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師一直藏身在哲達大王的帳下暗室裏,那是哲達按照上師的要求,秘密找工匠打造的一座精致的地宮。地宮的出口就隱在那個巨大的衣櫃之內。


    上師專注於自己的使命,從未在外人麵前露過臉,隻要間或給哲達幾顆“秘製”的延壽丹,這南苑大王自然甘心做他的狗腿子,替他打理一切事務,包括從大夏那裏盜來降龍鼎。


    延壽丹是否能夠延壽,並不重要,但如今的哲達已經無法離開延壽丹,這對上師就很重要。


    哲別措和天默偷偷摸進哲達的大帳時,上師已經有所警覺,因為帶著修行的人周身都有一個與眾不同的靈氣護體。上師發覺,天默身上帶著一個強大的光明之場,這對他這種喜歡黑暗的上師來說,無異於一個危險的天敵。


    更讓上師感到危險的,是這個修者竟然揮出了罩著金剛伏魔咒的一拳,直接把自己分離出去的半個元神戰將擊得險些破魂,那可是自己苦修數十載才修出的一道元魂。


    ……


    相傳由於創世天帝的寵愛,相較這世上的飛鳥走獸,他給世人多賦予了一魂一魄,正是這多出來的一魂一魄,讓世人能思善辯,甚至悟道登仙。


    而飛鳥走獸,最初是為了讓這世界更充滿生機。


    天帝賜給它們的,是尖牙厲爪,鱗潛羽翔,可飛天遁地,可閑看落花。


    除了那些消逝的上古神獸,天帝原本留下這些普通的飛禽走獸,隻為讓它們隨遇而安,取食繁衍,享受生命的快樂即可。


    哪知日月無常,天機不期。這多出來的一魂一魄,給世人帶來了可參悟天機的智慧,但這智慧卻是令世人打破了天帝為這個世界所作的安排。


    智慧助長了人世間越來越多的貪欲。


    世人開始不必再懼怕野獸的尖牙利齒,即使最兇猛的野獸也可成為世人屠戮的對象,甚至世人自己,也會為了爭搶而殺伐不熄。


    貪婪就像是瘟疫,智慧則是孕育了這場瘟疫的溫床。


    這貪婪慢慢從世人蔓延到飛禽走獸,那些不安於本分的生命,紛紛開始僭越創世天帝立下的規約。


    世人的追求,不再安於本分,一心向往進入神界,探尋各種出世登天,永生不滅的途徑。


    走獸也開始不再單純遵循天性,紛紛效仿修行,探索跳出規誡的法門。


    隻是靈獸的修道之途更為艱難,首先就是需要跨越天生的大限,通過幾世苦修,彌合先天缺失的那一魂一魄。


    修滿獸靈後,才算是開竅,可褪去獸形。再至開語,能言心聲,算是真正踏入修行之旅。但如此這般,便是僭越了創世天帝的立世天誡,每當境界飛升,必遭天雷之刑,大多開明的靈物,都會在這樣的雷劫之刑中斃命,百年苦修一朝煙消雲散。


    上師經曆過雷罰之苦,知道修行的不易,因此他並不打算冒險與天默一戰,可是還是被天默的五行金剛一拳擊傷了修來的元神。


    天默知道操縱元神來襲的妖物必定就在附近,而那個降龍鼎的秘密必然與此妖物有關。正要繼續追擊,被剛剛迴過神來的哲別措拉住,


    “道長,你聽,驚動了侍衛了,我們先撤,莫要驚動大王。”


    天默自然聽到了帳外傳來的疾步飛奔的聲音,想想哲別措說的也有道理,就跟著他的指引,從帳子後麵退了出去。


    侍衛們聽到帳子裏的動靜,並不敢闖入檢查,隻是把大帳圍了個密不透風,哲達大王的指令非常清楚,擅入王帳者,殺無赦。


    哲別措清楚哲達的安排,因此特地挑了這個哲達在宴請窩別台的時機,請天默幫著一起偷走降龍鼎,或者找到那些被哲達擄走的孩子。


    哲達得知金帳有人闖入後,臉色驟變,馬上帶著親衛趕了過來,發現大帳內的櫃門已經被擊的粉碎,手下還想上前探查,被他一把製止。


    “你們,全都給我守在外麵!”


    喝退眾人後,哲達走到櫃門前,緊張的小聲招唿,“上師,上師,你還在麽?”


    一道黑影從櫃子裏閃了出來,啪的一聲脆響,哲達的臉上已經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掌印,隻是細看之下,那個巴掌留下的紅印,竟然有六根指印。


    “上師!”哲達好歹也是遊騎國的南苑大王,被人直接這樣掌摑多少有些惱火,但是哲達看清上師的身影,竟是硬生生的把一腔怒火壓了下去。


    “上師,發生了什麽事?”


    “你這個廢物,竟然讓人摸進了帳子,要不是我及時出手,隻怕就要被來人得逞了!”


