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視滿屋子的瑤琴如無物,聽見她這席話,俊顏揚開一抹讚賞的笑。


    「本王還記得你那夜說的酒樓琴師,你說她被名門公子辜負,孤苦終老。」


    「是呀。」蘇雲苒輕歎一聲,神色惋惜。「自我親眼所見如此癡情的女子遭受背棄,我便覺著男子許下的諾言不可盡信。」


    翟砡淡淡別睞,緩緩走向懸掛於牆上的一把鑿花瑤琴,探手取下,往一旁的八仙桌擱上,順手撫弄起琴弦,錚錚作響。


    翟砡低垂美目,鼻梁如刀背,朱色薄唇上揚,一手負於後腰,一手撫在琴上,一襲紫綢盤黑色驪龍紋飾的長循,更襯他身形偉岸英挺。


    當他揚眸望來,與她四目相觸之時,蘇雲苒心口悄然一陣抽悸。


    翟砡並未察覺她的異狀,兀自笑言:「本王聽說的故事恰恰與你不同,你且聽本王娓娓道來。」


    語畢,翟砡在八仙桌之後的紅木四麵開光坐墩落坐,彈奏了一首出自詩經的「標有梅」,而後方啟嗓往下說道。


    「有個巧手匠心的製琴師,一直仰慕於在酒樓靠著彈琴賣藝維生的琴師,可琴師一心寄托在名門公子身上,但求嫁入名門,看不上在身旁默默守護的製琴師。琴師所彈奏的每一把琴,俱是製琴師精心刨製,一把又一把,製的不隻是琴,還有他對琴師的一往情深。」


    聽至此處,蘇雲苒已是滿麵驚詫。


    翟砡續道:「即便後來琴師遭名門公子背棄,她依然看不上製琴師,更甚者,製琴師將他一身所學全傳授給琴師,琴師依然拒他於門外,無情至極。」


    一首「標有梅」彈罷,翟砡的故事亦已說罷。


    蘇雲苒不可置信的瞠眸,道:「莫非王爺口中的那位琴師便是我遇見的那一位?」


    「這些故事是孫堅告訴本王的,至於他苦等多時的那位琴師,是否與你遇見的那位是同一人,本王可就不知情了。」翟砡收手起身,摸了摸琴身上精巧的雕鑿紋飾,甚是愛不釋手的來迴輕撫。


    莫名地,看著他這般品賞一把琴,蘇雲苒心頭浮現一抹異感,竟不由自主地在腦中揣度起他品賞女子的神態……


    兩朵紅霞在頰上綻放,蘇雲苒掩不住秀顏發燙,隻能偷偷別開了臉,生怕遭翟砡察覺她的遐思。


    「這琴甚好。」所幸翟砡正全神貫注地品鑒手下那把琴。


    待到紊亂的心思平穩下來,蘇雲苒方上前一同鑒賞起那把瑤琴。


    翟砡道:「自從遭琴師所拒,孫堅便隻用桑木製琴,他說,他既已失去所愛,今生已無歡喜,因此他隻願用桑木製琴。」


    蘇雲苒心下五味雜陳的道:「這樣說來,孫堅便是為了製琴,方會離群索居,隹在遍植桑木的郊野。」


    她真沒想過,原來琴師的故事背後,另有一則故事。


    一個人戀慕著另一個人,卻不知,這個人的身後亦有他人守候。


    思及此,蘇雲苒眼底浮霧,低聲歎道:「都說世間癡情種難尋,可若是癡情種遇上癡情種,愛錯了人,癡情亦是枉然。」


    「萬事皆有不同麵向,同樣一件事,單從一人的嘴裏隻能聽見一個故事,可從旁人的口裏卻能得出數十個,甚至數百個不同的故事。」


    翟砡這一席話可是在暗示她什麽?蘇雲苒心下百般尋思。莫非,他這是旁敲側擊的告訴她,世人口中的那個夔王,不盡然是個越權奪位的亂臣賊子?


    了解翟砡越多,她越發弄不清楚他是個什麽樣的人,縱然他確是喜怒無常,凡事隨心所欲,以皇帝之身自居,可他的所作所為,全然不若她原先所設想的那般荒唐無道。


    驀地,翟砡望向她滿是探究的雙眸,而後展顏一笑,這一笑當真風華絕代,教人難以招架。


    蘇雲苒抑下心口的悸動,強裝鎮定的迴視。「王爺那一夜已猜出我說的那位琴師,便是孫堅苦等的琴師,為何那時不與我說?」


    翟砡笑道:「旁人的事兒,本王沒興趣多談,今日會帶你來此,亦非為了同你說這個故事,而是想贈你一把琴。」


    蘇雲苒心跳更劇,頰上紅暈藏也藏不住,她神色有絲倉皇的道:「王爺這是……這是想做什麽呢?」


    翟砡忽爾一把握住了她的纖手,將她拉近身前,他溫熱的唿息撲灑在她麵頰上,一時之間竟教她忘了掙紮。


    他美目爍爍,直勾勾地凝睇著她,道:「倘若早知蘇二小姐是這般聰慧英勇,本王怎麽也不會將你送往青侖,本王當真懊悔莫及,眼下贈琴隻求你的原際。」


    蘇雲苒連忙搖動蟒首,道:「我沒生王爺的氣……也不敢與王爺置氣。相反的,我才要向王爺賠罪,我騙了王爺這麽久,王爺非但沒有罰我,反而還處處為我著想,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有臉皮同您生氣?」翟砡又湊近幾分,那兩張優美的薄唇眼看就要碰上她的唇瓣,她心中一慌,隨即別開了染上緋紅的嬌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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