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北並沒有托大,馬征的勇武遠超常人,但是即使以他那一對鐵拳,尚不足以傷及項北的根本。


    而項北則有言在先,讓其三拳,是為了換一拳的機會,他用這一拳,就足夠結果馬征的性命。


    這不是年輕人意氣用事,更不是開玩笑。馬征久經沙場,經曆不少生死,自然能從項北眼中的殺意看出這一點。


    雖然馬千軍一直在眾人麵前咄咄逼人,他隻是不忿常破虜的那個禁城之策,連金沙自己的軍屬都不通融。他也不滿常破虜借調給耿忠的那支金沙精兵卻再也無意歸還。而耿忠這小子又格外會來事,原本那支忠心耿耿的常勝精騎,現在竟然已經唯耿忠的馬首是瞻。


    上次借機逼著常破虜打爛了耿忠的屁股,算是一次小小的安慰,可沒想到又來了一個風頭更勁的毛頭小子項北。而且常破虜似乎是有意示威,不僅處處流露出對項北這小子的賞識,甚至還允許把他那支從南郡帶迴的殘兵整建製的編入常勝軍。


    在馬征的眼中,項北手下是一支算不上軍隊的烏合之眾,空頂著一個玄甲神策陰魂不散的威名,成了一隻喪家之犬,先是投降南郡,又不敵戰狡,如今再降常勝,這樣的軍隊,簡直是給常勝抹黑。


    但就是這樣的軍隊,卻格外受到常破虜的看重,眼看著常破虜準備帶隊北擊遊騎,準備將金沙交給這樣一支番邦弱旅來守護。


    馬征不止是為了給金沙的百姓出氣,更是為了給這支膽敢在金沙耀武揚威的人馬來個下馬威,因此才一時失口,稱唿項北為“番邦野種”,雖然想想似有不妥,奈何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即使看著激怒的項北準備以死相爭,也有隻能咬牙堅持下去。


    “小子,既然你要決生死,那就莫怪我老人家欺負你了。”馬征一句警示,卸去自己心中最後的顧慮,掄圓了臂膀,鐵拳夾帶著勁風,再無半點留情,這第三拳,馬征開始暗下死手,他在握拳的同時,食指關節突出拳外,鋒利如錐,而這錐尖承載著整個臂膀的力量,徑直的刺向項北的太陽穴。


    項北看出了這一拳中暗藏的殺招,但他卻依舊挺立如山,紋絲不動,讓你三拳,便是三拳。


    嘭,聲音不大,項北的額頭硬生生的接下了這最重一拳的力量,力量由錐尖刺入項北的太陽穴,讓項北隻覺得整個腦袋開始嗡嗡的轟鳴起來。


    馬征對麵前的孩子使出這招,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他覺得和那些初上戰場的士兵一樣,年輕,總要付出代價。麵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概是被僥幸得來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明知自己要攻擊他腦袋上最脆弱的地方,竟然依舊狂傲到用身體來硬抗這致命一擊。


    項北的身體的確在這一重擊下晃了幾晃,但在馬征驚訝的目光中,那個略顯清瘦的身影卻堅持著屹立未倒。


    “好哇”~,少年身後,響起了一陣歡唿的浪潮,那些士兵忍不住齊聲高唿起來。他們曾經是挽大廈於將傾的無敵勇士,但是靈魂人物的含冤而死,國破家亡的風雨飄零,人心渙散的潰不成軍,讓這支曾經風光無限的軍隊變成了一支苟且偷生的螻蟻,但是這個能夠帶領他們戰勝無敵戰狡的少年,再次點燃了他們心中沉睡的熱血。


    項北並不知道自己隻是這不堪受辱的一次反擊對身後那些漂泊已久的戰士們意味著什麽,他不得不閉目迴神了許久,這才能重新睜開雙眼,眼前的世界又漸漸明亮起來。


    “我準備好了,你呢?”項北陰沉的聲音,平靜,卻又顯得格外陰森。


    這種目光讓馬征不由得後背發涼,隨即身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在有長衫遮住,可以讓他藏起身上的抖動,盡量顯得平靜,


    “好吧,你不必留情,我也還你三拳。”


    項北深吸一口氣,嘴角上揚,扔給馬征一絲冷笑,雙手垂在身側攥拳,周身的靈力開始源源不斷的朝著雙拳湧去。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項北第一次覺得,原來周身的靈元是如此的隨心意而動,他迴憶起天頌給他說過的那個道理,“我們的身體,不過是一個容器,而這個身體的力量,卻是來自於以這個容器承載的靈元,承載的靈元越多,則力量越大,隻要靈元不散,則肉體不滅,精魂不失……”


    可惜現在的少年並沒有太多的精力繼續去分析這股靈元之力,如果天頌在身旁,應該欣慰的看到,自己這個沒有靈修天分的徒弟,已經正式進入了識靈初階的玄境修行。


    馬征不是修者,並不知道在項北身體裏發生的變化,但是他卻能明顯的感覺到項北身上傳來的壓迫之力。隻是他不能在自己的手下麵前出醜,這是一個頭領天生的本能。


    “來吧!”馬征也要勇敢一次,咬緊了牙關,紮起馬步,繃緊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


    項北的拳頭緩緩的抬起,仿佛力有千鈞,原本歡唿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看出了這一拳的不同尋常,紛紛揣測著這一拳之下將會帶來的後果。


    不覺間,馬征鬢角上,竟然有一顆汗珠滴落,再細看之下,竟然整個額頭都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住手!”


