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帶著白首天印界守們日日監視著大兵壓境的魔獸大軍,那些越來越近的營寨預示著魔獸大軍對小小金沙誌在必得,更是垂涎著金沙身後那片廣袤的九州沃土。


    魔軍最近的營寨已經逼近金沙北麵五裏的光景,卻始終沒有發出最後一擊,如今,城牆上負責瞭望的大夏守軍已經幾乎可以看到那些列隊時,戰狡們齜在嘴巴外麵的長長的獠牙。


    “奇怪,如今的戰狡已經和那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不僅脫盡了畜生相,還會整軍列隊,分明是紀律嚴明的軍隊了……”


    周圍眾人以為秦落雨口中的“先前”,指的是在南郡玉珠城時的比較,項北卻明白,那個櫻紅的小口中所指的,應該是她潛入不至之地時見到的那些戰狡。那時的戰狡雖然有心智,但像由著天性,掠食和爭鬥的野獸而已。


    但是項北也牢記著仙女的囑托,上一代界守尊者深入不至之地,已經是她深藏於心的機密,世人幾乎再無知曉。


    況且此時,與秦落雨貼身站立的,是那個黑著臉的陸南尋,項北按照秦落雨的囑托,為了不刺激那個固執的中年漢子,有意與秦落雨拉開了一段距離。


    耿忠問了一句身旁能放望箭的戰士,“以戰狡的速度,我們的五望之距,可以阻起幾輪齊射。”


    望箭戰士是從天瑤退出來的老兵,迴憶了一下天瑤當時慘烈的一幕,隨即緊閉雙眼,顯然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從腦海裏翻出那可怕的一幕,依舊讓他心悸不已。


    “大人,以天瑤的情形看,他們先前是靠傀僵之眾消耗我們的弩箭,最後戰狡撲上來的時候,箭陣已經消耗殆盡,不過估計下來,最好的長弓也不過三矢。”


    耿忠轉頭看了看那些還在加固的垛口,那些密集的垛口後麵,甚至連長弓手都配不齊,於是就紮了些稻草人穿上弓手的軍服充數。


    一旁的天恩帶著自己的天印界守們也自成一派,由於要把大陣的規模擴大,涵蓋住整個金沙,因此他不得不也和耿忠打了交到,至少在高大的城牆上俯視敵營,他也是會偶爾現身的。


    項北的位置就比較尷尬,他是天印界守,可是又掛著大夏千軍校尉的官職,身後還有玄甲神策沈墨言率領的一眾死士。


    好在有耿忠隔開了他和秦落雨,又有沈墨言幫他隔開了天恩,但眾人麵前,他盡量減少字的存在感,也為了照顧陸南尋那個刺頭的情緒。


    但是耿忠卻懶得想那麽多,他隻是一再叮囑繼續負責監管甕城中的流民營地安全的搖旗李恆,讓他務必關照好流民營地的情況。


    李恆在營地裏布滿了眼線,耿忠和長孫離的那點秘密瞞不住他,自然是明白耿忠的意思,給長孫姐妹布置了最好的地方安頓。


    很快眾人都不再說話,眼見著那些魔獸大軍的營地越來越大,幾乎一直延伸到了目力所及的天邊,這種烏雲壓頂的感覺,壓得眾人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終於,如履薄冰的金沙在堅持到大半個月後,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一個疲憊的常勝信鴿從北疆帶來消息,常破虜將軍帶領的常勝邊軍,一鼓作氣戰敗了北荒遊騎,不僅截斷了他們大量的糧草,還險些把北荒的蠻子頭目給殺死。目前已經班師趕迴金沙的路上,加上沿途又收編的北疆常勝散兵遊勇,目前的兵力較離開金沙時,不降反增。希望,這兩天務必堅守金沙無虞,等待援軍歸來。


    如今項北已經可以自由的走動,時不時的還能研習一段拳腳,幫助康複。耿忠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項北時,項北卻沒有耿忠想象中的那麽興奮,眉頭緊鎖的沉思了半天。


    耿忠感到有些納悶,問項北這是何意,沒想到無話不說的好兄弟,卻欲言又止,隻是應付了一句,


    “常將軍果然馬到功成,真是可喜可賀。”


    耿忠跟著項北的語氣,又興高采烈起來,“那是,那是,兄弟,這是天不亡我大夏,我原本還以為金沙城保不住了呢。”


    ……


    果然,兩天後的下午,一支卷動著塵土的常勝大軍,浩浩蕩蕩的開進了金沙城。這支一臉疲憊的隊伍,卻給一直在絕望中苦苦堅持的金沙軍民帶來了生存的希望。


    但是常破虜卻從馬車上下來,徑直被一頂青衣小轎直接送進了自己的住所,列隊歡迎的耿忠幾次想要靠近,都被常破虜的貼身侍衛阻住,


    “常將軍連日征戰,又高強度的急行軍返迴金沙,如今人困馬乏,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請各位大人稍安勿躁,等常將軍身體好轉時,再行召見。”


