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北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已經穿上了一身金絲軟玉甲。這套甲胄甚至比耿忠的烽火盔還要威風。雖然項北一再推辭,但是常破虜還是找到了金沙城中最好的鎖甲工匠和織工。非要給先鋒校尉項北打造出這套吸睛的鎧甲。


    耿忠也在一旁鼓動,“兄弟,你現在可是咱們常勝的一麵旗幟,旗幟可就是要給大家鼓勁的。還隻是這一身布藝,可不行。你看,這衣角上還墜著一塊補丁。”


    項北用手摸了摸那塊補丁,有點難為情,但是須臾之間,頓感鼻子酸澀。那個補丁,是天各一方的蘇蘇給他補的。蘇蘇放靈羽飛箭的手指,哪裏會什麽女紅,項北曾偷偷在一旁看著,倔強的蘇蘇就著油燈的光亮,一邊吮吸著手指上紮出的針眼兒,一邊堅持給這件外套打上補丁的樣子。


    補丁的做工的確粗糙,縮在一起的紅色布頭鼓起一個小包,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原本項北少年青蔥,體型略顯瘦削高挑,能工巧匠先是給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貼身的緞麵棉甲,輕薄的棉甲既貼身又暖和,又能撐起外層的皮甲。


    關節之處,用老牛皮三水三曬後製成的革子甲,柔韌有餘又足夠強韌。


    最搶眼的,還是肩甲和胸背甲,皆是銀絲鑲墜的西北軟玉。這種罕見的玉料開采時輕盈如木,便於加工,以銀絲為脈,淬火後卻又堅硬如鐵,刀槍不入。原本這樣的金絲軟玉,隻有大夏皇帝才有資格披掛。但天魁侯蕩平北荒後,當時的大夏皇帝興奮之餘,大宴群臣,在慶功宴上,特地把自己的那套金絲軟玉甲披在了天魁侯的肩上。


    “天佑我大夏,得此不敗戰神,橫掃北荒蠻夷。從今後,我大夏皇庭,穩如天山,哪還需要這件金絲軟玉甲,今天,特地賞給我大夏戰神,祝你百戰百勝!”


    “萬歲!萬歲!萬萬歲!”宮樂響起,大殿之上鶯歌燕舞,群臣一片喝彩之聲……


    天魁侯後來把這身盔甲留給了常破虜。如今,金沙危在旦夕,常破虜竟然把這身自己一直珍藏舍不得披掛的金絲軟玉甲,又拆散了軟玉,重新打造了一副新的軟玉甲,賜給了項北,隻是為了遮蔽原來軟玉的破損,工匠重新逐個打磨,原本羽毛狀的甲片,如今被打磨成了魚鱗的形狀。


    月萊看到項北身著軟玉甲的樣子,忍不住花癡一樣的大叫起來,“九生前輩,你快來看,項北哥哥這身甲胄好威風啊!”


    釋空也嘖嘖稱奇的用指甲扣了扣軟玉鱗片,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材質的,怎麽看起來是透明的,卻又這麽結實?”


    項北被大家簇擁著,有些難為情,畢竟剛剛衣著軟玉甲,總覺得有些別扭。不過他還是留意到了周圍的異常,怎麽月萊這妹子突然又和秦落雨和好了?


    原本月萊的確對秦落雨靠近項北的企圖充滿懷疑,這幾日,看著月萊在身邊虛寒噓暖的小心照顧,讓秦落雨也有幾分納悶,忍不住私下裏詢問,


    “小妮子,以前你不是對我很有成見麽,怎麽現在突然轉變了呢?”


    月萊並不想隱瞞,“我的確覺得你靠近項北哥哥沒安好心。但是我聽釋空說了這次你們的玉珠之戰,你是豁出命去幫助項北的……”


    “我隻是出手奪城,和項北又有什麽關係?”


    月萊嚴肅的搖了搖頭,“前輩,你不用掩飾了,起初我也以為你喜歡項北哥哥隻是裝出來的,可是這次破城,你為了成全他的計劃,不惜丟掉性命。如果是精於算計,那用自己的命去交換,總是說不通的。”


    秦落雨噗嗤一樂,“算了,你也別總喊我前輩,前輩的,既然你不怕我搶走你的項北哥哥,那還是喊我姐姐得了。”


    同樣對項北這一身軟玉甲異常感興趣的,還有烏雲騅,這段時間項北很少顧及他的感受,讓它覺得備受冷落,雖然在營地裏搖旗李恆特地給它安排了不少精良小豆,可這大黑馬依舊鬱鬱寡歡,時不時地尥蹶子泄憤。


    不過這家夥心情不好,也不影響胃口,這段時間疏於馳騁,吃了膀肥肚圓。看到一身甲胄的主人,烏雲騅顯得既興奮,又有些好奇,圍著項北打著轉,粗壯的四蹄在地上踏著細碎的亂步。


