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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師父開始咳嗽的時候,妙鳶真真切切感受到,冬天來了,外麵的戰事還未平息,但看來已然無虞,叛賊終究是節節敗退,蘇父迴來之日指日可待。因周凝眉肚子裏的孩子越來越大了,故而皇帝特許了蘇硯懸久居萬花穀,不必入宮,以便專心致誌照顧周才人。


    硯懸自京城迴來,給妙鳶帶了一盞精致的琉璃燈作為禮物,還有些零食幹果,雪下得大,課也便停了,妙鳶終日在西偏殿陪著周凝眉,陪她繡肚兜做棉衣給未出生的孩兒,陪她下棋看書,或是揉軟軟玩,這貓一天比一天肥了,一天比一天貪吃,好在妙鳶秋天就屯好了小魚幹給它。


    除了小魚幹,妙鳶還囤了不少好東西。銀杏果、獼猴桃、山楂果,皆安安靜靜躺在地窖裏,秋日采的柿子,采的時候還很生澀,妙鳶削了皮掛在廊簷下,風幹了,冬日裏取下來,可以看到柿子上凝結著糖霜,嚐起來格外地甜。小日子倒是滋潤,凝眉慢慢平複了,當日逃難時看到的流民給她留下太大的陰影,致使她時常夢中驚懼醒來,滿腦子都是那些人拽著自己衣裙的可憐模樣,硯懸每日為她焚薰香,加上妙鳶陪著,讓她的頭痛好了不少。


    一夜安眠,妙鳶早早起來打算去折花插上,送到師父的暖閣去,梳洗罷,推開小窗,卻隻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遠山宛如膝行退下的侍女一般隱去了,隻留下迷朦的白霧,近處三星望月上,鬆竹冉冉,雪已是積了薄薄的一層。


    寒風吹過,有雪花飄進來,落在她的手心,化成了一滴雪水,冷的她哆嗦了一下。這樣的天氣,不知道師父能不能遭得住。


    糟了!昨日晾曬著的藥材!她匆匆披了鵝毛披風,草草把頭遮住,便推門出來了。不過外麵晾曬的藥材都不見了,雪地上散落著淩亂的腳印,莫不是師父起來收拾過了?這麽冷的天氣,師父畏寒,一大早冒雪收藥材,身子沒事嗎?她搓了搓手,嗬一口熱氣在手上,跑去暖閣看師父。


    三星望月之下的風景,妙鳶不看不要緊,一看被震驚住了。


    師父精心栽培的梅花,一夜之間悉數綻放了,片片紅梅,輕巧勻淨地懸於被冰雪凍住的枝頭,嬌豔欲滴,而硯懸,就穿著一襲白衣在那梅花下練劍,風雪滿懷,他亦安然如斯,隻一個人靜靜與雪為舞,宛若全世界都靜止了,隻餘他的一唿一吸。妙鳶看得愣神了,此前她印象裏的師父,永遠都是心平氣和溫潤如玉的,斟一盞茶,在日光裏可以消閑一整天,卻從未見過他這般凜厲的模樣,他手中劍映著雪光,分外地凜冽,似乎要刺破一切。


    不多時他便停了下來,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妙鳶見得雪光中緩緩走過去一女子。那女子緩緩走過去,將一件鵝毛大氅輕輕披在師父肩上,而就是那麽一瞬間,師父突然轉過身來摟住她,驚鴻一吻,而她,並沒有抗拒。那熟悉得到身影妙鳶怎麽可能認不出,是凝眉姐姐。


    先時愚笨看不出來,如今看到這一幕,怎麽也看出來了。師父喜歡凝眉姐姐,而凝眉姐姐,也喜歡師父,可是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麽不在一起呢?凝眉姐姐懷著的是明淵大哥的孩子呀,妙鳶悄悄躲迴東偏殿,心緒久久不能平靜下來。是了,自己初次去蘇府的那個夜晚,師父就曾和一個女子在芭蕉的陰影下說悄悄話,如今迴想起來,那個女子,就是凝眉姐姐啊。


    這邊雪地裏,無人打擾,硯懸也便放心地摟著凝眉了。


    “這一院子的梅花,都是為你種的,你喜歡嗎?”


