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蘇雲苒是少有的明白人,盡管她一直養於深閨之中,可她確實滿腹經綸,胸懷大誌,有著南晉女子少見的過人膽識。


    且不說新婚夜上他一時大意,遭她所蒙騙,光憑她能如此沉得住氣,騙過了衛國公府上下,便可看出她是個心思細膩,懂得明哲保身之理的聰明人。


    「王爺應當不是真心的吧?」蘇雲苒不安的提嗓,一雙明眸直瞅著翟砡。「皇宮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應當不缺我這樣沒什麽見識的姑娘,我何德何能?」


    「不錯,宮中什麽樣的人都有,但就是沒有你這樣的人。」


    「啊?」她蹙起秀眉,一臉茫然。


    翟砡伸手撫過她鬢上的紫陽花,如此親昵的舉止,再次引來蘇雲苒一臉窘態,兩隻白瓷似的耳朵染成緋紅。


    望著她麵頰微紅,明眸水豔,欲言又止的緊抿紅唇,這般羞澀神情煞是嬌媚,教人無法移開雙眸。


    翟砡心下一定,笑道:「本王在宮中甚是寂寞,你且留下來陪著本王。」


    蘇雲苒傻了傻,張嘴便道:「王爺……您不是在拿我尋開心吧?還是說……王爺當真為美色所惑……不可能的,王爺您自個兒的美色都能迷惑天下人了,我這樣區區的庸脂俗粉,怎能入得了王爺的眼。」


    見她極力醜化自己,翟砡麵上笑意更濃,道:「本王確實是被王妃的美色所惑,王妃這般國色天香,怕是天下沒有一個男子能抵擋得了。」


    蘇雲苒當真傻了,這迴不必演,一張嘴便是磕磕巴巴的:「王、王爺莫要笑話我,我這般庸俗之人,怎能與王爺相比?」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怎會是庸人?誰膽敢說你是庸人,那便是與本王過不去,本王必定不會輕饒。」


    翟砡是故意的!看他一臉笑意,語氣半真半假,分明是在逗著她玩兒。


    「王妃初來乍到,對宮中地形不甚熟悉,記得讓宮人們伺候陪同,莫要迷了路,本王去偏殿見江禦史,王妃若是倦了,便來偏殿找本王。」


    翟砡用著親昵的語氣吩咐道,聽得蘇雲苒一臉麵紅耳赤,渾身不知所措。


    「不——不是的,王爺,我話還沒說完呢!」


    見翟砡置若罔聞的轉開身,慢悠悠地往前走,蘇雲苒連忙提起裙擺追上前。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低沉的聲嗓緩緩背誦著「逍遙遊」,蘇雲苒不禁一怔。


    「可是我不信。」


    翟砡驀然停下腳步,他側過身,美眸斜睞,嘴角上揚。


    「什麽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些我一概不信。虎死留皮,人死留名,若要永垂不朽,唯有揚名青史,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王爺……」她滿眼困惑,不明白他為何會對自己說及這些話。


    「既然我注定當不了皇帝,那我自己去爭,去搶,哪怕遺臭萬年,也好過把皇位拱手送人。」


    聽見這大逆不道的話,蘇雲苒心下一凜,連忙低頭福身。


    這一低頭,鬢間的紫陽花跟著落了地。


    隻見一隻繡著盤金驪龍的紫綢靴子往前一踩,將紫陽花踩成一團花泥。


    蘇雲苒屏住唿息,悄悄揚起眸光,望著翟砡那一臉的笑容可掬,心下明了,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別想動什麽歪念頭,否則下場就如這朵花一樣……


    「本王放你在宮中自由逍遙,除去本王,誰也不能動你半根頭發,這樣,你可願意留下?」


    「……承蒙王爺厚愛,能陪在王爺左右,是雲苒的福氣。」


    翟砡自當嘵得,她這是不情不願的答覆,即便如此,他仍是想留下她。


    「高處不勝寒,本王獨自在宮裏度過長日漫漫,不免覺得有些寂寞,往後能有個人惦記著本王,不知該有多好。」


    他這是在向她示愛?蘇雲苒起了一身寒顫,不敢再往下深想。


    「蘇雲苒,本王知道留你下來,是委屈了你,但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你。」翟砡淡淡說畢,轉身離去,留下一抹挺拔颯爽的背影。蘇雲苒直起身,目送他的身影漸遠,嬌顏一片愁雲慘霧。


    都說夔王心思深不可測,如今近身交手,當真是讓她無從捉摸起。


    他莫不是為了報複她的欺騙,方會把她留在身邊?無論如何,隻要他一日不給休書,她便一日不得自由,可是他不肯給,她又能怎麽著?


    罷了,罷了!既然這一劫躲不過,她也隻能欣然麵對,見招拆招了。


    望著地上那一團被踩爛的花泥,蘇雲苒心下警惕,斷不能惹毛了翟砡,否則下場堪慮。


    隻要她事事順從,等到翟砡的氣消了,便會覺著她礙眼,自然會把她攆出宮外。蘇雲苒反覆這般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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