    就在大家全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創造奇跡的一拳時,人群之外突然傳來聲如洪鍾的一聲爆喝。


    大家不由得為聲音讓出一條通道,烽火校尉耿忠帶著五軍都督常破虜,沿著通道走了進來,身後的幾個親衛衝到場地中央,把項北和馬征隔離開來。


    “大敵當前,內外交困,你們身為帝國棟梁,肩負這以血護疆的榮耀,卻在這裏做意氣之爭。對得起你們的肩負的責任麽?對得起那些支持你們的將士麽?”


    常破虜越說越氣,上次被斷鞭劃傷的手掌還被白布纏裹著,布條的毛邊讓他覺得很是礙事,索性一把扯了下來,不想傷口再次裂開,鮮血一下子又噴濺了出來。


    老將軍把掌心的血跡甩掉,看得出老人的暴怒,馬征比項北老成一些,主動上前示好,恭敬的施禮,“常老將軍,我隻是不忍看著咱們大夏的百姓,被他們這些異族的殘兵敗將淩辱。”


    耿忠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常破虜說明白了。老將軍並不想聽馬征的狡辯,揮手製止,“問題的原因我們可以再做調查,我就想問問,你們是打算在敵人攻破大夏前,你們先要自相殘殺麽?”


    馬征連忙拱手低頭,恭恭敬敬的答道,“末將不敢。”


    “你呢?”常破虜挺身擋在二人中間,把目光投向了另一邊的項北。


    哪知項北仿佛沒有聽見問話,拳頭依然攥緊在身側,“辱我自然可以商量,但是辱沒祖宗之事,項北是斷斷不敢為的。”


    “怎麽?連老夫的薄麵都不能給麽?”


    一旁的烽火校尉趕緊上前,心想,這兄弟往日都是玲瓏剔透,怎麽今天就鑽了牛角尖了呢。莫說打不贏,就是打贏了,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更何況,現在是常破虜將軍親自前來調停,這項北兄弟怎麽還是繞不過來彎呢?


    但項北還真的認了死理兒,就算是耿忠上來相勸,也被他硬生生的嗆了迴去,


    “拳頭準備好了,說忍他三拳,自然就忍他三拳,但我這一拳也準備好了,總要打出去的。”


    耿忠力阻無效,也隻好無奈的退下。


    常破虜臉上開始升騰起怒意,“好,好,既然你這樣說,就允許你這一拳,但是要記得,傷我手足者,必同償之。在我常勝軍中,你對戰友所作的一切惡行,必被同禮相還。”


    項北的雙眼中終於又迴過些神兒來,但臉上依舊掛著麻木的表情,“願同償之……”


    話音未落,項北的拳頭終於安奈不住,朝著斜上方猛地擊出。


    轟隆一聲巨響,距離圍觀眾人五十步開外的地方,正是大夏金沙城堅固的城牆,項北這隔空擊出的一拳,即使是普通的士兵,也看到一股肉眼可見的罡風,順著拳頭擊出的方向,越過了眾人的頭頂,徑直訂到了城牆之上。罡風力道強悍霸道,集中的城牆之處,砸出了個丈把寬的大坑,而坑洞邊上的那些堅不可摧的城磚,開始噗噗簌簌的掉落下來。


    馬征和他的手下們在驚駭之餘,不禁暗自竊喜起來,大夏律例,私毀城牆者,斬!


    “小兔崽子,”常破虜在愣神之餘,也反應過來,一邊咒罵著,一邊揮起帶血的肉掌,在項北的肩頭蹭了蹭,“看你剛才那麽囂張,還以為你這功夫有多厲害,沒想到歪到這個程度,連人都沒打著。好了,你這一拳已經打過了,我現在罰你把城牆給我修成原樣。”


    轉而又麵對外圈圍觀的群眾,“各位父老鄉親,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們現在取石鑄城,正是為了幫助大家守護住我們的家園啊。倘若金沙失守,我們的家園將會盡數被毀。隻要能守住城池,那麽我們就有機會把家園建設的更加美好。”


    “請大家放心,你們的損失全都登記在冊,我們會向朝廷表明情況,為大家提供合理的補償。”


    常破虜的威信,是大夏帝國中最有分量的保證。那些想要借題發揮的百姓,看到已經爭取到了一個比較滿意的結果,終於安靜下來。


    拆屋取石的想法雖然瘋狂,但是確實是當下最有效的城防方案了。


    有了就近取材的石料,甕城過了七日就徹底修繕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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