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


    白牡丹玩味地瞧著白鴉,“看來你著實是與我呆膩了。”


    “你覺得我會答應?”


    她撇了撇嘴,有些無聊。


    “你恨他入骨,又尋不到他,我賭你會答應。”


    白鴉心裏沒底,這個牡丹花妖著實聰明又狠,若真是一腔怨氣倒也糊弄的過去。


    可這百年相處,她嘴上說著恨,卻也沒有認真去各仙山附近與那些妖打聽消息。


    搞不準,還惦記著那人。


    他眼珠轉了又轉,又分析道:“是與不是,我若是你,都會去看看。”


    見白牡丹側耳細聽。


    白鴉來了精神,數著手指頭,“你看,若他真的在夢陀山,以這些弟子做餌,我們不會吃虧。隻因夢陀山出了名的愛護弟子。你我勝券在握,不怕他不給你個交代。”


    “哼。”


    白牡丹冷冷一笑,並未搭腔。


    白鴉知她性子,也不在意。


    繼續道:“若他不在夢陀山,咱們有夢陀山弟子在手,從那脫身也不是難事。”


    “你倒是挺會分析。”


    白牡丹笑容燦爛,“夢陀山長老護內不假。可你剛剛不還很讚同要吃了他們的天元根麽?”


    “你說,要是我們吃了天元根再去,你會不會被喂了魘龍?”


    她笑容越發陰寒,“你不過是想送我去死,然後騙我在送死之前解了與你的魂契。”


    “夢陀山,對於妖魔來講可是有去無還的絕路。我區區百餘年道行,鬥得過誰?”


    白鴉被說中心事,臉色突變。


    他眼角瞟到林歲歲,又獻上一技。


    “那個半魔之軀,何不取而代之?”


    那個女子乍看是人,可身上總是有股死氣。


    與那些修仙弟子放在一處,整個人混沌不堪。


    可若是與妖魔在同一地,她身上又的確有仙家之氣。


    這種身軀極易被外物強力占據。


    說白了,便是魂不屬體,這軀殼不過是個魂魄容器。


    他常年混在那些影人之中,見多了這種情況。


    是以一眼就看出林歲歲的不同。


    取而代之又談何容易。


    白牡丹瞧著那兩人係緊的衣擺,有些惆悵。


    也不知這姑娘體內被人種了什麽術。


    她剛剛嚐試了幾次,都無法占了軀殼。


    每次一觸及林歲歲身體,就被火焰所燙傷。


    耳邊隱約還有鳥叫聲。


    似是警告。


    不然,她也不會等到現在。


    可這事不能讓白鴉知道。


    以他雞賊的性格,不知又會鼓搗出什麽幺蛾子。


    白牡丹翻了個白眼,“那姑娘太過幹癟不說,我們要是去夢陀山,天元根便不能動。而這姑娘又是天元的命根子。”


    “你讓我取而代之?”


    白牡丹搖了搖頭,“你體型雖大,但腦袋過小。所以思慮不周這事,我不怪你。”


    她鬆開白鴉,根須延長至院牆外,將水漬上的另外兩人也卷進了院子。


    又狠狠扯斷宋辭與林歲歲的衣擺。


    按照個頭大小,將宋辭、齊鶴、林歲歲、林玥玥挨個擺在地上。


    “對了,還有一人!”


    白牡丹根須在地上探來探去,總算將混在腐肉堆裏的顧臻刨了出來。


    他渾身沾滿粘液,白牡丹極為嫌棄地將他放進院門外的河水中擺了擺,又把他也放進了宋辭與齊鶴之間。


    “那我們是要去夢陀山了麽?”


    白鴉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眼巴巴望著還在擺弄五人的白牡丹。


    “急什麽。”


    夢陀山可是修仙人的地盤,這麽找去別說進山,就連惡奇獄也過不去。


    倒不如,就在此處放出訊號。


    然後布下天羅地網。


    她手指搭在白鴉腕上,笑眯眯道:“這河水深處,有一種上古魔物,伽羅葉妥。”


    百年前,她曾與那人有過極短的交心。


    知道他有心結。


    所以若是能將那人引到伽羅葉妥身邊。


    白牡丹眼神淬毒,生生將白鴉看出了一地寒顫。


    “它身邊有種綠植,叫做客來葉。”


    “咱們院子要迎貴客,腐肉堆在這實在有些不妥。你且將這些存活扔給客來葉。”


    “那不行!”