    “是麽?什麽人這麽大膽子,找死!”借著斥責來犯之人,哲達終於吼出了自己的不滿。


    上師並不想讓哲達知道來人是帶著修行的人,因為他不想讓哲達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來人大概是為了偷盜咱們的降龍鼎來的,你要知道,先前的延壽丹已經消耗殆盡,想要再造新的神丹,必須要有這樣的寶鼎。”


    哲達並不懷疑這個說法,隻是上師一提到延壽丹,哲達就突然渾身發起抖來,“上師,可否再賜我一粒仙丹,我,我撐不住了……”


    “想要仙丹,就盡快把來人給我抓住,他們輕車熟路,應該就是你的手下。”


    “是,是是……”哲達開始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眼神已經渙散,口水也不斷從口中淌了出來,像是發了瘋癲之症。


    上師假意糾結了一番,這才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一顆帶著腥臭之氣的泥丸,若是尋常人見到上師掏出泥丸的動作,定然不會有勇氣把這樣的藥丸放到嘴裏。可是哲達一看到藥丸,頓時兩眼放出野獸般的精光,一把搶過,如同吞噬碎肉的禿鷲,把藥丸直接扔到了喉嚨裏。


    “上師,快,快,藥引,快給我藥引。”


    一口吞下藥丸的哲達,症狀不僅沒有減輕,整個身體都開始冒出冉冉的霧氣,哲達服食仙丹的副作用越來越猛烈,有時幾乎要疼的昏死過去。為了幫助他緩解症狀,上師為他準備了一味獨特的藥引,解靈漿,這解靈漿其實就是童男童女的純淨之血。


    哲達並不會去想,為何每次自己服用仙丹的時候,上師總能及時的捧出一碗新鮮的解靈漿。


    或者他是有意讓自己無視,這樣,每當給上師送去捕獲的童男童女時,哲達就不必為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背負良心的不安。


    一碗解靈漿下肚,哲達身上的霧氣漸漸散去,疼痛之感也漸漸消失,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飄飄欲仙,連皮膚上的褶子都變得光滑平整了。


    或許這種飛翔的感覺就是長生。


    哲達不禁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嘴鮮紅的牙齒,沿著嘴角流淌著的鮮血讓他的笑容顯得甚是陰森可怖。


    哲達不忘向上師表白自己的忠心,“放心,上師大人,就是把整個塔爾加部落掘地三尺,我也會把那些膽敢冒犯上師的歹人揪出來。”


    上師看著哲達忠心耿耿的樣子,這才臉色稍緩,“哲達,我選你做我的弟子,讓你能長生不老,就是看中你的做事果斷。不過,記得不要讓我失望,延壽丹隻有這幾顆,可是這世上哪個人不想得到這能長生不老的仙丹?”


    “上師說的極是,上師說的極是……”哲達連連點頭稱是,他的臉色又恢複如常。


    ……


    哲別措帶著天默潛迴自己的帳子,心中猶自狂跳不止。


    “道長,那個黑影?”


    天默一路上都皺著眉頭,如今哲別措又問起來,他打算不再隱瞞,


    “你看到了我就不瞞你了,你們大王應該已經被邪術控製了。那些孩子……”天默迴憶起衣櫃裏傳出的濃重血腥之氣,歎了口氣,“那些孩子隻怕已經沒有了。”


    “啊?!”哲別措臉上一變,這些事情都是他把降龍鼎帶迴塔爾加後發生的,想起之前天默的警告,哲別措總覺得有些不安。


    “那道長,求你救救我們塔爾加,也救救我們大王。”


    天默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看了看一旁還在昏睡的項北,“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哪知哲別措突然一個耳光甩在自己臉上,“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為了自己,當時要聽了道長的話,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如今這一地步。”


    天默並沒有搭腔,心中卻想,“即使再讓你選擇一次,隻怕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過讓天默更為擔心的,卻是一旁昏睡的項北,天默已經感覺到了,項北身體裏的某個存在已經開始蘇醒了,隻是連天默也不知道,那個存在到底是不是仙蟲。


    蘇蘇把醉酒的昭瑾安頓好,就急著想要迴到項北身邊,卻被昭瑾一把拉住,“好姐姐,你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嘛。”


    看著昭瑾眼淚汪汪的樣子,蘇蘇有些於心不忍,隻好耐住性子,“昭瑾郡主,你這是喝多了,我給你倒杯茶。”


    “不,姐姐,我覺得現在才是清醒的。我真羨慕,你有項北哥哥……”


    “郡主,你瞎說些什麽?”蘇蘇臉上瞬間騰起兩朵紅雲。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乎你,”昭瑾醉意朦朧的雙眼看向帳子的大門,可惜那裏並沒有項北推門而入的身影。“如果我有姐姐你的身手,我就什麽都不怕,陪著他去浪跡天涯,我聽他們說了,項北哥哥為了一匹馬可以連命都不要,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蘇蘇這段時間也聽過昭瑾不少的心事,知道她還是在怨恨哲達為她安排的婚事,好心安慰道,“二王子也是人中龍鳳,你不必對他成見太深,哲達大王也是在替你考慮啊。”


    “唉。”昭瑾苦笑一聲,用細若蚊吟的聲音念叨一句,“父王,父王心中隻有他自己……”


    還在酒宴之上的二王子被手下們頻頻敬酒,他也有些不勝酒力了,不過,心中的暢快讓他來者不拒。


    雖然剛剛年過二十,但他已經帶著哈蘇亞的勇士們蕩平了太多的對手。戰無不勝的草原神鷹,卻總覺得似乎光鮮之下,有些落寞。或許是始終沒有遇到像大夏天魁侯那樣的對手來驗證自己真正的實力,也或許是周圍的泛泛之輩,帶給他曲高和寡的高手寂寞之感。


    沒想到這次塔爾加之行遇到個桀驁難馴又善於謀略的兄弟。窩別台在項北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得又狂飲幾杯,


    “兄弟你快點養好傷,我還想和你來一場疆場的較量,或者咱們一起馬踏桃花渡,到大夏皇帝老兒的龍椅上喝上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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