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砡一把攥握住她的手,道:「我會栽在你手裏,怕是上天注定好的,想躲也躲不了。」


    「……王爺原本是可以躲開的。」她小小聲的反駁。


    翟砡卻是揚唇一笑,鬆開了她的手,往身後的榻上一躺,閉起那雙灼亮的美目,道:「今夜本王便在這睡下,有勞王妃伺候本王更衣了。」


    見狀,蘇雲苒也不好推辭,起身下榻,為他脫去鞋襪,又吩咐了外邊的蕙兒與芷兒打了一盆水來,由她親自伺候他洗臉擦手。


    待到翟砡被伺候得妥當之後,蘇雲苒已是滿身大汗,她坐到窗邊大炕上,手裏執著一麵繡彩色夔鳳紋飾的團扇,一下又一下的扇著風。


    翟砡翻了個身,麵朝榻外,正好看見她倚坐在炕桌旁,水眸半掩,纖手扇動著手裏的團扇。


    那無疑是一幅生動的美人圖,翟砡靜靜欣賞著,直盯得蘇雲苒紅了臉。


    她放下團扇,起身吹滅了宮燈,來到榻上,輕聲央求道:「王爺可願意騰個位子給我?」


    聽見她主動央求與自己同榻,翟砡心下自然歡喜,他將身子往榻裏挪動,騰出了另一側的空位出來。


    蘇雲苒心下明白,今夜的翟砡醉了,方會借著醉意上她這兒無理取鬧,她若是不好好相與配合,怕是今夜誰都甭想睡了。


    最重要的是,她若不與他同榻而睡,依他多疑的心性,肯定會繼續以為她與江信真有私情。


    翟砡沒打算碰她……至少眼下不會,如此一來,她也沒什麽好顧忌了。


    再怎麽說,他願意尊重她,這些日子以來,始終讓她在偏殿住下,沒有逼她與他共寢,便已是相當溫柔體恤。


    蘇雲苒上了榻,緩緩在翟砡身旁躺下,幽暗中,兩人的眼眸俱是閃爍著光輝,互相映照,仿佛是夜空裏相依的兩顆星子。


    蘇雲苒自幼便覺著她無親無故,衛國公府之於她,不過是一座囚牢,後來被迫嫁給夔王,她心下更苦,渴望掙脫這些由衛國公府強加在她身上的枷鎖。


    可她怎樣也料想不到,她竟然會有這麽一天。


    她與惡名昭彰的夔王,兩人相對而臥,在彼此的眼眸裏窺探情愛的痕跡。


    黑暗中,一隻大手探上她的麵頰,來迴摩拿,似是十分眷戀。


    他縱是醉了,仍是對她這般柔情脈脈……蘇雲苒不由得放柔了眸光。


    就著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無邊黑暗,她大膽的脫口問道:「王爺是什麽時候惦記上雲苒的?」


    榻裏的人影遲遲不語,直至她幾乎要以為他不打算冋答了,才聽見熟悉的低沉聲嗓傳來——


    「初時不過是想拆穿你演戲罷了。後來見你有膽有謀,麵對我次次試探,你見招拆招,裝瘋賣傻,如你這樣的女子,我倒是真的生平頭一遭見識。」


    「王爺就不覺著我是個奇怪的女子嗎?」迴憶起兩人在青侖交手的情景,她忍不住琅琅發笑。


    黑暗中的碩長身影逐步靠近,翟砡伸出雙臂將她抱住,她的額輕抵著他的胸膛,幾乎是貼在他胸膛上,聆聽著他的每一記吐納脈動。


    「我這人倒是不怕奇怪,就怕庸俗。我出身皇族,自幼接觸的人多是些庸俗之輩,我已厭倦了這些俗人。」


    「素聞王爺自幼便有神通,能夠夢見日後即將發生的大事?」


    他淡淡答道:「倒也不是什麽神通,隻是我的夢境偶能窺見未來,抑或夢境裏的人,無論我熟識與否,往往會在不久之後出現眼前,並且與我有著特殊的因緣。」


    她不禁歎道:「對於我們這些平庸之輩而言,這般便是如同神通,確實玄奧啊!」


    隱沒於黑暗中的俊顏始終睜著眼,雖是一身濃濃酒氣,可他的聲嗓聽來卻是那樣清醒:「那一日,我之所以會前去青侖見你,亦是因為我夢見了你。」


    聞言,蘇雲苒暗暗驚詫。原來,他有此神通,方會拆穿她的偽裝……


    「這算不得是什麽神通,至多隻能算是冥冥之中,總有神靈在夢中指引我日後會發生的大事。」


    「……王爺當真夢見我殺了你?」她忽爾心生恐懼,身子泛冷的悄聲問道。


    翟砡靜靜的抱著她,沒有迴話,片刻後方揚嗓吩咐道:「我困了,睡吧。」


    蘇雲苒心下一沉,縱使仍有滿腹的困惑,卻也無從問出口。


    倘若洛謙所言屬實,她與翟砡的命運當真相係,他們兩人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蘇雲苒腦袋昏沉,靠在翟砡懷裏睡去。翟砡卻是抱著懷裏的那具嬌軀,若有所思的睜著一雙美目,直至窗外的天色微熹,他才閉起眼,隨她一同入睡。


    第八章


    一轉眼京中已入秋,滿城的花樹盡已染上蕭瑟,宮裏已換上秋裳,園子裏的楓林已轉紅,秋意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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