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相間的燈光不斷地閃爍著,照耀著街邊那由於降雨而形成的積水,仿佛是燈紅酒綠的舞廳一般。


    有些抓狂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劉文宇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感覺到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頭疼。


    就在這一天的夜晚,有人撥通了報警電話——又是一樁兇殺案。


    不知為何,近日允河從來都沒有太平過,先是那起強奸案,然後又是至今仍未偵破的殺警案,而如今這起案件,不用說,能讓上頭下來指示的案子,定然又是一個惡性殺人案。


    “唉唉唉,雯欣,等一下。”看著從案發現場的小屋內走出來的徐雯欣,他連忙走上前去,“怎麽樣啊。”


    “你吃晚飯了嗎?”徐雯欣似笑非笑地撇了他一眼,問道。


    “沒……沒有啊?”劉文宇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自從嚴隊出去執行任務後,警局的事都被他暫時托付給了我了,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格外的忙,晚上也忘記點外賣了,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哦,這樣啊,那你吃過午飯了嗎?”徐雯欣又問道。


    “吃過啊,不是,你迴答我問題啊,裏麵到底什麽情況啊?”劉文宇撇了撇嘴。


    “這樣的話,建議你去找幾個嘔吐袋再進去,”徐雯欣瞥了眼四周,指了指其中一個麵容蒼白的警察,“看那位了嗎,已經第三次了,我估摸著連早餐都吐出來了。”


    “真有這麽惡心?”劉文宇眉頭緊皺,“死了幾個人啊?”


    “一家五口,全死了,”徐雯欣歎了口氣,“拋開現場,實在是太慘了,死者包括年僅五歲的孩童,孩子的父母,還有孩子那六七十歲的爺爺奶奶,全都慘死在家中了。”


    “這麽嚴重?!怪不得上麵這一次也下了指示呢!嚴隊應該也馬上就要知道這件事了吧!你說最近這是怎麽了?不是兇殺就是連環殺人,允河這是把一年的兇殺案全都聚集在這一天了嗎?”劉文宇低下頭,陷入了沉思,末了,他抬起頭,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走,跟我進去看一看。”


    “怎麽?你不怕接下來一周都沒有食欲?”徐雯欣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可警告你,這一次的兇殺案,是因為被鄰居發現了,才報的警,也就是說這家人的屍體是在屋子裏放到腐爛而散發出臭味之後,才被人發現的,你要是還是想要看的話,那我也攔不住你。”


    ——可能……有點難以接受吧……但是不行,我現在是這裏的指揮,我得挺住!


    像是英勇就義一般地用力點了點頭,他用一種悲壯的表情說道:“沒關係,為了抓住犯人,這些都能夠克服!”


    ——但願……


    一分鍾後……


    “嘔——”顫抖著抱緊麵前的垃圾桶,也不管它髒不髒,劉文宇縮在角落之中,哆哆嗦嗦地接過一瓶礦泉水。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呢?


    ——明明這麽期待成為嚴鋒那樣的刑警隊長,明明曾經也幻想過有朝一日指揮著他人查案的樣子,這兩件事在今天都實現了,明明應該是雙倍的快樂……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呢?


    “喂,你還好吧?”徐雯欣的臉色也有點不對勁,她捂住鼻子,有些無奈地看著抱著垃圾桶不斷嘔吐的劉文宇,“都說過了,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不是我反應快的話,你早就把案發現場破壞地幹幹淨淨了。”


    “你……厲害……”劉文宇顫顫巍巍地漱著口,不由得感歎到:“你是因為殺了兩個人而變得淡漠了嗎?總感覺你好像變了一樣。”


    “切,廢話,殺了人沒有反應的不是精神病就是變態,你感覺我像是其中一種?”徐雯欣白了他一眼,“不過也不能怪你這樣,畢竟這種場景……是個人都會感覺不適吧。”


    隻見屋內的房門半敞著,地板上滿是腐敗發黑的血液,這使得空氣中彌漫著某種令人無法容忍的惡臭,刺激著眾人的感官。


    五個人全部死在客廳裏麵。


    但是現場卻布置的好似一個邪教組織舉行的活動一般。


    隻見孩子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兩兩分開,麵朝同一方向,呈現四十五度角跪拜在地上。他們赤身裸體,一絲不掛,但是絕對不會有人為此產生諸如欲望一類的情緒。


    蒼蠅“嗡嗡”地在空中飛舞著,地上爬著些許不知名的甲蟲,但這跟四人的死狀相比,遠遠不夠“惡心”一詞。


    待到行至正麵才能夠發現,四人的嘴巴大張到幾乎非人的地步,表情極度地痛苦,從嘴部的皮膚來看,整個嘴巴乃至咽喉,都似乎是被人煮熟了一般,大大小小的水泡布滿了靠近嘴巴的皮膚上,顯得十分恐怖。


    而他們的死因,初步判斷是失血過多導致的——四個人整個後背的皮膚被人活生生的用刀子割了下來,那血淋淋的傷口中布滿了白色宛如黃豆一般的蛆蟲,早已腐敗到發黑的肉令人不由得作嘔。


    而他們跪拜的對象則是……那個孩子!


