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慶國位處中州邊境,與鐸國和霍斯都國接壤,麵積廣闊但人口不多,此前與大淵有過接觸卻未能長久維持,在百多年前九國‘混’戰後便斷了往來。南慶國此代國君還算是賢明,隻可惜時運不濟、香火不盛,後宮七十多位嬪妃竟隻誕下六個皇子,其中三個早夭,一個智力上有所缺陷,剩下兩位一個為情所困遁入空‘門’,如今就膝下就隻有太子耽可繼承王位。”


    夜‘色’籠罩的鉛華宮西偏殿內,言離憂撐著顴骨坐在桌邊,認真地聽鍾鉞迴答她的問題。


    來訪的五國是哪五國?代表使者分別是什麽人?這些國家與淵國關係如何?向來不願思考無聊政治的言離憂第一次生出求知‘欲’,在發覺鍾鉞對這些情況十分了解時,不由分說把人拉到桌前講解。


    鍾鉞說得口幹舌燥,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茶,痛快地長出口氣,繼續投入認真講解之中:“南慶這位太子頗有些名氣,不過不是因為能力強或者有多稱職,而是因為他有位好妻子。言姑娘是沒見過南慶太子,那人生得一張好麵相,多少‘女’子看上一眼便會臉紅,可南慶的太子妃卻是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起初還有人說太子妃配不上太子,沒過兩年口風就變了,成了太子配不上太子妃。”


    “總有些愚昧的家夥喜歡以貌取人,其實真正能專注於某些事情的偏偏是那些沒什麽姿‘色’的人。”言離憂心有感慨隨便‘插’了一句。


    “是了,言姑娘這話再明理不過。”鍾鉞用力點頭,兩隻眼中依稀泛起崇敬之‘色’,“南慶太子與太子妃就是這樣。好皮囊沒能給南慶太子一副好腦筋,那人喜好‘女’‘色’不思進取,做事荒唐糊塗,反而是不被人看好的太子妃在短短兩年間出盡風頭,無論是輔佐皇後打點後宮還是偶爾獻計獻策維持前朝穩定,哪一樣都不落人後,甚至比許多男兒更加出‘色’。”


    言離憂輕笑:“這可有趣了,堂堂大男人反不如一個弱‘女’子,南慶太子的臉麵要往哪裏放?”


    “隻要能為國君分憂解難,誰還管南慶太子的臉麵是黑是白?反正傳言說南慶國君已經離不開太子妃,幾乎把她當成自家‘女’兒看待,這次南慶太子出使大淵也是太子妃陪同前來的,可見傳言非虛。”


    言離憂從小就很向往‘女’中豪傑,聽鍾鉞說起南慶國太子妃的佳話十分感興趣,隻不過這會兒她沒‘精’力去崇拜誰,尚有更重要的消息急於打探。


    “既然南慶國僅剩一位太子又是已有正妃的,那麽請求聯姻就不太可能了。鍾鉞,說說其他四國,他們可有急需聯姻的?”


    鍾鉞捏了捏脖子,隻感覺喉嚨又幹又澀快要冒煙似的,再看言離憂亟不可待的目光,不由咧嘴幹笑:“言姑娘打聽這麽多,感情就是為了詢問有誰要跟我大淵聯姻嗎?說到底還是放不下二皇子和少主吧?”


    “你們少主要不要娶妻生子跟我有什麽關係?”言離憂頭皮一緊,不假思索失口否認,“他自己都說有合適的就娶了,別人多‘操’心有什麽用,許是鬧到最後還要被他埋怨多管閑事。我就是想知道聯姻這件事靠不靠譜,如果真需要有皇子去聯姻的話……”


    如果溫墨疏真的被皇上勒令去聯姻的話,她該怎麽做才能改變現狀?


    鍾鉞見言離憂愣愣失神,遲疑少頃,小心翼翼問道:“言姑娘心裏就沒有半點為少主著想嗎?”


    “沒有!”言離憂迴過身,答得斬釘截鐵。


    溫墨情是什麽人?就算她絞盡腦汁去為他考慮,他會如她所願進行選擇嗎?與其為他白費力氣,還不如把‘精’力灌注在溫墨疏身上,畢竟溫墨疏是她想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假如真的被哪個國家的公主相中帶走當上‘門’‘女’婿,留下她要何去何從?


    煩惱神‘色’出現在秀氣白皙的麵龐上,在鍾鉞無話可說後,沉默起來比溫墨情更甚的少年楚揚忽而開口:“霍斯都國也有人來。”


    “霍斯都國?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名字……有什麽特別嗎?”在雜‘亂’的記憶碎片裏搜索片刻無果,言離憂放棄迴憶直接發問。


    鍾鉞苦笑:“霍斯都國,言姑娘真沒聽說過?我還以為言姑娘對少主很了解呢。”


    “溫墨情怎麽又和霍斯都國扯上關係——”話說一半,言離憂猛然想到什麽,深深倒吸口氣,“我想起來了,赫連茗湮就是霍斯都國的人吧?!”


    “啊,沒錯,就是這個問題。”鍾鉞‘舔’了‘舔’幹燥嘴‘唇’,臉上表情摻雜進些許不自然,“赫連姑娘……赫連姑娘和少主的事言姑娘應該知道吧?在赫連姑娘失蹤後我們背著少主偷偷調查過,原來那位赫連姑娘竟是霍斯都國名‘門’望族之後,父親在國中地位不低,曾經作為使者訪問中州許多小國。”


    “那又如何?你們是在懷疑,這次代表霍斯都國出使的人有可能與赫連茗湮有關?”言離憂失笑,滿不在乎搖頭,“赫連茗湮看起來與溫墨情年紀相仿,那麽她父親的年齡應該和定遠王差不多大,都是老頭子了,不遠萬裏出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說就算來訪使者真的是與赫連茗湮有關係的人又能怎麽樣,總不會強行擄走溫墨情迴去當壓寨夫君吧?”


