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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越看著倒在草堆裏,偏過臉不敢正視他,渾身發抖的柳昭,有些疑惑,問身旁的小弟:“他這是怎麽了?”


    小弟道:“不知道啊,許是被嚇破膽了?”


    柳昭氣的臉色都黑了,恨聲道:“你才被嚇破膽了!”


    小弟耿直道:“那你抖什麽?”


    柳昭奮力扭了扭,將身體轉正,怒視對方,“老子是被氣的!”


    小弟:“……”沒想到這個白臉縣官還挺有脾氣。


    柳昭此刻被綁成了個粽子倒在地上,看人都要仰視,可他不想輸了氣勢,於是梗著脖子質問:“你們把我綁到這裏想幹嘛?我可告訴你們,第一我是朝廷命官,你們要是敢動我,朝廷不會放過你們。第二,老子不喜歡男人,”說著拿眼瞟了瞟站在正中的關越,高聲道:“你可別打錯了算盤!”


    關越:“……”轉頭問小弟:“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小弟忐忑道:“該不是路上顛簸,撞壞了腦子吧?”


    柳昭盯著關越罵道:“我呸,你才壞了腦子!我告訴你,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我是不會給你當‘壓寨夫人’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他說的‘你’是指我嗎?”關越胡子抖了抖,瞪大了眼問小弟。


    小弟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關越氣的一口氣沒接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小弟忙上前踹了一腳柳昭,罵道:“你這小白臉想什麽呢?誰他娘的要娶你當‘壓寨夫人’了?明兒個是我們老大娶大嫂,你少胡說八道!”


    柳昭挨了一腳,雖然身體上疼,但是聞言卻放下心來,喘了口氣道:“原來不是衝我來的。”


    小弟見他還要胡說,又想上前踹他,卻被關越抬手擋住了。


    關越問:“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迴來了嗎?”


    小弟道:“還沒。不過依我看,何必費那麽多心思,既然有人出錢讓我們綁了這縣令,何不一刀了結了他的性命,省的多事。”


    關越冷哼一聲道:“真那麽簡單就好了,他是朝廷命官,能說殺就殺?何況,”他似乎是想起了誰,冷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柔情,“明日是我和你嫂子大喜的日子,你嫂子說見血光不吉利,先留著他一條命。”


    那邊柳昭一邊聽他倆像議論個待宰的羔羊一般議論自己,一邊在地上扭動,好不容易坐起了身子,滿頭大汗道:“等等,我聽你們的意思是,有人讓你們綁我過來的?”


    關越冷笑道:“是啊,也不知道你這小小縣令究竟得罪了什麽人,竟然能讓那人費心費力,托了我們來收拾你。”


    柳昭奇道:“我何曾得罪過何人?你們該不是綁錯人了吧?”


    關越道:“你可是姓柳名昭?”


    柳昭點頭。


    關越嗤笑道:“那就錯不了。”


    柳昭一時語塞,再仔細一瞧關越的臉,卻讓他發現了一個蹊蹺。如今天色已晚,關越膚色黝黑,還長了滿臉的胡子,柳昭剛剛一直沒注意,他的額上有一個小小的刺青,依稀可辨是個“瓊”字。


    再環視這院子四周,站崗之人站的筆直嚴整,來迴巡邏的人也是有明確的路線交替行走,可保證這偌大的院子裏,沒有一處視線死角,若不是這些人穿著土匪的衣服,柳昭倒要相信,這些人是哪支軍隊的將士喬裝的。


    柳昭心裏立時明白,土匪綁人無非是為財,又何必冒大風險綁個朝廷命官,原因不外乎是有人為了不讓他迴京搞得伎倆罷了。


    他心中一陣冷笑,現在的他隻不過是個小小七品縣令,還沒確定能否迴京,就能讓京裏的大人物這樣忌憚,這群人真是高看他柳昭。


    如今已是深秋,夜裏風大寒涼,小弟見柳昭默了許久,以為他是害怕了,便對著關越奉承道:“大當家,外麵風大,您去屋裏陪嫂子吧,這小白臉就交給兄弟們看守,不會出事的。”


