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後,兩個衛士拚命想阻止他,卻說什麽也拉不住。冒頓見這個正是自己曾經救過的萬夫長都隆奇,心中更是悲憤。


    都隆奇,你提著一個鳥籠來做什麽?討好大賢王?這麽快就找到更粗的大腿來抱了?


    都隆奇卻沒有看冒頓,他向稽侯柵行禮,大聲說道:“大賢王,這是左賢王讓末將給你找的海東青,末將找來了!”


    稽侯柵和冒頓都驚奇的看著都隆奇。


    稽侯柵驚奇,是因為這個萬夫長居然被冒頓派去找海東青,而冒頓驚奇,則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命令過誰給大賢王找海東青。


    稽侯柵衝衛士揮了揮手,示意衛士退下,他的眼光被那鳥籠裏的鳥吸引住了。


    那是一隻鐵青色的海東青,神態威猛,長長的利啄好象利刃一樣。他嘴裏唔唔著,小心的用手去摸鳥籠。


    海東青見有人敢碰鳥籠,象閃電一樣啄向稽侯柵的手。


    稽侯柵急忙縮手,卻仍被啄了一下,不由“啊”了一聲,跟著哈哈大笑,對冒頓說道:“左賢王,這個可真得謝謝你了。好漂亮的鳥。你放心,你死後,我會上奏單於,給你一個風光的葬禮的。”


    冒頓苦笑了一下。


    他現在知道都隆奇的用意了。這海東青其實是都隆奇的,他見過,都隆奇為了救自己,不惜將如此珍貴的鳥送給大賢王為禮,也算是出了大力了。要知道一隻海東青的價格在上千兩黃金,甚至單於身邊的大臣們也沒有幾個擁有海東青的,但是顯然,這個看起來糊塗的大賢王真的一點也不糊塗,就算得到這樣珍貴的海東青,也不肯放過冒頓。


    當然,這是必然的。他要放過了冒頓,單於又怎麽會放過他?


    冒頓向都隆奇輕輕點了下頭,以示謝意。


    都隆奇的臉上開始冒汗。


    他沒想到連海東青都不能救冒頓。


    他看了看冒頓,突然大聲說道:“大賢王,單於是要您來殺左賢王嗎?還是要讓您殺令我軍兵敗的人?”


    稽侯柵再次吃驚的看向都隆奇,答道:“殺令我軍兵敗的人,不就是殺了左賢王?”


    要放在以前,他可能根本沒耐心答對一個萬夫長,但現在,看在海東青的麵子上,他不得不答對一下。


    都隆奇咬了下牙,說道:“大賢王,您說的不對!左賢王不是導致我軍兵敗的人,導致我軍兵敗的人是我!”


    “啊?!”冒頓和稽侯柵同時吃驚的叫出聲來。


    都隆奇全不理會兩個人的吃驚,繼續說道:“此前兵敗,一次是我拒絕執行命令,一次是我中了漢軍的計!如果不是我,我軍不會敗!左賢王的確犯了錯,但這錯不是導致我軍兵敗,而是沒有殺了我這個導致我軍兵敗的人!”


    稽侯柵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看了看都隆奇,又看了看冒頓,悠悠的問冒頓:“這話是真的嗎?”


    冒頓猶豫了一下。


    如果說他心裏不感激都隆奇那是假的,但現在,要麽自己死,要麽都隆奇死,他要怎麽選擇?


    他終於點了點頭:“是的。都隆奇萬夫長導致了兩次兵敗,但他是軍中有名的勇士,一次兩次的失敗,我不能就隨便殺了一個寶貴的將領。”


    稽侯柵笑了笑,轉身都隆奇:“都隆奇萬夫長,你可想好了,我是帶著單於的寶刀來的,不砍了一個人的腦袋是不能迴去的。你真的承認,是你導致了我軍的兵敗嗎?”


    都隆奇毫不猶豫的點頭,同時又將手裏的鳥籠提了一提。


    稽侯柵看了冒頓一眼,神色中大有佩服之意,慢慢的說道:“既然如此,我隻能砍了都隆奇萬夫長的腦袋了。左賢王,你胡亂保護有罪之人,也該好好的斥責一番才是。”


    冒頓的心中長出了一口氣。


    他過關了。用一隻別人的海東青,一顆別人的人頭。


    他感謝的看了都隆奇一眼。他知道,自己救不得都隆奇,但他發誓一定要為都隆奇好好辦一個風光的葬禮------如同大賢王方才對自己承諾的一樣。


    都隆奇笑了笑。


    他很自豪。


    他早就發誓,他的命是左賢王的,現在,他做到了,用他的命,換了左賢王的命。他向冒頓和稽侯柵各行一禮,將海東青交給稽侯柵的衛士,不待衛士來推,已經轉身出帳。


    稽侯柵打了個嗬欠,慢慢的對冒頓說道:“我老了,這一路的顛簸,也實在累了。我就不去軍中巡視了,明兒一早,我就迴去。”