    敢拿溫墨情開玩笑的人鍾鉞還是第一次見,哭笑不得揮散腦海裏有關溫墨情做壓寨夫君的詭異想象畫麵後,鍾鉞正‘色’道:“言姑娘小瞧那位赫連姑娘了。這次五國遣使來訪意義重大,不止朝廷關注,連江湖也為之震動,包括我們君子樓在內的許多人都使盡各種手段打探相關消息,而作為成果的其中一條消息便是,代表霍斯都國出使的,正是赫連姑娘本人。”


    “赫連茗湮?她是霍斯都國使者?”連連倒吸涼氣令得言離憂‘胸’口發冷,臉‘色’漸漸凝重,“如果真的是她,那麽就能解釋為什麽時隔多年後她會再度出現於溫墨情麵前了,但這麽做無疑是在給溫墨情造成第二次傷害——溫墨情好不容易才決心放棄那段感情,她怎麽忍心以這種形式出現,怎麽忍心去撕溫墨情還沒有痊愈的傷口?她到底有沒有為溫墨情考慮過?”


    鍾鉞沒有迴答,意味深長的目光靜靜看著言離憂,臉上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言姑娘這不是很關心少主嗎?”


    “我……”言離憂無言以對,瞠目結舌愣了半天,捧起茶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別鬧,談正事。今晚的宴席五國使者都會出席,溫墨情也被皇上特地叫去參加,那豈不是要與赫連茗湮見麵?溫墨情之前知道赫連茗湮就是霍斯都國使者嗎?”


    深吸口氣與楚揚對視一眼,鍾鉞煩惱搖頭:“收到消息太晚,還沒來得及告訴少主——其實就算早知道也會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少主他一聽到赫連姑娘的名字心情就會變差,總是一個人喝悶酒,樓中子弟都盡可能裝作從沒出現過赫連姑娘這個人。”稍作遲疑,鍾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望著言離憂:“言姑娘,按少主的囑咐,我和楚揚本不該和您多接觸,可是今天情況特殊,我們兩個……我們兩個來找您,就是想讓您今晚宴席過後去陪陪少主,不然少主他又要喝悶酒了。”


    溫墨情酒量不算好,這是言離憂早就知道的,且記得他宿醉過後臉‘色’總是很糟糕,可是由她去開解溫墨情有用嗎?那麽多年的愛恨糾纏,溫墨情與赫連茗湮之間恐怕根本沒有外人幹涉的餘地,況且她本想宴席後去打聽溫墨疏情況的。


    “言姑娘,算是我和楚揚拜托您行嗎?我們真不願看少主那樣……”見言離憂猶猶豫豫,鍾鉞有些發急,語氣不由急促許多,“或許言姑娘和少主不覺得,但我們這些跟隨少主多年的人都看得清楚,結識言姑娘後少主變了許多,愛笑了,也不經常喝悶酒了,隻有言姑娘才能讓少主忘記赫連姑娘啊!”


    “怎麽可能?”言離憂被突如其來的請求‘弄’得發呆,心中五味雜陳。


    說她能影響到溫墨情心情,這不是天方夜譚嗎?那樣我行我素的人才不會受任何人影響而改變吧?能改變他的,大概隻有赫連茗湮。


    咯啷一聲悶響乍起,嚇得言離憂一顫,與鍾鉞齊齊抬頭看去,竟是楚揚將隨身佩戴的短刀丟到桌上,少年俊秀臉龐隱隱透出焦躁惱火:“給你,什麽都給你,你去找少主!”


    言離憂徹底呆愣。


    這又是鬧哪一出?


    “楚揚的意思是說,隻要言姑娘肯幫忙,他可以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言姑娘做報酬。”同樣被楚揚舉動嚇到的鍾鉞苦笑一聲,“言姑娘莫怪,楚揚多年不與人接觸極少說話,總是詞不達意,他隻是太擔心少主,希望言姑娘能幫這個忙而已。這把短刀是少主送給他的,他一直當做最重要的寶貝,為了少主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勸勸他讓他想開些嗎?我去就是,這兇器你還是收起來吧。”不等鍾鉞說完,言離憂似是無奈地連連搖頭,唉聲歎氣。


    眼看鍾鉞轉憂為喜,楚揚也‘露’出一個淺淡而生澀的笑容,言離憂苦笑不已,心底湧出一股異樣感覺。


    她本打算壽宴結束後悄悄溜出去到天闕殿走一趟的,雖說那日離開時態度頗為冷硬,至今仍對溫墨疏是否隱瞞聯姻一事抱有懷疑,但言離憂終是掛念他,迫切想要知道皇上指婚一事是否有什麽進展;可是聽說赫連茗湮會作為霍斯都國使者出現在溫墨情麵前,而溫墨情也是皇上意圖指婚的人選之一時,言離憂心裏那杆秤便偏向溫墨情了。


    說不清為什麽,她希望看見完完好好的溫墨情,更希望自己的出現真能夠像鍾鉞說的那樣,驅散赫連茗湮留下的‘陰’影,讓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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