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常愕然,他轉眸望向翟砡,發覺翟砡一臉冷漠,並無驚詫之色,似乎早有所料。


    隻見梅香從床榻裏爬下來,渾身抖如風中秋葉,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梅香跪伏於地,不斷叩頭求饒。


    「梅香,你怎會穿著夫人的衣衫?」隨後入內的李嬤嬤,正好撞見這一幕,不禁錯愕莫名的喊出聲。


    「王爺饒命,是夫人給奴婢點了穴,還把我倆的衣物對調,讓奴婢假扮成夫人躺在榻上……」


    翟砡低垂美眸,冷冷望著跪在腳邊解釋的梅香,道:「尹常,把這個婢女拖出去殺了。」


    梅香險些暈厥過去,她當下哭得更厲害了。「王爺饒命啊!奴婢真沒撒謊!奴婢真是讓夫人點了穴……」


    翟砡眸光流轉,睨了身側的尹常一眼,尹常隨即意會過來。


    隻見尹常上前,拉起梅香,開始伸手探她身上的穴位。


    片刻後,尹常稟報道:「大人,丫鬟體內氣息凝滯,脈象淩亂,根據卑職來看,確實是不久前遭人點過穴方會如此。」


    翟砡道:「備馬。」


    尹常詫異,「大人這是?」


    翟砡冷笑一聲,「本王不知自己娶了個如此了得的王妃,倒要親自去瞧一瞧,王妃還有多大能耐。」


    明白夔王當真動了怒,尹常不敢再多言,他隨即退出屋外備馬。


    「王爺饒命……」梅香猶在哭喊求饒。


    「蘇雲苒可有說她要去哪兒?」翟砡審問起梅香。


    「迴王爺的話……夫人她什麽也沒說……」梅香哭著答道。「但是奴婢被點穴之前,夫人曾說她要去西涼……」


    「西涼?」翟砡忽爾憶起方才的某幅水墨畫裏,繪的不是南晉風景,而是西涼邊境一帶的漠北。


    方才他便覺得古怪,一個不曾離開過南晉的貴族女子,怎有辦法繪出荒漠之境?而且,畫裏的景致他總覺著有幾分眼熟,原來,蘇雲苒繪的是西涼邊境。


    「大人,馬已經備好。」尹常去而複返的稟報。


    翟砡美麗的下瓠一抽,拂袖轉身,領著尹常來到青侖的農莊門口,俐落的躍身上馬,甩動馬鞭直往南晉的首都無量城而去。


    「大人,方才王妃的貼身丫鬟說王妃欲去西涼,咱們不往西涼的方向去嗎?」尹常一路騎馬相隨,貼身保護著翟砡。


    翟砡高坐於黑色駿馬上,一身紫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幾縷發絲散落在俊美的麵龐上,他緊眯美目,望著前方兩條岔路,一條是往南晉邊境而去,隻要越過了邊境,再越過一座沙洲,便是西涼王朝的領土;另一條則是往返無量城的官道。


    翟砡尋思片刻,甩動手裏的馬鞭,終是選擇了迴返無量城的官道。


    「蘇雲苒若真心想逃,這六年來早有機會,不必等到這時,她演了這麽多年的戲,必定是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她會特意向丫鬟透露自己的去向,肯定是為了混淆本王的視聽。」


    「大人當真冰雪聰明。」聽著前方馬背上挺拔身影道出這席判斷,尹常不由得抱以敬佩的目光。


    尹常雖然擁有一身高超劍術,可他到底出身草莽,心思不若夔王這般敏銳。


    他跟著翟砡這麽多年來,看著翟砡屢屢揣測政敵的思路,幾乎是每猜必中,將敵人的心思摸透了,對翟砡的敬佩是有增無減,放眼天下,怕是無人能與翟砡相提並論。


    過去,從未有人能在夔王眼皮子底下惺惺作態,更遑論是演戲欺瞞,如今蘇二小姐露出了狐狸尾巴來,戳破了過去數年來的鴛鈍愚笨全是假扮,可想而知,夔王心下會有多麽惱怒,隻怕這個蘇二小姐下場難以善了……


    蘇雲苒衣袂飄飄,策馬而行,對於這條往返皇京的官道,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青侖的奴仆們大多性子純樸,再加上過去六年來,夔王早已將她徹底遺忘,未曾在青侖布下眼線,每每趁著青侖的奴仆們忙於農收時,她便會逮著機會騎馬外出。


    青侖地大豐沃,這兒不隻栽種了農物,更有茶葉與放牧之地,馴養了不少供應皇族所用的馬匹。


    盡管夔王並未派人監看她,可她也不敢走遠,最多就是在驛站那兒與江信碰麵,聊些朝廷官場秘事。


    她與江信本以為,夔王不會將這個有名無實的王妃放在眼底,不出幾年便會休了她,但左等右盼,就是不見夔王給休書。


    這六年來,若不是江信趁著休務時,打著夔王信使的名義前來青侖探視,她早已悶得發慌,怕是會不顧一切的逃離青侖。


    其實,她若真要逃,不是沒有機會,隻是她很清楚,依夔王此人的性子,若是她貿然逃離青侖,翟砡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必定會派人緝捕她。


    除非夔王心甘情願放了她,從此忘了這個愚笨的蘇二小姐,她方能得獲真正的自由,再也不必擔心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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