    “什麽?”耿忠一向被常破虜視為己出,連他自己都被常破虜拒之門外,這讓耿忠深深的不安,他隻得私下裏找項北商量,眼下這局勢到底是什麽情況。


    項北心中的想法不敢說出來,隻是安撫耿忠,“大哥,既然將軍說身體無虞,你也不必過於擔心,眼下還是要提防城外的敵人才是首要之責。”


    一向狡黠多謀的耿忠,這次卻不知是怎麽了,顯得茫然而無措。但是項北卻不得不提防眼下的情形,他原本就是外來之人,對大夏的北軍常勝並無太多感情,所以也能比較客觀的看待常勝軍中的問題,不僅派係林立,而且彼此之間多有罅隙,這些頂著大夏戰神後人的光環,卻又各懷小心思的常勝將領們,讓項北看到了太多的人性之本。


    常將軍閉門不出,要不就是身負重傷,不便示人動搖軍心。要不,就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有意避開呂濟川和馬征這些金沙的守軍。


    表麵上項北並不太糾結常將軍的安排,但私底下,項北卻交代沈墨言,務必派兄弟盯住呂濟川,馬征和常將軍的住所,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必須第一時間通報給自己。


    就這樣,原本是帶來希望的這支援軍,卻讓整個金沙城內開始暗流湧動,並且這支援軍,悉數掌控在了呂濟川和馬征手下。


    耿忠見到常破虜受傷迴避眾人,先是慌張的一陣,和項北交流後,也沒有更多的收獲,所以他決定鋌而走險,先把常破虜的狀況研究清楚再說。


    趁夜晚巡營結束後,耿忠帶著手下“碰巧”的剛好巡防到了常破虜的門前,看幾個侍從還在把守著大門,耿忠忍不住上前搭訕,


    “幾位兄弟看著有些麵生,是從北疆前來支援我們的金沙的吧。耿忠先行謝過。這裏備了些酒菜,給幾位兄弟暖暖身子,解解乏……”


    說著,耿忠就想把自己“特意”備好的酒菜端上來,卻被當值的守衛一把迴絕,


    “耿大人,您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是目前兄弟們當值,不能享用您的美意了。”


    耿忠原本計劃是酒肉相邀,把守衛常破虜之責由自己的親信替換,哪知那些人高馬大的侍從,卻硬是扛住了美食的誘惑,這讓耿忠精心準備的計劃頗顯尷尬。


    就在門口兩撥人推推搡搡之際,一個黑影趁著混亂從後圍牆拔地而起,一丈多高的圍牆被他悄無生氣的翻身而過,隨即落入牆後一處低矮的灌木叢中,隱了一會兒,看四下無人,接著夜幕的掩護,朝著正房摸去。


    突然,腳步聲傳來,黑影迅速的蹲下,將身形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接著來人手中的火把,項北認了出來,這人正是一直跟在常破虜身後的一名親隨。項北想了想,突然撲了上去,一把用肘窩從身後緊緊的鎖死了隨從的脖子,右手拇指朝著隨從的太陽穴輕輕一按,隨從瞬間眼前一片黑暗,手中的火把也墜落下去,項北腳尖輕輕一勾,用另一隻手接住了墜地的火把。


    “我問你問題,如果你願意迴答,就點點頭,如果你不願意迴答,那也不要胡亂喊叫,你可明白?”


    隨從點了點頭。


    ……


    耿忠一直在門外糾纏了許久,始終沒有機會進去看一眼常破虜,項北問清楚了當下的狀況,因為自己蒙著麵,也不想讓常破虜知道自己硬闖老將軍住所的行動,悄然退了迴去。


    項北這段時間尚未完全恢複,尤其是魔芽仙蟲蠱毒發作時的那種無力和隨時都可能昏厥之感,他心中盤算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所知的情況告訴給耿忠。


    可是一時沒有結果,為了安全,項北還是先跑迴了自己的地方,向床上一趟,立刻如同昏迷般的睡了過去。


    項北這一覺似乎睡得很沉,眨眼間就完全感受不到周圍的存在。但他這一覺又似乎睡的很淺,緊緊縛住他身體的那種疲憊之感,如同一座千鈞的石塊,狠狠的壓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突然之間,他看到一個同樣清瘦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誰?”項北驚覺之下,想要起身,卻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塊巨石似乎是有意也有了意識,一旦他想起身,那塊石頭瞬間就變得更加沉重,一直壓得他不能動彈。


    少年青白的麵皮上看不出一絲血色,身形瘦削,卻又讓人不得不有一種頗有城府的壓迫感。


    他盯著項北看了許久,這才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就是那個能以殘兵敗將的烏合之眾,擊敗玉珠城兩千戰狡狼騎的家夥?不對,你的修為隻不過是初階的玄境。”


    看項北依舊用困惑的眼神盯著自己,並不搭腔。麵無血色的青年,歎了口氣,“果然城府很深,可是讓我奇怪的是,你這初階玄境的境界都隻是剛剛觸到。”


    “我叫破天”,看項北還在沉默不語,青色臉龐抖動了幾下,“今天我來,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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