    孩子被人用魚線纏繞住脖頸掛在了客廳正中央,不僅如此,兇手還將孩童的雙手吊起,令其看起來似乎是高舉著雙手的信徒一般,他的喉嚨被人割開,四天前的傷口早已停止了流血,唯有一根魚線深深地鑲在裏麵。


    更可怕的是,孩子的背後,“長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


    那是由四個人後背的皮膚縫合起來的巨大翅膀。


    每一片翅膀都是由兩個人的後背皮膚縫合在一起的,這也就導致了這一對聚集了四個成人後背皮膚的“人皮翅膀”被放在這個不到五歲的孩童身上,顯得那樣的龐大——兩片翅膀與孩童後背的連接處也是被人用針線緊密地縫合在了一起。孩童的生殖器被粗暴地割去,而那他的手中,則緊緊地攥著一條小蛇玩具……


    整個場景看起來就好像孩童是下凡的天使一般,張開自己的翅膀降臨人間,而跪在下方的四個人,都像是祂最忠實的信徒……


    “兇手的動機暫時不明了,不過同誌們在現場發現了其它的線索。”拉著劉文宇繞過客廳後,她指著牆壁,示意其往哪裏看。


    上麵赫然用血字寫著一首小詩:


    在這點線構成的世界裏


    曾有神明降臨於其中!


    祂用智慧灑下九顆光粒


    還以世界原先的麵容。


    祂於遠方展開潔白雙翼


    等待著狂妄者的挑戰。


    “這是……什麽意思?”劉文宇緊皺著眉頭,看著這用血液寫成的小詩,“兇手想要表達什麽?”


    “不知道,”徐雯欣歎了口氣,“不過我想,接下來的日子,可能要不太平了。”


    戴著手套的右手緩緩地拿起一張放在密封袋中的a4紙,徐雯欣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了些許擔憂。


    紙上被人用鋼筆寫滿了符號,奇怪的是,這些符號好像是有規律一般,排列整齊,且字跡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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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各位對於這道題的理解,以及解題的過程,我都已經看到了,雖說做出來的人並不多,但是至少能看出大家都努力去嚐試了,很不錯。”端莊的西裝,金絲眼睛輕輕地搭在高挺的鼻梁上,文一凡理了理因為微風而稍稍有些亂的中分,笑著看向所有人,“可惜,我並沒有看到我所期待的那種方法。”


    看到眾人不解的目光,他笑了笑,解釋道:“班裏一共有十九個人做出了這道題,仔細看了一下大家的思路,無非就是將這整個式子不斷地降次,來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有一些小調皮通過證明△<0,直接宣告此題無解——這種取巧的方法或許初中我會給你判對,但是接觸了虛數的高中,是不允許這種方式的。”


    “小……小調皮?”又是一陣“噓”聲,甚至有的女生一臉興奮地交頭接耳,很明顯她們就是用的那種取巧的方法。


    ——對,就是這樣。


    嘴角略微勾起一絲弧度,文一凡不動聲色地冷笑著。


    ——來吧,繼承者,我一直都在這裏等著你,白天我是受學生愛戴的老師,夜裏則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作家,你又如何能夠發現我呢?


    “其實,這道題與我曾經給你們出的題是一樣的,都有著其中的含義,而通過這道題,我想要向你們傳達的信息是——熟能生巧。”


    右手揮舞,緩緩地在黑板上寫下“x2+9x+81=0”,他接著解釋道:“如果有數感極強的同學,應該能夠發現這種方法:我們在兩邊同時乘上(x—9),大家看一下會發生什麽呢?”


    (x2+9x+81)(x—9)=x3—93=0


    x3=93=729


    ——不錯,熟能生巧,繼承者。如若我沒猜錯的話,你身為學生,經驗必然不如理查德?史密斯那般豐富吧!即便對上你的老師,我也有五成勝算,那麽對上不如他的你,你又怎能保證,自己不會變成獵物呢?


