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灰暗的情緒名為絕望,一旦被絕望沾染,生或者死便沒有差別;而世上最令人痛苦的感受是愧疚,無處不痛,蝕心刻骨。


    “宮中嬪妃雖多,蠢到這般地步的就隻有你一個——也許該說你是入了魔障,隻要是有關二皇子的事情,你總會失去理智盲目信從。就好像那日我對你說,如果你能一手促成二皇子與言離憂,那麽二皇子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這種事,你居然真的相信了。”手指漸漸加力,捏得絹妃白皙皮膚泛上片片蒼紅之‘色’。連嵩目光愈發冰冷,隱隱帶著嘲諷之意:“喜歡一個男人到了這種地步,利用起來的確很有趣,我一直擔心你會不會突然醒悟,如今看來,完全是我多心了。”


    絹妃拚命掙紮著發出嗚嗚哀鳴,越來越多的淚水堆積在眼眶裏,直至再容不下滿溢而出,順著眼角、臉頰、發絲成行滑落。


    擾‘亂’定遠王世子和言離憂的婚事,讓所有人都認為言離憂早就和二皇子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當言離憂無力為自己辯解,當定遠王世子盛怒之下棄她而去時,言離憂就隻能迴到二皇子身邊……這樣一來,二皇子就會開心了吧?如此,她便是成全二皇子癡戀的功臣,是不是二皇子也會對她另眼相看呢?


    被連嵩哄騙時的天真想法如今看來荒唐可笑,然而絹妃的醒悟為時已晚,她明白,大錯已經鑄成,再也無法挽迴。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沒有經住毒蛇‘誘’‘惑’的她,親手毀了自己所追求的一切。


    “都是你……是你……‘奸’計……”絹妃泣不成聲,可那悲愴啜泣在連嵩聽來,美妙得如同天籟。


    痛苦,絕望,憎恨,那是令他能夠覺得生活總算有些趣味的上等佳肴。


    趙公公終有些看不下去,輕輕拉住連嵩勸道:“連大人小心,馬車顛簸,可別磕磕碰碰傷到哪裏……”


    話還沒說完,趙公公目光陡然變得錯愕驚慌,不等他失聲提醒,一道寒光自絹妃手中揚起,兇狠地朝連嵩麵目刺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連嵩不會武功,如果這一擊換做別人也許他就沒命了,偏偏如此好的刺殺機會降臨在無力軟弱的絹妃身上,憤恨慌‘亂’中,那道寒光隻擦著連嵩臉頰劃過。


    孤注一擲的攻擊失敗後,絹妃雙手被連嵩擒住,殘缺的銀‘色’腰飾當啷落地。


    “恨到想殺我?”連嵩一手撿起腰飾看了看,那腰飾被可以折去一部分,隻留下最銳利的棱角,縱是不如刀刃鋒利,想要刺傷人卻不成問題。冷笑一聲將腰飾丟到角落裏,連嵩狠狠將絹妃摜在座椅上:“知不知道為什麽我要選擇山間小路返程?因為要殺我的人太多太多,驛路上不知有多少埋伏等著我,就連宮裏也一樣,多少狗奴才和不自量力的嬪妃想盡辦法要取我‘性’命,你,不過是其中最沒用的一個。第一時間更新”


    嗚嗚啜泣已經化成失聲痛哭,絹妃再無力掙紮,任由連嵩撕碎衣衫縛住她雙手欺身壓下。


    臉頰上細長傷口湧出殷紅血滴,連嵩懶得去擦拭,一雙‘陰’狠眼眸在血‘色’的映襯下妖冶可怖。血腥味道刺‘激’著連嵩每一寸血‘肉’,聽著華麗衣衫被自己親手撕裂的聲音愈發暢快,那份如同毀掉什麽東西一樣的快感,總能讓他沉‘迷’陶醉,‘欲’罷不能。


    趙公公扭頭躲到馬車座椅角落,不去看衣衫淩‘亂’、不停律動的身軀,捂住耳朵不去聽帶著絕望的淒厲慘叫,以及座椅吱嘎吱嘎的響聲。


    當江山被戰‘亂’籠罩,當黃泉被外族任意踐踏,先帝珍藏多年不舍得破壞的嬪妃竟成了‘奸’臣身下玩物,光天化日當著奴才的麵縱情索取,任意蹂躪。世事動‘蕩’,風雨飄搖,趙公公不知道大淵何時會被霍斯都帝國鐵蹄踏破,更不知道那時自己該如何求生,此刻他隻想變得更加麻木。


    這樣,才能在看不見希望的‘亂’世裏,苟且多活一時。


    孤水麵無表情駕駛著馬車,仿佛聽不見車廂中‘激’烈響動,載著肮髒與絕望的馬車繼續向大淵帝都鳳落城行駛,灑下一路慘叫悲鳴。


    那些哭聲,無人聽見。


    ※※※


    “這是誰家姑娘啊?怎麽睡在這裏?哎,快醒醒,要不要去屋裏暖一暖身子?”


