對她偏愛有加,都沒用唐誌新出麵,爽快地就給批了假。


    唐晚補習完英語已經九點,培訓機構位於市中心繁華地段,不遠處正是大排檔街,三五成群宵夜的人們絡繹不絕,唐晚正好有點餓,猶豫著要不要也加入貼秋膘的陣營。這時,又一撥下課的人流從大樓走了出來,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瘦高個男生越過她站立的台階,迴頭扶了扶眼鏡,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唐晚訝異地看向他,認出是初中班上的一個男生,人長得文弱瘦小,又不是集團子弟,長期被徐海的手下堵在放學後的教室索取保護費,有一次被唐晚撞見,就替他轟走了那夥人。唐晚之所以記那麽清楚,是因為她見義勇為之後,滿以為會得到一句“謝謝”,結果這孩子隻知道張大嘴衝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差點被路過的周少誤當作他是被唐晚揍的,以致於唐晚很長一段時間見到他都繞道走。再往後,初二下學期還沒完,他就轉學走了。


    “是我啊,張昱。”見唐晚沒吭聲,男生忙提醒她,“有一陣子和猴子做過同桌。”


    “我知道。”唐晚對著那張臉就不禁聯想到他涕淚橫飛的模樣,隻好強行轉移了注意力,“但你以前沒這麽高……”


    “是的,家裏都說我躥個子晚。以前,我差不多這樣……”張昱站的台階比唐晚矮兩級,他拿手在兩人之間比了一條線,補充說,“到你耳朵那裏。”


    唐晚忍不住笑:“我要是你,黑曆史就絕口不提。”


    張昱也跟著笑了一會:“你也準備出國念書嗎?雅思還是托福?”


    唐晚正要說什麽,眼神忽然頓住,張昱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側轉身,猶帶笑容的對上從大排檔街走過來的一男一女,彼此眼神交錯,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沉默。


    “唐……哥。”王輝語出驚人。


    唐晚狐疑地打量臉紅脖子粗的王輝,張昱波瀾不驚地開口應了一聲。


    一陣涼颼颼的風刮過,王輝身邊的女生把長發別至耳後,露出一個落落大方的微笑。


    “我來市區找琴行調音,路不熟,就找王輝當了向導。”江嵐說著,目光在張昱與唐晚之間打了個轉,“你們呢?”


    唐晚竭力忽略頭頂上方歡快閃爍的“出國留學找xx”大型廣告牌,淡定地說:“補習,碰巧遇上。”


    唐晚被這場一言難盡的偶遇耽誤了趕迴宿舍的時間,隻得迴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來打車,走進校門還有點神誌不清。


    “啪”,一個響指打在耳邊。


    “醒醒,夢遊呢。”


    唐晚承認這是她一周來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笑意不覺爬上眼角眉梢,目光終於清明起來。


    “顧大人早。”她轉過頭,初秋的早晨,他額角還有細碎的汗珠,顯然才結束晨跑。


    “是挺早的。”顧文韜打量了一下唐晚,“你昨晚迴家了?”


    唐晚忍下一個哈欠,眼淚汪汪地點頭,她不但迴家了,還邪魔侵體看了半宿漫畫。


    她堆上一個討好的笑:“我中午上你那兒補個眠行麽?”


    顧文韜作息習慣固定,白天寧願趴桌板也絕不迴去躺床,他的房間幹淨整潔,而且比宿舍安靜太多。


    不容顧文韜拒絕,她補充說:“就睡小沙發。”


    顧文韜壓下嘴角的弧度,顯得漫不經心:“我的備用鑰匙在你那兒,其實你自己偷偷去我也不會知道,但既然你說了,我也順便想起來,床單被套都該換了。”


    “我洗我洗。”唐晚就差抱大腿,朱老師家的洗衣機可好用了。


    教學樓轉角,兩人一左一右,顧文韜想起什麽似的叫住唐晚:“別流口水。”


    唐晚差點沒跳起來:“我不流口水!那是睡姿不對!知道太多黑曆史遲早被滅口你信嗎?”