    項北其實也有些想念這個頑劣的坐騎了。畢竟從它身上,項北可以看到昭瑾郡主的影子。因為在曲徑方舟中,和蘇蘇一起遭遇不測的,還有這個癡情的昭瑾郡主。


    項北雖然無暇去北荒尋找這兩個讓他牽掛的人,但心中卻會時常牽掛起她。


    “看起來這段日子,你也憋壞了吧。”項北從烏雲騅的腳步中,看出了這匹寶馬的壓抑之感,於是抓住馬韁,一個側躍縱身,穩穩的端坐在馬鞍之上。


    “黑子,你也憋壞了,走吧,一起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大黑馬噅噅爆鳴,隨即騰起四朵白雲,身後揚起一陣煙塵,帶著項北就開始狂奔起來。夕陽西下,落日赤紅的餘暉刺的項北有些睜不開眼,但是那一身精致的金絲軟玉甲,卻讓他內心漸漸升騰起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


    “是啊,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就因為曲徑方舟裏那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幻像,就嚇得連去尋找蘇蘇的勇氣都沒有了?或許她正在北荒的某個角落裏等著自己前去搭救呢。”


    修行無門又能怎樣?秦落雨九世靈修的境界,在戰狡狼騎的輪番轟炸下,不也差點被堆死麽?


    速度,力量依舊是項北當下最厲害的武器,如果速度無法擊敗修行,那隻是因為速度還不夠快吧。


    這段時間,充斥著項北耳邊的誇讚之聲終於被拋在了身後,此刻還迴響在千軍校尉的腦海中的聲音,隻有唿唿的風聲。


    鮮衣怒馬的少年,此刻不想看盡人間繁花,他隻希望能快點結束與魔軍的對抗,然後他就能騎著烏雲騅,哪怕踏破北荒的一草一木,也要把蘇蘇和昭瑾找迴來。


    北荒之地,哈蘇亞的營地已經被狂野的暴雪埋了大半,雖然這些久在苦寒之地掙紮求生的遊騎勇士們,不停的鏟雪自救,但太過暴虐的風雪,就連清掃雪花的人都能一瞬間埋葬。


    北荒之主良木哈,在這樣的暴雪天氣中漸漸脾氣也暴躁起來。他一直後悔自己衝動之下,給了脫脫五萬遊騎精銳,自己部落裏反而隻剩下四萬左右的老弱病殘,似乎就連清理積雪這樣手到擒來的事情都顯得力不從心。


    麵對當下的情勢,窩別台不得不悉心請教李賢可有良策。


    李賢也覺得頗為棘手,他的家鄉在溫暖的大夏,連暴雪都很少見過,即使已經在北荒待了這麽就了,這個冬季的暴雪卻從來沒有見過。


    不過,腦子好使的人,麵對異常的苦難時,應對的思路也會開闊一些,李賢琢磨了一段時間後,對窩別台說,“眼下的形式,暴雪不僅不止,反而越來越盛,我們的人力,大部分都已經浪費在了清理積雪之上,否則一夜之間,暴雪就能把氈房壓垮。”


    窩別台點了點頭,“正如先生所言,幾乎所有的人力都耗費在這個事情上了,而且效果也不理想。”


    就連良木哈的金帳王庭,都被大雪壓垮了數次,每次良木哈被從積雪中刨出來的時候,都會大發雷霆,抱怨鏟雪工作不利。


    李賢卻似乎注意力還不在這個暴雪的問題上,反而提醒窩別台,“二王子,你可以曾留意大王子南征糧騎出發多少天了?”


    這個問題其實窩別台也一直壓在心口,按以往的經驗,南征糧騎應該已經帶著戰利品滿載而歸,就算是被大雪阻路,推遲個十天左右,也應該迴來了。可是,南征糧騎卻一點音信都沒有。


    “莫不是大哥遇到危險了?按理說大夏應該不至於魚死網破吧。”


    李賢看著二王子還在裝糊塗,忍不住自己先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二王子,如果是因為受狙擊而遲滯了大軍的行動,這個我們倒還可以接受。可一點這個架設不成立呢?二王子難道就沒有別的猜測?”


    其實根本就無需猜測。如今的大夏已經不是當年天魁侯在的那個雖遠必誅的帝國了,而且他們也知道,遊騎部眾為了對抗每年冬天的食物匱乏,不得不在冬天來臨之前,去大夏北疆打打秋風。


    麵對這樣的情況,通常大夏邊軍會聞風而動,跟在遊騎劫糧的隊伍後麵,跟蹤排查,隻要不是做出了殺人越貨的這種罪大惡極的行為,大夏基本上會對南征糧騎的遊騎軍們網開一麵。


    所以,如果脫脫遲遲不歸,那隻怕是有一個更加可怕的原因。


    李賢和窩別台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什麽都沒有說,但在腦海裏卻迴蕩起同一個聲音,“脫脫,有可能是想霸占住哈蘇亞最精銳的五萬騎兵。”


    “暴雪壓垮氈房之事其實不難解決。”李賢最後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如果我們的氈房始終無法扛住暴雪的侵襲,那我們就不要總嚐試著鏟雪吧。我們應該挖洞……”


    聽了李賢的建議後,窩別台忍不住一拍腦門,“先生果然雄才大略,我這一慌之下竟然完全沒想到,咱們可以在雪窩裏過冬。”


    看著窩別台轉身就要離開,李賢忍不住再次提醒,“二王子,鏟雪事小,但是良木哈大王那五萬精騎,你務必要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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