    “喜歡極了。”


    “那你可願意,就留在這裏一輩子?隻要你願意,我立馬去向皇上請旨讓他賜婚給我們,這樣你就不用再入宮了,哥哥的孩子本就是蘇家血脈,我自然會視如己出,你大可以放心。”


    “我此生隻嫁一人,從一而終。”多麽冠冕堂皇的說辭,硯懸不能接受,她明明就不喜歡哥哥,為什麽他都死了,她還這樣癡癡守著他?她不過是在掩飾,聰敏如她,即便是為自己解困,也不會流露出一絲痕跡讓他有任何歉意。


    “不,你說的不是真話,我不聽。”


    “不,求你不要為了我冒這樣的險,母親她,已經沒了明淵,不能再沒有你,蘇家全靠你了,我不值得你拿蘇家做賭注。皇上欽點了我入宮,你這個時候請求賜婚,難道不是違抗聖旨嗎?”


    “反正母親也不在乎我的死活。她那天說的我都聽到了,她恨不得我替哥哥去死。”


    “她已經是一個老人家,你便體諒一下吧,我猜她是傷心過度才這樣說的,你答應我,別同她計較這些,一家人就應該和和睦睦的,答應我!”


    “好吧,我答應你。”


    “再不要提賜婚的話了,皇上斷然不會允許的,何況萬一龍顏震怒,豈是你我可以平複的?賠上的不僅是你,還有蘇家,以及周家。你若是真的愛我,便顧全大局,別插手這件事。”


    “那你就忍心讓自己受這等委屈?皇上的目的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她低頭,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刮一樣疼。她想說什麽,終究是哽咽不能語。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硯懸眼裏亦有淚水,可是他忍住了,聲音顫顫地說:“還是,我萬花穀太過冷清貧寒,你想入宮做這娘娘,享榮華富貴?”


    “你!”她氣極了,一把推開他,一伸手就想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卻被他緊緊攥著手腕,掙紮不得。


    “若不是……若不是,你便跟我離開這一切,我們天地為廬,四海為家。”


    兩人終究不歡而散,硯懸心裏亂的不行,這些天兩個人隻要談起這個話題,就彼此難受,他也是心中太鬱悶了以至於失眠,才在這梅花林中舞劍。誰知剛剛平靜下的心緒,又如一池春水般被打亂了,可恨自己不是帝王,決定不了她的去留。


    他憤而拔劍,砍起地上的積雪。


    冬日無事,凝眉閑時便教妙鳶彈青玉流,或許是對琴有執念吧,每每妙鳶彈得不認真的時候,她都有些生氣。


    是真的生氣了,妙鳶能分辨出來。妙鳶想不通,彈琴固然是自己想學,可是並沒有想要達到凝眉那樣的境界,也沒有凝眉喜愛琴到那樣癡迷的程度,自己不過看心情隨意彈彈,開心就好,真不懂她為什麽那樣認真計較。


    “這青玉流,可是天下名琴,你若是不好好學,豈不是對不起它?還不如不學!”