    白鴉不同意,這些都是他積攢的食物。


    尤其那些為愛而死的少女,各個都是美味異常。


    他愛她們,卻更愛她們現在的腐爛。


    現在平白扔出去,豈不是對不住那些少女獻祭的心意。


    “白鴉,我是吩咐你,不是與你商量。”


    白牡丹冷冷白了他幾眼,“你若是不夠吃,那莊裏多的是愛你皮相的女子。況且,不是還有影人時不時送些肉身過來?”


    “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手指一揮,院中嗩呐聲響徹雲霄。


    那淒涼又詭異的樂曲,讓白鴉聽得汗毛倒立。


    白牡丹卻渾然不覺。


    她長長歎了口氣。


    瞪著地上的宋辭與顧臻看了又看。


    沒想到,百年之後。


    她為了見那人,竟然生生放開了到嘴的天元根。


    白牡丹壓下心底隱約的雀躍。


    又將那夜的慘狀細細迴憶了幾遍。


    恨他,才是最正確的事。


    可這世間,愛恨常相隨。


    恨他,並不與愛他相悖。


    誠然,白牡丹也想過。


    要是自己並非在陰寒之地生長,而是與那些普通的牡丹花叢擠在一堆。


    還會不會遇見他。


    獻給他最美的花。


    沒有這一身血腥。


    “可我,生來便是如此。”


    白牡丹化作人形,笑得落寞,“真是冤孽。”


    這一覺冗長。


    齊鶴睜開眼,隻覺得渾身又癢又痛。


    他想撓撓背,才發現手腳俱被捆綁的嚴實。


    左右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與他綁在一處的,不止林玥玥。


    還有宋辭、顧臻與林歲歲。


    就連孟清,也被一同捉來。


    旁邊放著一輛車。


    正是顧家的夜遊車。


    齊鶴心中暗道不好,這下可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要不是他想出風頭,帶著林玥玥與孟清一同前來馬家莊。


    哪裏會被這些妖物捉住。


    現在一看,他們這批新進弟子幾乎全部都在此處了。


    除了靈岩的人和司馬究。


    丟人,實在丟人。


    齊鶴愁眉苦臉,搬救兵不成反倒牽連這麽多師兄弟。


    他該怎麽與長老交代。


    尤其還有兩個天元根!


    萬一有什麽閃失,那他齊鶴與齊家可真是難辭其咎。


    齊鶴越想越怕,眼看此處院子沒有來過。


    附近也無妖氣。


    心中就更加不安。這情形,與馬家莊何其相像。


    妖氣不顯,他們又被困在這。


    多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現在除了長老與仙使,看來沒人能救得了他們。


    “齊師兄?”


    林玥玥迷迷糊糊看見齊鶴的側臉,一時間有些發懵,“我們這是在哪?”


    此處與之前的馬成化府邸不同。


    況且,前一秒她瞧著月色還在祈禱。


    怎麽一轉眼,就到了此處。


    她瞧著白得過分的天色,有些猶豫,“我睡了這麽久?”


    “咦,這是顧師兄?”


    林玥玥的聲音瞬時驚喜,她瞧著靠在自己肩頭顧臻,驚懼的心情一掃而空,既然顧臻在這,那她們應當無事。


    眼看顧臻的臉要滑落,林玥玥伸手就想扶住。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身上依舊被藤蔓困得結結實實。


    “我們還在馬家莊!?”


    齊鶴無奈地點了點頭,“咱們這次算是栽倒了妖物手上。”


    他朝自己身邊努了努嘴,“不光顧臻,你看。”


    林玥玥從他脖頸處看了過去,挨著齊鶴的是孟清與宋辭。


    有宋辭在,那麽林歲歲必然也在。


    這兩人一向形影不離。


    她又看了看顧臻這邊,這才發現被他身子擋住的林歲歲。


    “大姐?”


    林玥玥輕聲喊了幾遍,林歲歲始終沒有反應。


    她有些焦急。


    在家裏便是看不慣林歲歲,也不過是因為賀延。


    現在林歲歲與宋辭情定,對於賀延便再沒有任何情意。


    她自然不會再與林歲歲為敵。


    況且這些天的讀書修心,林玥玥也知道自己過去那些內院女子的手段著實上不了台麵。


    林歲歲再怎麽令人厭惡,兩人始終都姓林。


    自小玩大的姐妹之情還在。


    尤其林歲歲靈根低劣,那些術法背的快,卻始終無法順利使出。


    就連教習術法的長老們都已經放棄對她的要求。


    現在林歲歲出現在此地,要是真打起來,多半會被誤傷。


    “歲歲?”