    吵嚷吆喝將言離憂吵醒,朦朧中似乎有人在推她手臂,慌忙睜眼起身,周圍已經聚攏不少好奇百姓,一個豐腴而衣衫簡陋的中年農‘婦’正彎腰看著她,臉上滿是擔憂關切。


    “不……不用了,謝謝。”言離憂小聲嚅囁,將髒兮兮的麻布鬥篷蓋好遮住大半張臉,在無數困‘惑’目光注視下,起身匆匆逃離。


    距離她從昏睡中醒來,已經是第九天。


    言離憂不太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間究竟發生過什麽,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定遠王府書房,她轉身時一道黑影閃過,而後額角一痛人事不知,再次醒來,人已經在距離定遠郡數千裏之外的荒地。


    頭上有傷一直隱隱作痛,不知多久沒有吃東西致使全身無力,更可怕的是,言離憂發現自己無法運氣調息,稍作調整便會丹田刺痛,連最起碼的低於嚴寒酷暑都做不到。


    發生了什麽事?是誰把她打昏丟到如此遙遠的地方?有什麽目的?


    最初幾天言離憂走到最近的小鎮四處打聽,與她相關的消息半點都沒有,期間不時有好心人予以憐憫幫助,給她吃、給她喝,給了她一身破舊衣衫,總算讓她不至在風雨中餓死凍死。第一時間更新然而短短數日後,言離憂再不敢接近任何人——憑借最後的敏銳,她發現,有什麽人正在追蹤她,另外也慢慢傳開的某個消息令得她再不敢貿然暴‘露’身份。


    定遠王死了,被人刺殺身亡,最大嫌疑人是剛娶進‘門’的兒媳,詐死逃過一劫的青蓮王;與青蓮王一同消失的還有免死詔,一道可以免去任何懲罰的皇族珍寶。


    這就是打傷她的人目的嗎?把殺人奪免死詔的罪名栽贓給她,讓全天下人知道,青蓮王還活著,仍在危害人間?


    噩耗讓言離憂一連數日都處於渾渾噩噩狀態,漫無目的在有人或無人的地方茫然行走,忘了走過多少村落城鎮,也忘了走過多少日日夜夜,隻記得心很疼,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撕裂一樣。


    定遠王死了,把她從魔障中解救出來的那位慈祥長輩,大聲說著會保護自己的孩子們、她還來不及孝順的父王,就這樣突然之間離開人世。


    言離憂多希望這消息不是真的,若是能從這場暗無邊際的噩夢中醒來,她寧願再也不閉眼安睡。


    溫墨情呢?他傷心,難過,憤怒,抱怨,自責……他現在心情如何?是在尋找她,還是在追蹤兇手準備為父親報仇?還有定遠郡那些誠心誠意愛戴著定遠王的百姓們,言離憂還記得大婚那日他們投來的複雜眼神,這種時候,百姓們一定在詛咒她死無葬身之地吧?


    想得越多,心就越疼。第一時間更新


    沒有食物也沒有容身之處,言離憂走走歇歇,一步步往定遠郡方向走著。她不是神機妙算的謀士,不清楚在定遠郡等待她的會是什麽,然而她還是執意走下去,不管發生什麽,至少她要親自對溫墨情說清楚自己的遭遇。


    莫名地,言離憂堅信,如果是溫墨情的話一定會選擇相信她。


    饑腸轆轆的滋味痛苦萬分。言離憂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她知道凡是稍大一些的城鎮都掛著她的通緝告示,能做的隻有在偏僻小路上獨自行走,渴了就喝一捧河水,餓了就摘幾隻野果,刮風了就攥緊破舊披風禦寒,下雨了就躲在屋簷下,又或者在沒有任何遮攔的空曠路上冒雨前行。


    半個月,走過多少村落小鎮已經數不清,因饑餓導致的胃痛早就習以為常,言離憂不確定自己是否如乞丐一般蓬頭垢麵,但路上行人見到她時,多半都要皺皺眉頭躲得遠遠。


    閉眼前她還是定遠王府二少‘奶’‘奶’,等待夫君歸來的新妻,再睜眼,她竟淪落到如此淒涼地步。


    孤獨旅途上言離憂想得最多的就是溫墨情,閉上眼總能看見他各種表情,笑著的,沉思的,深情的,仿若他就在她身邊,將無窮勇氣與毅力源源不斷輸入。


    要活下去,兩個人一起白頭到老。


    執念令言離憂將求生‘欲’發揮到極致,腳下的路無論有多坎坷泥濘都能大步前進,漸漸地,周圍的景致開始有了些印象,帶著柔柔感覺的鄉音也多了起來。


    言離憂很開心,她知道,自己距離定遠郡應該不遠了。


    在更進一步接近定遠郡的路途上,言離憂很快遭到一群江湖人士的攻擊,她無法確定這些人是不是一直若隱若現緊盯她的那些人,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武功套路各不相同,功夫也參差不齊,顯然不是宮中訓練有素的士兵。


    “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請給我一些時間,我不是殺害定遠王的兇手,隻要見到墨情我會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麵對兵刃雪亮的攔路者,言離憂低聲懇求。


    那幾人迅速‘交’換眼神,統一意見後仍寸步不移:“妖‘女’,多說無益,這次絕不會再讓你繼續危害人間!下地獄去向定遠王懺悔吧!”


    果然,好說好商量是行不通的。


    言離憂幾不可聞低低歎息,表情裏卻沒有畏懼害怕之意,搖頭望著幾人身後苦笑感慨:“這次又得求你幫忙了,樓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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