    妙鳶有些委屈,這還是她第一次接觸到琴。


    “我若是不好好學,還有姐姐你這個主人在嘛對不對?鳶兒愚鈍,非幾日就能參透姐姐的技法。”


    “是我太嚴厲了。”凝眉有些手足無措,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了,最近心情格外煩躁,動不動就對妙鳶發些無名之火,許是因為腹中胎兒吧。可是妙鳶也沒有做什麽錯事,竟然遭受自己這樣嚴厲的指責。


    沒想到妙鳶一點都沒有生氣,反問道:“姐姐,你為什麽這樣不開心?是不是師父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


    “沒有。”


    “可是你為什麽老是一個人偷偷的哭?其實我都看到了。”


    “我……”


    “姐姐放心!鳶兒一定快快長大保護你,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周凝眉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楚楚動人的小女孩,心裏有些不忍,自己那麽兇她,她居然還反過來安慰自己。饒是生再大的氣,也平息了,她平複下心情,答複道:“好啊,我等著那一天。不過姐姐最大的心願啊,是這青玉流,你若能學好它做它的新主人,我會十分欣慰的。”


    “嗯!”


    正彈著琴,忽而秋辭進來了,手裏抱著一束修剪精致的梅花,放在了桌前,淡淡的梅花香在房間裏飄散開來。“公子讓送過來的,說請少夫人看看這梅花,莫要心情鬱結。”


    “知道了。”她看著那梅花,心裏終究還是原諒他了,若不是太過在乎自己,若不是一時賭氣,他是不會說出什麽自己是想享榮華富貴之言的。


    正當這時,聽得雪地上傳來??的腳步聲,原來是阿晚來了。


    “下了雪錦雞麂子都從後山跑出來了,爹打了不少,讓我送了一些來。”


    冬日裏阿晚來過幾次,每次都帶了些臘味山珍來,說是父親囑咐他好好送過來,報答裴元的教導之恩,雖然不過幾個月,但是阿晚用功,已經可以幫村子裏人看看小病小痛了,這樣下去他至少可以成為一個郎中,也算有了養家糊口的本事,所以阿晚爹的態度轉變了,從不情願到十分感激。


    硯懸燒得一手好菜,這天晚上便用阿晚送來的獵物燉了鍋紅燒肉。


    菜還沒上鍋的時候,妙鳶便在廚房附近跳來跳去的,時不時偷瞄一眼,硯懸看了隻當沒看見,心裏卻早已了然她心裏的小九九,這孩子忒愛吃肉,這會子聞到麂子的肉香,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別人家女孩子都講究大家閨秀,吃飯精挑細選細嚼慢咽的,隻有妙鳶,愛吃肉不說,還一點都沒有大小姐的優雅,每每被蘇夫人訓斥沒規矩。今日晚餐有麂子肉,妙鳶就吃得更加沒規矩了,她吃完了師父給自己做的紅燒肉,眼巴巴的瞧著硯懸,硯懸翻了個白眼,把自己碗裏那份也夾給了妙鳶。哎,沒辦法,誰叫她這麽招人疼呢?


    “師父,這肉哪裏來的呀。”


    “後山打的呀”


    “師父!我也想去打!”


    “算了吧!你好了傷疤忘了痛是不是,是誰上次在後山摔個半死。找牛蒡子?師父白教你了,牛蒡子是春天能尋到的東西嗎?你是不是傻。”


    席上的人都笑了,尤其裴元,喝醉了些,臉帶紅暈說道:“師弟你這徒弟,甚是可愛,你若嫌棄她傻,不若交給我吧,雖然的確挺傻的。”


    “哇,師父師伯你們別拆穿我嘛。”


    凝眉看著宴席上的這一幕,久違的露出了笑顏。


    這一年春節,硯懸久違的和蘇夫人一起過了,凝眉教會了妙鳶剪紙,她便剪了許多,四處貼上,連最高處裴元的攬星殿也沒有放過,點點紅色浮在紛紛白雪中,平添了幾分喜慶的味道。南詔沒有過新年的風俗,黛清歡也便來了花穀湊熱鬧,有她在,有裴元在,還有祁道長,硯懸這個新年過得十分舒心,暫且忘卻了心頭那一樁憂心事。