    盡管知道顧文韜住的地方是什麽模樣,但當唐晚推開門,還是深深嫉妒了——正午陽光鋪滿房間,窗外無數柄金黃小扇子擠擠挨挨,偶有風過,打著旋兒輕敲窗欞,仿佛低聲吟唱著一曲歲月靜好。


    與每天中午都混雜著飯菜與泡麵味兒、每個角落都流竄著電台情歌與瘋狂英語的學生宿舍,完全就是兩個世界——所以她就是能自由穿梭兩個世界的哆啦a夢,還是能幫大雄幹活的。


    唐晚光速找出幹淨的床單被套換上,又麻利地啟動全自動洗衣機,將“嗡嗡”的電機聲關進了洗手間,伸著懶腰撲向她垂涎已久的……床。


    傻子才睡沙發呢,反正才換的睡一次又不會被發現,唐晚興奮地將臉埋進似乎還餘有陽光清香的枕頭,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進入美夢,然而下一秒她的視線卻落在了書桌一角,那裏放著一隻玻璃瓶,瓶裏裝滿色彩柔和的手工星星。她翻身取過瓶子,拔開軟塞倒出幾顆,軟管編織的飽滿的星星滾在她掌心,觸感熟悉。


    唐晚有點茫然地看了好一會,發現瓶子底下還貼著張小紙條,娟秀的小字寫著“365顆星,願你擁有每一天的幸運”。似乎有什麽在心底一撞,她的茫然變成了手足無措。


    唐晚給午睡定的手機鬧鈴響起時,她的耳機裏正響著鼓點強勁的搖滾樂,桌子晃了一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王輝一屁股坐到她身邊:“談談唄。”


    唐晚看了一眼被迫和王輝臨時換座的同桌女生:“談什麽?”


    王輝很直接:“昨天的事,你能不能先別告訴王璐?”


    唐晚直接以眼神質問。


    王輝顯得很無奈:“她最近情緒不太好,老給我發莫名其妙的短信,我覺得,她可能對我有點兒意思。”


    唐晚給氣笑了:“你覺得?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帥,玩著玩著就有女孩喜歡你?你不要跟我說,你老撩她的那些話都是放屁啊,課桌下傳個紙條還非得捏一把手,你年紀再小上個月也成年了吧?但凡還自認是個男人,就不要碰這些低級的把戲!”


    王輝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最終狼狽揪住了一絲無關緊要的震驚:“那我起先也用那些話撩過你啊,你怎麽都跟聽不懂似的呢?那還不是她太早熟了?小說看多了!”


    唐晚恨不得一巴掌將眼前這隻卷毛二百五擼禿:“老娘就是不稀得理你,你當你撩得多高級?還有臉說!你閉嘴!現在是在討論這事嗎?”


    王輝被唐晚乍然而現的霸氣給鎮住:“那,那你就說怎麽辦!”他避開唐晚的怒視,訕訕道,“我承認我是個垃圾,但我並不想傷害她,你幫幫我。”


    唐晚憋在胸口的氣球爆炸之後,也有些無力:“你和江嵐,是認真的?”一個沒忍住,又加上一句:“你對她,了解多少?”


    話音剛落,王輝霎時狗眼閃亮,如果他文采再好一點,估計能現場再創作一本《林徽因傳》。


    “行了,我知道了。”唐晚趕在他張嘴之前果斷揮手,“還不到一年這屆高三就畢業了,你就算撿到寶也低調點。王璐那邊,你找機會說清楚,好好道個歉,我再她上點眼藥——你又不值幾個錢。”


    一文不值的王輝正要奮起反抗,唐晚威脅地伸出一根手指:“你要再敢似是而非,我弄死你!”


    王輝吞了口空氣,好半天才挪著椅子離唐晚遠了點,嘟囔個不停:“昱哥,就我那立誌常春藤的表哥,說你以前單槍匹馬兇走了一群欺負他的混混,我還怎麽都不信。江湖水深,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哎,對了……”他一拍腦袋,“有件正事,昱哥說一直都沒機會好好謝你……”


    重新趴迴桌上無精打采的唐晚:“滾迴你自己的座,不用謝。”


    顧文韜晚上迴屋,意外發現才用了沒幾天就被迴膛再洗的床品居然還半濕不幹地蜷在洗衣機筒裏,而新鋪好的床單被套連之前疊放的痕跡都還清晰可見。


    唐晚來過一趟但沒有午睡,為什麽?顧文韜取出洗衣機裏皺巴巴的床單被套去陽台晾了,運轉了一天數理化代碼的大腦難得卡頓了一下,撥冗研究起另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就連唐晚本人都解答不出來,卻跟病毒似的植入了顧文韜的大腦,一整晚奔騰不息地攪亂了既定程序,直至死機——顧文韜最終扔下純粹做樣子的筆,一頭倒在了床上。


    台燈忘了關,一團暖光鋪陳在桌麵上,被亂七八糟的書本稿紙破壞了意境,隻有一處可堪入目……顧文韜的視線慢慢落在桌角熒光微爍的玻璃瓶上,有點發怔。


    良久,他起身拿起那瓶星星,塞進了床底下的行李箱。


    過了一會,他拿手機給唐晚發了條短信:“明天把近兩次的數學測驗卷拿給我看看。”


    手機反常地靜默了許久,唐晚沒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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