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風不理會童浩然的調笑,說道:“聽白將軍言,你今兒放了一個戰俘,卻又不肯說出理由,我想過問一下。”


    童浩然的嘴一撇,答道:“多大個事兒?我放的是格爾麗,不過是個普通士卒而已。”


    衛長風大奇,問道:“你又抓到格爾麗了?”


    童浩然點頭:“我的手下抓了格爾麗,抓到她時,她正被綁在馬上,我親自審問了她一下,她說道自己因私離軍營而受罰,我於是把她放了。”


    衛長風突然明白白起如此重視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的原因了。他有些不滿的對童浩然說道:“此前中軍帳內有人做奸細,格爾麗就是一個嫌疑人,你為什麽把她放了?這人應當好好審問一下才是。”


    童浩然哼了一聲,答道:“我都說你不要學智子疑鄰了。此事根本不是格爾麗所為。我問她了,她根本是茫然不知,絕不是說謊,我又問了其他戰俘,證明格爾麗迴到軍中後就被罰,直到被我們抓到。”


    衛長風搖頭道:“她迴到軍中後被罰,但迴到軍中前呢?誰能保證她不是在迴到軍中前又返迴了我軍軍營?何況就算不是她,她也是戰俘,你卻為什麽要放了她?”


    童浩然聽得衛長風連連指責自己,心中起了怒意,說道:“我看得出她沒有說謊!至於為什麽放她,因為她是個女人,而且還被匈奴處罰,為什麽不可以放?”


    衛長風聽得童浩然居然以格爾麗是個女人為由要放,真是無話可說。匈奴人不同於漢人,有強悍的女子從軍是與男子等而視之的,如果因為是個女人就放,此後再有更多的匈奴女卒,難不成漢軍就不打仗了?


    他的聲音不由嚴厲起來:“就算她沒說謊,這件事也應當交給我或白將軍來處理,至於因為她是女子就放,理由不通!”


    童浩然見衛長風抓著理不放,偏偏她就又說不出個道理,氣的臉都紅了,蹭的一下站起,怒道:“我就是放了。如果有違軍紀,請奮威將軍處罰我好了。你一點也不理解我!”說罷轉身出帳。


    衛長風看著童浩然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大於氣憤。


    童浩然雖然也會有女人的小脾氣,但她可不是那種為一已的善惡而亂違為將之道的人,為什麽偏偏對格爾麗就這麽加意保護?難道就因為格爾麗是個女人?特別是童浩然最後一句“你一點也不理解我”,竟是大有深意,但究竟是什麽意思?


    衛長風搖了搖頭,隻能做罷。其實常將軍放一個匈奴普通士卒,至多也就是訓斥兩句,方才這一番,可也是訓斥了,隻是童浩然沒有接受,但想來童浩然也知道她做的不對,隻希望她以後不會再犯此錯誤吧。否則又能如何?難不成真因為這件事關童浩然幾天禁閉?


    不過,雖然衛長風將此事放下了,但童浩然看來可是很生了一些氣,一連兩天都沒理會衛長風,直到第三天才又和衛長風恢複了正常,隻是,兩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提格爾麗。


    第四天,漢軍繼續向前。這一迴他們的目標是千裏之外的達爾罕。事實上匈奴雖連續被擊敗仍要在蘇尼特一拚,也是因為失了蘇尼特,千裏之內也就沒了重要據點,這也正是匈奴人苦惱經營蘇尼特小城的原因。隻可惜,最終仍被漢軍擊敗。


    這一天行軍倒是沒什麽大事,但將晚時分,漢軍方才紮營,一封兵部的文書到了。


    衛長風看文書的前半部,喜動顏色,看文書的後半部,氣的身上發抖。


    文書的前半部是提升之令。朱令倒也明白方鎮海提的條件必須答應,所以對衛長風所報的戰功全部照準。衛長風升為驃騎將軍,白起升為奮威將軍,童浩然、李全、安穩和鄭克金升為定遠將軍,其他的升賞,或一一照準,或由衛長風直接決定,全無阻礙。


    然而在文書的後半部,卻有這樣的話:因四處戰事緊急,兵力不敷分配,請衛驃騎既以手中之兵,平定匈奴,以慰聖心。


    衛長風看著這話,直想殺人。


    以不足十萬人平定匈奴,而且還沒有援兵?還好沒說沒有糧草補給,不然幹脆就直接說讓這十萬人送死得了!


    此時東胡已平,整個帝國戰事最吃緊的就是匈奴之地,朱令居然以沒有兵力為由告訴衛長風不給援兵了!