    輾轉又是一年春,阿晚因為家裏農忙,便不來上課了。穀中又是鮮花怒放,妙鳶每日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采一束花,雖是因裴元開的玩笑而起,漸漸也成了妙鳶的習慣,從最初的櫻花,到桃花,再到鳶尾花,每日擺在師父的暖閣裏,賞心悅目。池中冰破,冬眠的錦鯉醒了,妙鳶每日也是用心養著,看著它們在池中擺動著紅色的大尾巴,十分歡喜,妙鳶還去接了小溪源頭最純淨的山泉水,用來給師父調製茶膏。


    她做了許多許多事,隻是想,讓師父心情好一點。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感覺到了,師父心裏十分煎熬,她甚至每天夜裏可以聽到,師父失眠了,一個人在暖閣喃喃自語,隻字片語,都離不開周姐姐。大約是害怕周姐姐生孩子出事吧,妙鳶能理解,所以盡力幫師父打理好一切,讓他心裏輕鬆點。


    新茶開了秤,開始在市場上賣了,阿晚家裏更忙了。阿晚家裏一年的生計,有一大半都來自這些茶葉,他們要去雲霧山中自家的農田裏采迴來茶葉,仔細炒製了,跟著茶商的大部隊運出去,西入蜀地,運到邊境上去賣掉。妙鳶閑下來就去他家幫他采茶,或是幫他放牛,一點都沒有蘇家三小姐的架子。


    “裴師伯,要不你跟阿晚他爹說說吧,他每天這樣好辛苦啊。”


    “我可做不了主,他若想接著學,自己會迴來的。”


    “可是你說過他很聰明,根骨很好,是個學醫的好材料。”


    “是啊。”裴元陷入了沉思,其實從阿晚和妙鳶一起玩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這孩子,反應神速,頭腦很靈活,如果沒猜錯,他生的是陰陽眼,可以看到很多別人見不到的事與物,想來也是因為這樣,不被村裏其他孩子待見。他不是因為太愚笨了,而是太機靈過頭了。


    不過,他生在尋常人家,再怎麽頭腦聰明,恐怕也沒有出人頭地的可能性。


    前幾天他剛帶了新的春茶來送給裴元,說自己過幾日就要跟村子裏的腳夫出遠門了,走茶馬古道入蜀,把今春的新茶販賣到蜀地乃至更遠的吐蕃去,這是家裏很重要的一項收入來源,他不得不去,學醫的事情,隻能暫時擱置了。


    裴元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不再想這些事,現在更要緊的是蘇硯懸,他看得出硯懸的緊張,明明是凝眉生孩子,他卻緊張得跟自己生孩子似的,生怕出了疏漏。如此細心照拂下,凝眉終於在菡萏初露的時節,平安誕下蘇家的小公子。彼時在她榻前守著三天三夜不敢睡覺的,正是硯懸。


    凝眉懷想起一切,隻能感歎造化弄人。當日梨花院落,取下她的團扇的是蘇硯懸;其後自己被困在靈武城,把她從流民中救出來的是他;到如今自己生小公子,苦苦守著的還是他。都說滴水可以穿石,自己,是否太過頑固了點?如果自己答應呢?會不會有可能,自己終究能和他走到一起,在這萬花穀中安然度過一生,那樣多美好啊,可又或是,隻能是自己的幻想呢?


    她終日看著半屋子的綢緞錦帛,金銀首飾,都是皇上派宮人特意送來的賞賜品,她看著,心情隻是越來煩躁。


    她身子虛吹不得風,隻能終日在西偏殿臥著,硯懸每日來陪她說話解悶兒。


    “阿硯,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對了,你打算給小公子起什麽名字呀?”


    “就叫清晏吧,但願當他長大時,天下再無戰亂禍患,海晏河清。”


    “一定會的。”他微笑著,她看著他的笑笑容,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她想用一切,換自己能和他廝守終生。


    “你說過,這孩子,你會視如己出對不對?”