    關越想了想,點頭叮囑道:“行,都仔細點,千萬別出了岔子。”


    小弟拍了拍胸脯,嗬嗬笑道:“明白,您放心吧,這人捆的嚴實呢,他就是想做什麽都難。”


    柳昭被綁在身後的雙手,悄悄動了動,果然動彈不得,根本不可能隻憑自己掙脫這繩索。他忙裝模作樣“哎呦”幾聲喊疼,又喊住轉身要走的兩人,道:“好漢別走!你這把我綁的也太緊了,我手都麻了,不出半個時辰,這兩條胳膊都要廢了!請你們行行好,把這繩子鬆一鬆行不行?你們這兒守備這麽嚴,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能插翅飛出去不成?”


    關越聞言停下了腳步,小弟也跟著停下來,打量著關越的臉色行事。


    隻聽關越冷冷道:“老子最恨能言善道之人,把他的嘴堵上。”


    柳昭:“……”果然和土匪沒有道理可講。


    小弟得了令,立馬拿了一條抹布,團成一團,惡狠狠地捏住了柳昭的下巴,將抹布塞進了他嘴裏,將他重新推到在地,不屑道:“有空在這裏耍嘴皮子,還不如想想你有沒要命活到明天!”


    柳昭倒在地上,心緒萬千,看這天色,他被劫過來應該也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不知道縣衙那邊得沒得到消息。可就算得到了消息,這縣衙裏衙役不過才十數人,又如何能與這上百山匪抗衡?就算去附近的州府搬救兵,來迴路上也得費些時日,遠水救不了近火,他柳昭難道今日就要命絕於此嗎?


    正哀歎呢,忽聽院外有探子飛奔進來攔住了關越,稟報道:“大當家,外麵有個自稱朝廷樞密副使的男人說要見您!”


    柳昭唿吸一窒,心中百轉千迴,他怎麽來了?天無絕人之路啊!心中瞬間燃起了生的希望,他又重新扭動著身子,坐起來往院外張頭探腦。


    關越眉頭緊皺,沉聲問:“樞密副使?來了多少人?”


    探子道:“隻有他一個。”


    希望的火花剛著又滅,要不是嘴裏塞著東西,柳昭真的要吐血了,容尹啊容尹,你有沒有腦子?一個人來,這和以卵擊石有什麽區別?


    關越挺腰大笑,嘲諷道:“一個人也敢來,你們說,他是不怕死還是瞧不上我們?”


    一眾土匪中傳出一陣哄笑,有人出言建議:“大當家,依我說,這些狗官,平常做著人上人,搜刮民脂民膏,沒一個好東西,如今自己送上門了,咱們何必怕他?一並綁了,要想咱們放人,讓朝廷送銀送糧過來!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話音剛落,一唿百應,在這群山匪眼裏,這可是送上門來的銀子,哪有不要的道理。果然關越擺了擺手,示意部下安靜,命人將容尹帶進來。


    柳昭睜大了眼死死盯著院門,片刻,從門外沉沉夜色中緩步走進來一個身影,修長挺拔,豐神俊朗。他的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因為一路騎馬而來,未曾耽擱片刻,原本束好的發髻都有些鬆散,幾綹發絲散落在額間,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焦惶。


    柳昭愣了,他所認識的容尹,向來注重儀表,端莊自持,又何嚐見過這副模樣的他?不過柳昭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被人五花大綁著,嘴裏還塞著團破布,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真的是有辱斯文。


    容尹進了院子,目光在院裏逡巡了一圈,直到在角落裏發現了安然無恙的柳昭,麵上表情才恢複冷靜。


    關越坐在院子正中的一把太師椅上,拿著一塊布,狀若無人地擦著他的佩刀,刀身泛著冷冷的寒光,將容尹的身影映照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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