    冒頓連連點頭。


    他知道大賢王的意思。


    其實要判斷都隆奇和冒頓誰應當為兵敗負責很簡單,隻要去軍中轉一轉,或者再叫幾個人來談一談,就知真假。


    但稽侯柵不打算認真的細查這件事。這不僅僅是因為有海東青,更因為,有這樣下屬的左賢王,最好不要殺,要殺也最好不要由他來殺,因為他可以殺了冒頓,但卻無法避免將來會受到冒頓屬下的報複。


    他可不想老了老了,卻死在別人的刀下。


    有時候,糊塗比明白更難。


    “我這就讓人給您布置營帳。”冒頓殷勤的對稽侯柵說道。


    稽侯柵沒有聽到,因為他正在逗弄新到手的海東青。


    次日一早,稽侯柵要啟程了。他騎在馬上,看著冒頓,說道:“左賢王,這兵敗之事,可以揭過了。但你現在可還沒有勝過漢軍,你不會想下次還折騰我這個老人來你的軍營吧?”


    “絕對不會。”冒頓堅定的答道,“請大賢王給單於帶話,在達爾罕,我將擊敗漢軍,這一次如果不成功,我自己將頭送到單於的王帳去!”


    同一時間,漢軍行列中。


    衛長風騎在馬上,又一次拿出地圖來看。


    這地圖雖然是由羊皮製成,但經過了極為細致的加工,極薄極柔,疊起來不過是一小塊,打開來卻足足能鋪滿一個桌麵。衛長風現在隻能半疊著地圖,細看他們前麵將要經過的地方。


    地圖上,曲曲折折的畫著一些橫線,一看就明白,那是河流,細數共有五道之多,而且都標出了名字,什麽格裏納,尼堆特等等,馬行顛簸,一時也記不得許多,反正是漢軍前麵將過五條河就是了。


    但奇怪的是,這五條河之間都畫著一些怪異的東西,比如第一道河前,畫著一把刀,那刀用虛線畫出,看來好象不是實在的刀,但究竟是什麽卻也不知道,第二條河前畫的是一個骷髏,那骷髏好象半身陷在地下,正在掙紮一樣,另外三條河也各自畫著奇怪的物事。


    衛長風看了好一會兒,仍是不明所以,突然想到童浩然於匈奴語很是精通,不知她能不能看出點什麽來,於是急傳童浩然。


    童浩然正在後隊統兵而行,聽得傳令,不知有什麽事,急急的趕來,聽衛長風讓自己看此圖,她皺了下眉,答道:“這圖我不是早看過?我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麽。”


    她嘴裏說著,眼睛卻細看著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是什麽,隻能猜測這五條河不是那麽好過的,大漠之中,有什麽奇怪的事都難說。”


    衛長風見童浩然也不明所以,隻得做罷。


    一陣風吹來,那薄羊皮被吹的翻起,童浩然急忙按住,嗔道:“快收好,這麽不小心,萬一被風吹走怎麽辦?”


    衛長風笑了笑,心裏感到一陣溫暖,小心的將地圖收起。


    童浩然見沒別的事了,又迴了自己的隊伍。


    一連十幾日,漢軍在大草原上安然行進著。顯然,匈奴人這一次失敗後,一時半會兒的無力再組織起進攻了,看來下一戰要在達爾罕打了。


    這天上午,衛長風看地圖的距離,估計著前麵就要到第一條河了。此時他的心情還算不錯,因為昨天剛接到兵部的公文,朱令果然服軟,表示會派五萬人來增援,隻是一月時間太緊,要再推後幾天。


    這就不錯了。雖然給援兵的時間有些推遲,但公文裏明確說了一個半月之內,一個半月,估計也就是打下達爾罕,那時正好需要補充兵力,倒也可以接受。現在,去了後顧之憂,他要麵對的,隻是這五條河了。


    將近第一條叫格裏納的河,看地圖象是大河,但實際看到才發現,這“河”其實既不大,也不算河,至多不過是一條大一些的溪流而已,沿著溪水,還有一些大樹生長,居然很有幾分江南風光。


    想來匈奴人一生在草原上,沒見過大河,所以畫起地圖來對這些小溪很有些誇張。但這溪水又窄又緩,而且並不深,應當說是很容易過的。


    所以,最前麵的先鋒部隊根本沒有停留,直接淌水而過,然後,全體倒下。


    一百人,一個百人隊,從百夫長到士兵,全部倒下,每個人都是從腳上開始,一條綠線向上蔓延,直到臉上都是綠的。


    “不要碰那水!”跟在後麵的小都統見此情形,立刻意識到是水有問題,當即下令:“砍幾棵樹,搭在水上,從樹上走!”


    士兵們一通忙活,放倒了兩棵大樹,橫在溪水中,那樹幹一大半在水中,另有一小半則在水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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