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幫我開個證明嗎?」宋榆舟的聲音有些緊張,雙手不安地交握:「輔導員說必須要有證明才能搬出寢室。」


    「可以,我也建議你暫時少與室友接觸。」醫生點點頭。


    「證明上可以隻寫我患有『精神疾病』,不寫『暴食症』嗎?」宋榆舟小聲詢問。


    「不想讓別人知道?」


    「就是、就是覺得很丟人,別人也不會理解。」宋榆舟扯了扯衣袖,小聲迴答。


    「可以。你剛剛說在準備考研?目前我們醫院治療進食障礙的口服藥會影響睡眠,估計你現在也不會吃。」


    「嗯,隻剩 14 個月了。」說到這個話題,宋榆舟的眼睛一亮,人也瞬間支棱了起來。


    「平時吃飯的時候可以跟別人一起,如果想暴食試著轉移注意力。」醫生安慰道。


    「好。」


    「最重要的一點,暴食了也不能催吐。」醫生用手敲了敲桌子,再次叮囑:「絕對不能催吐。」


    「好,我盡量。」


    「也可以試著告訴你的父母,他們會給你鼓勵。」


    宋榆舟猶豫著點點頭,聲音壓低了幾分:「好,謝謝醫生。」


    走出會診室,宋榆舟看著手裏的繳費單子,小聲指責自己:「昨天不應該一時衝動,跟媽媽說 1000 塊錢當作下個月生活費。」


    其實,她剛剛對醫生撒了謊,早在幾個月前,她就已經告訴父母了。


    暑假迴家那天,陶敏芝做了一桌子菜迎接女兒。


    長期跟暴食作鬥爭,宋榆舟早已沒有精力好好生活。看著滿桌子都是以前愛吃的菜,也沒有任何食慾。


    不忍辜負母親的心意,她盡力微笑,假裝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大口吃菜。


    陶敏芝盯著她的臉,問:「小榆,你怎麽看著臉色這麽差?黑眼圈也很重。」


    眼底的黯淡一閃而過,宋榆舟含糊迴答:「可能因為期末複習總熬夜吧」。


    真相是,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寧州大學不允許新生帶電腦,升大二後,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報復性玩電腦。


    每天淩晨一兩點,寢室裏還迴蕩著不同語言的電視劇聲,時不時夾雜著室友的笑聲。


    起初,每晚宋榆舟翻來覆去睡不著時,還會跟室友爭論幾句。三個舍友你一言我一語嘲諷宋榆舟,一個說「關燈玩電腦傷眼睛」,一個說「我們三個都不睡,憑什麽慣著你」。


    時間久了,宋榆舟也懶得跟她們浪費口舌。她嚐試過戴耳塞,戴眼罩,掛簾子……都無濟於事。熬到三點,寢室熄燈了,宋榆舟瞌睡也沒了,早上頂著黑眼圈去上課。


    見母親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宋榆舟猶豫著說:「因為我最近總是暴飲暴食,每次室友跟我吵架,我就想吃東西……」


    話還沒說完,就被陶敏芝打斷,「你怎麽又跟室友吵架啊,媽媽都跟你說過了,能忍就忍,不要跟她們發生衝突。」


    宋榆舟抬眸看向陶敏芝,反問道:「你的重點永遠都是我把別人怎麽了,你能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陶敏芝露出不解的表情,「能吃是好事啊,你心情變好了就行。」


    「可我沒有!」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她緩了緩,繼續說:「我好像有暴食症。」


    這是她第一次親口說出「暴食症」三個字,心情並不輕鬆。


    陶敏芝忍笑道:「傻孩子,你隻是多吃了幾頓而已。」


    「你別總相信網上說的,少胡思亂想。」宋啟軍在一旁勸道。


    「就是,你肯定是在學校不好好吃飯,才會暴飲暴食。」說著,陶敏芝夾了一筷子粉蒸肉放在宋榆舟碗裏,「現在迴家了,每頓飯都按時吃就好了。」


    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宋榆舟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假期的每一天宋榆舟都好好吃飯,努力克製自己。


    臨近開學,一想到又要迴寢室,她陷入焦慮之中。不想去學校,不想看見金怡然、羅琦、沈夢,不想繼續暴食……


    逐漸情緒失控,宋榆舟再次被心裏的惡魔誘惑,不由自主地暴食。


    催吐後,她躲在廁所思考了很久,決定再試一次。


    父母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並沒有注意到她。


    宋榆舟走到單人沙發前坐下,鼓起勇氣開口:「我剛剛把冰箱的冰淇淋還有櫃子裏的零食吃完了。」她的聲音嘶啞,催吐的後勁兒還沒緩過來。


    陶敏芝轉頭看著宋榆舟,笑了笑:「沒關係,媽媽明天再給你買。」


    「我害怕你們看見,躲在廁所裏吃的,像個怪物一樣往嘴裏塞東西,根本停不下來。」宋榆舟指著自己凸起來的胃,哽咽道:「你看我的胃,鼓得像個皮球,剛剛撐得實在受不了,我跑去衛生間吐了。」


    「那你就少吃點啊!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陶敏芝瞪大眼睛,頗有責怪之意。


    「所以你們不相信我對嗎?」宋榆舟的情緒像是一個膨脹氣球,越來越大。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拳頭,控製住自己。


    陶敏芝連忙坐到沙發扶手上,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這孩子,怎麽老說自己有病,多不吉利啊。」


    宋榆舟的身體微微顫抖,喉嚨裏卻像有個結一樣,說不出話來。


    「你就是老想著減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宋啟軍的目光從電視移到她身上,語氣很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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