    書寫下一行算式後,台下傳來片片驚唿,在這片讚歎聲中,文一凡微微地抬起頭,下課鈴也隨之響起。


    …………


    “哢噠——”輕輕地鎖上辦公室的大門,文一凡背上那單肩挎包,緩緩地向校外走去。


    接下來的路會很有趣。


    他堅信著這一點。


    能夠僅憑著那些線索,就把雲鄉發生的全部事情摸的八九不離十,這也就代表著這個所謂的“繼承者”定然不是什麽平庸之輩,至少比向海笙那個丟人的家夥厲害。


    走出學校大門,向著門衛點了點頭,文一凡的目光於夕陽之上停留了片刻,便望向了遠方。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麵對“繼承者”的底氣,一是因為對方看起來似乎想要以正當手段擊敗自己,二是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比“繼承者”差。


    ——以正當手段嗎……


    文一凡輕蔑一笑,當真是傻的可愛,麵對自己這隻狡猾的“披著羊皮的狼”,連嚴鋒那樣刻板的人都時時刻刻想著打破警局的規則,跳過法律程序直接擊斃自己,這個“繼承者”竟然想著要以正當手段擊敗自己?當真是可笑至極。


    文一凡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高尚的人——一個高尚的人是無法成為作家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內心,如果在某一天暴露在外人眼中的話,世人必然會驚歎於那其中的黑暗與肮髒。如果硬要從自己身上找出什麽“良好的品質”的話,或許“有自知之明”算是唯一的一點。


    ——你太天真了,繼承者,你認為我會跟你一樣,公平地進行這場遊戲嗎?當真可笑!強悍如史密斯,竟然教出你這樣的學生,真是遺憾啊。


    即便這是他從來無法理解的“正義”,他也絲毫懶得去理解——肮髒的手段更能獲得勝利,這是通過無數實踐換來的真理。


    如果“繼承者”在那天展現的推理能力要堪比史密斯的話,那麽這場遊戲甚至會結束得更快一點——很快他就會被“祭祀院”除掉,不留一絲痕跡。


    這便是文一凡的風格——從來不會接受勝算隻有五成或以下的挑戰,比起賭博,他更願意直接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抹殺掉強大的對手。


    嘴角止不住地揚起,他索性直接不再掩飾,露出了駭人的微笑。


    ——很不錯呢,繼承者,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證明了你的不凡,這讓我更加期待剖開你胸膛的那一刻了呢!


    ——屆時,你我的對決,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展開呢?


    盡管這樣想,可他絲毫沒有放鬆警惕,接下來的戰鬥,依舊是一場兇險異常的情報戰——誰能夠掌握對方更多的情報,誰就能夠一鼓作氣取得最終的勝利!


    “喂,那個人,給老子過來。”這時,一個放蕩不羈的聲音傳來。


    ——這座城市總是這麽多無用的齒輪,消耗著資源的同時,卻一事無成。


    心中感慨一聲,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被搶劫的人是誰,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喂,那個假小子,聽不見嗎?耳朵聾嗎?”


    假小子?


    文一凡有些驚訝地迴過頭去,打算看看是哪幾個不要命的人。


    為首的染著一頭棕色的頭發,嘴裏叼著一根煙,見文一凡迴過頭來,他獰笑著從小巷子裏麵走了出來,一把將胳膊搭在文一凡的肩上,嘿嘿地笑著說道:“原來是個男的啊,長得挺水靈,今天遇到哥幾個,也算是有緣分,我看你文縐縐的樣子,也不好對你不客氣,就借哥幾個一點錢耍耍,以後有事跟哥幾個說一聲,如何?”


    衣服……剛剛靠著牆的衣服……搭在身上……


    嘴角略微有些抽動,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他那上下晃動的喉結上,在這一刻,他甚至有種想要隔開這人喉嚨的衝動。


    不過……


    繼承者已經殺過來了,此時如果過於顯眼的話,很有可能會暴露自身的位置,因此如果帶著殺意的話,接下來可能會很不妙。


    文一凡陷入了思索之中……


    不過,即便是把他們揍一頓,似乎也有暴露自身的危險——一個文質彬彬的老師,如果表現出一打四的實力,實在是太過於顯眼了,很有可能招人注意。


    又或者……繼承者已經盯上自己了,這些人隻是用作試探自己的棄子?


    怎麽可能嘛~


    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文一凡自嘲般地笑了笑,即便是理查德?史密斯,也無法這麽快在這個人口超過一千萬的城市中找到自己吧!


    ——那麽,把這幾個打暈過去吧,無用的齒輪即便是死了,也沒人會在意。


    打定了主意,文一凡微微抬起頭,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把你的髒手,從我的……”


    “那邊的人,需要幫助嗎?”


    正當他剛想出手之時,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人身著一身皮衣,一條牛仔褲被設計的稍顯褪色,他雙手插兜,眼神之中透露著些許玩味,整個人給人一種不羈的感覺。


    略微有些詫異地看向來者,文一凡剛剛並起的五指,又再一次放鬆了下來。


    ——被幫助一次,好過自己動手。


    這樣想著,他望著來者,表露出一種名叫“鬆了口氣”的情緒。


    “救我,這幾個人想要搶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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