    衛長風緊急招了白起來,這件事他要和白起商量一下,但目前還不宜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可是足以嚴重打擊士氣的事。


    白起看了文書,臉上也是鐵青,沉吟一下,低聲道:“方將軍此前給兵部提了條件,朱尚書不得不全部答應,想來朱尚書心中不忿,所以也提個條件來為難咱們。”


    衛長風點了點頭。


    這個可能他也想到了,朱令這叫公報私仇,他和方鎮海衛長風都有矛盾,正好借此報複。如果在以前,這問題大可讓方將軍處理,但現在方鎮海已經移交了指揮權,身在千裏之外平叛,就隻能由衛長風處理了。


    白起見衛長風點頭,說道:“這件事咱們不能答應。如果沒了援兵,咱們怎麽麵對匈奴不斷派來的兵力?衛將軍,這件事,末將以為還是派人送信迴去,請方將軍或者童尚書幫個忙,在皇帝陛下麵前說項一下。”


    衛長風搖了搖頭:“他們兩人隻怕也難以說項,何況這一來一往,加上麵君,得多少時候,如果這中間真有大戰急需補充兵員,卻是耽誤不得。”


    他想了想,提筆在公文上寫道:“月內如無援兵,請朱尚書另派名將,本將自帶枷鎖,上京請罪!”寫罷啪的把筆一放,揚聲叫衛士立刻將公文以特急方式直送長安。


    白起在一邊不由挑起大拇指來。


    他方才所想,還是勾心鬥角的一套,衛長風這一手,卻是直攻要害。要麽你給我援兵,要麽,我自己迴京請罪,到時候看皇帝陛下怎麽處理!


    其實與朱令幾次衝突,最後基本都是這種拚命式的招式最管用。因為朱令擅長的就是勾心鬥角,而且他的做法都是擺不上台麵的,所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他的手段直接擺在台麵上請皇帝陛下評定。


    皇帝陛下就算於軍事再外行,也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戰場是哪裏,朱令不發援兵,處罰的隻怕不是衛長風,而是朱令。所以衛長風將這文書原樣打迴,雖然可說是無禮,但無“禮”卻是有“理”,理占了,朱令也隻能服軟。


    白起見衛長風解決了這件事,心中高興,在一邊建議道:“那五千匈奴降兵在軍中很久了,期間經曆了與匈奴之戰,看得出他們是真心的請降,咱們不妨先將這五千人補入軍中,正好補了此前的損失。”


    衛長風一想這主意不錯,這五千人也算經過了考驗了,隻要不讓他們與匈奴軍作戰,應當沒什麽問題。十萬漢軍,總要有後勤之類的人員,這些人員隻派少數漢軍監視,大多由匈奴降兵承擔,倒也是個辦法。於是點頭答應。


    當衛長風和白起在帳中秘議如何補充軍力時,離此四百裏,匈奴軍冒頓的大帳中,也正在商議------或者確切的說,正在問罪。


    不過這一迴不是冒頓問別人的罪,而是冒頓自己被問罪。


    大帳內,大賢王稽侯柵瞪著昏花的老眼,身邊放著時時不離左右的鳥籠,正在質問冒頓:“單於聽說你殺了右賢王伊稚斜,小賢王老上,真的很生氣。但想著你這是嚴明軍紀,也就罷了。但此後你累戰累敗,卻又該如何?左賢王,你殺右賢王和小賢王的罪,現在你也犯了,所以,可惜了,隻好由老夫來殺你了。”


    冒頓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


    他真的有些發抖。


    稽侯柵倒不足畏,但這一迴,稽侯柵可是帶著單於阿提拉的隨身寶刀來的,阿提拉指明,這刀就是用來殺讓匈奴軍累敗之人的!


    冒頓勉強笑了笑,看著眼前這個精瘦的老人,說道:“我想知道單於殺了我,要讓誰來指揮全軍。”


    “唔,”稽侯柵的手撫著被他摩挲的極為光滑的鳥籠,漫不經心的答道,“這個,不勞你掛心了,單於自會處理,嗯,自會處理。”


    說罷,他向一邊的衛士揚了一下手:“來人,把左賢王帶下去,殺了吧。”那神情,就好象命令廚子“去給我殺一隻**。”


    冒頓突然發現,其實這個老頭子一點都不糊塗。該殺人時,他根本毫不猶豫,他隻是年紀大了,不想再冒險,所以對一切都裝成漫不經心的樣子而已。


    稽侯柵的衛士上前來抓冒頓。


    冒頓憤怒的掙了一下,推開衛士的手:“我自己走!”


    他的心裏感到悲哀。自己為單於賣命這麽久,天天過著刀頭飲血的生活,現在,卻被單於的刀砍了頭!


    還好,在死前,他睡了一個漢人的女人,那個叫李千月的女人,而且不止睡了一次。他也滿足了。


    他昂首,轉身。


    帳外突然亂了起來,隨著衛士的驚叫,一個人直闖進來,手裏卻提著一個大大的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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