    “是,我情願一生不娶親,將他當做我自己的孩子,保他安安穩穩長大。”


    “不,阿硯你答應我,忘了我吧,找一個心地單純的姑娘照顧你一輩子,你在我身上耽誤的時光,太多了,我已經無從報答了。你心裏也清楚不是嗎?我們倆這輩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春日裏雖繁花似錦,可是隻要曾經遇到過心裏的那一朵,眼裏就再也不會有其他了。我說過的,非你不娶,你若棄我而去,我不會怨艾,但心裏也不會再有他人。”


    “待清晏長大些,你帶他去長歌門看看吧。”她的眼神有些哀婉,她本是江南女子,出身江南長歌門,隻因父親做了京官才隨家裏人遷徙到長安。經曆了這麽多苦難,她突然很想,迴長歌門看看。隻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有機會迴去嗎?恐怕是沒有了吧,很多次,江南的煙雨都灑進了她的夢裏,讓她一次次懷想著自己長大的故鄉。


    江湖上久來盛傳“南葉北柳,西唐東楊”,指的是武林中久負盛名的四大武林世家,這其中東楊指的就是長歌門楊家,長歌門前身相知山莊,自成立時起就吸引了諸多文人墨客、名士官紳,同萬花穀、七秀坊並稱大唐三大風雅之地。周凝眉自小就生活在相知山莊,耳濡目染,優雅端莊,作得一手好詩,此後名動京城成了世家公子紛紛追求的才女,倒也不足為奇。


    “待你康複,身子強壯些,我們一起迴長歌門。”


    “我想睡了,你先出去吧。”


    “好,不打擾你了,你好好歇著。”


    她莞爾,他欣然。


    該交代的話都交代了,該囑咐的事都囑咐了,凝眉安心的合上眼。腦海中忍不住迴憶起舊事來:


    “姑娘花容月貌,何必遮掩?”


    “跟我走吧,我們私奔好不好?”


    “誰都不許悼念蘇明淵,尤其是蘇家人!”


    “你和硯懸的事,我都知道。”


    “我兒子,是不可能娶他哥哥的遺孀的。”


    “天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生下孩子便進宮吧,別讓硯懸為難。若你日後有福氣給皇上添小皇子,別忘了蘇家。”


    是否人心就是這樣?


    幼時在長歌門,門中弟子皆講究禮義仁信,遇事不爭不搶溫文爾雅,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也希望自己一直是這樣,故而對自己接觸到的所有人,都懷著仁慈寬容之心,盡心盡力為別人考慮周到。可是為什麽,別人就不能對她仁慈寬容一點?她畢生所求,不過是一心人,一把琴,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嗎?


    人心是冰冷自私的,她意識到了,皇帝想得到她,她便不可能躲掉。而自己一直尊作主母的蘇夫人,卻隻顧著榮華富貴,巴不得周凝眉早點進宮去,哪怕讓兒媳婦被釘在恥辱柱上也不在乎。


    真冷啊。


    不過無所謂了,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四月的萬花穀,空氣中還透著些春寒料峭,她感受得到腹痛,卻沒有停下腳步,一直沿著花海往遠處走去。彼時紫雲英開得正燦爛,一朵朵柔弱的小花,層層疊疊地開放,烘托出一片溫馨的紫色。


    剛生育過的人,原是不能碰冷水的,她卻一直走到溪流下遊匯集成的一片湖泊,不顧湖水寒冷,一步步把自己整個人浸進去,她幼時在長歌門就學會了泅水,可是此刻她卻極力克製著自己求生的本能,任由溪水灌進喉嚨裏,大腿間有溫熱的觸感,腹痛如抽絲剝繭一般,小腿開始抽搐。血崩了,她感受到了。


    最後一抹淒婉的笑容,並不曾有人看到。


    到很多年後,蘇妙鳶也忘不掉那一天,師父從那冰冷的湖底把周姐姐撈起來,瘋狂地向她渡氣,卻怎麽都救不活她。他渾身都濕透了,緊緊抱著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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