    第三個醒來的宋辭瞥了眼倒在自己肩頭的孟清,立馬看向旁邊。


    直到看見顧臻身後的林歲歲,他才鬆了口氣。


    “宋師弟,對不住。此次連累你們了。”


    齊鶴歎了口氣,瞧著六人身上的喜服。


    一時不知該怎麽繼續往下說。


    “我們同門師兄弟,莫要說這麽見外的話。隻不過是我們學藝不精......”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歲歲睜開的眼引過去了視線。


    “歲歲,你怎麽樣?”


    宋辭聲音焦急。


    若是往常,林歲歲早就迴他了好幾句。


    可現在,林歲歲盯著身邊的顧臻,像是在迴憶什麽。


    壓根沒有搭理宋辭。


    “歲歲!”


    宋辭想解開身上的藤蔓,手指剛剛一動,藤蔓上立馬有細小的尖刺紮進皮肉。


    那種被麻痹的感覺,在四肢百骸不斷擴散。


    他漸漸無力。


    隻眼神迫切地瞧著那頭的林歲歲。


    “大姐?”


    林玥玥也發現林歲歲有些不對勁,單說她不搭理宋辭這條,就極為不合理。


    更別提林歲歲現在的眼神,仿佛什麽都不明白也不清楚似的。


    齊鶴歎了口氣,“林師妹看來是得了失魂症,忘光了前塵往事。”


    他話音剛落,林歲歲突然把臉往顧臻胳膊上蹭了蹭,極為親昵。


    “......”


    齊鶴瞥了眼臉色鐵青的宋辭,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也許因為顧師弟是林師妹睜眼見到的第一人......”


    林玥玥也點了點頭,“大姐往常不會這樣,我瞧她眼神癡傻,絕非常態。”


    宋辭沒有說話。


    在喜堂之時,她叫的也是顧臻的名字。


    顧臻在她心裏竟然分量如此之重?


    宋辭的沉默,讓齊鶴有些坐立不安。


    畢竟此事因他而起。


    齊鶴斟酌了片刻,岔開了話題,“宋師弟,此處看著陌生,雖是青天白日,但以我觀察,周圍的事務都沒有影子。而且,”


    他頓了頓,看了看綁住幾人的藤蔓。


    “咱們被兩兩綁在一起,又都被套上了喜服。難不成這妖物有什麽喜好?”


    “她不過是想亂點鴛鴦譜,讓我們相互生恨罷了。”


    宋辭閉上眼。


    林歲歲與顧臻、齊鶴與林玥玥,自己與孟清。


    白牡丹這淺顯的設計,的確達到了目的。


    別人不清楚,但是他自己的確心難平靜。


    “這是哪?”


    又一人醒來。


    林玥玥和善一笑,“顧師兄,我們大概還在馬家莊裏。隻是具體不知在哪。”


    胳膊被人蹭了蹭,顧臻一迴頭,就看見林歲歲笑嘻嘻的樣子。


    “歲......師妹。”


    幾道視線都盯住顧臻,讓他不自主改了口,“你怎麽了?”


    “顧臻?”


    她看他看得專注,眼中星星點點全是顧臻的身影。


    “我是。”


    “顧臻?”


    她臉上傻樂,像是與他在做遊戲。


    “我是。”


    顧臻耐著性子,陪她玩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林歲歲犯困,將腦袋靠在他肩上。


    顧臻也得了空,問著宋辭,“她怎麽了?”


    “我.....不知道。”


    宋辭看她靠在顧臻身邊,那樣全心依賴。


    酸澀的猶如被人捏住了心髒。


    “喲,看來都醒了。”


    屋頂上來了一對白衣。


    正是白牡丹與白鴉兩人。


    白牡丹瞥了眼裝睡倚在宋辭身上的孟清,嘴角極為得意。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怨偶的力量,是巨大的。


    尤其天元根,若是成了怨偶。


    那遁入魔道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也該送他們進洞房。”


    白鴉笑得奸詐,那些藤蔓似是能聽懂。


    長須蔓延,將捆在一起的男女分別送進了相鄰的臥房。


    “我這裏還有言歡香,不如......”


    白鴉神情漸漸猥瑣,與他那副皮相極為不符。


    “你的珍藏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白牡丹嫌棄地推開白鴉遞過的瓷瓶,“此舉不過是要讓那天元生恨。毀了天元,便是毀了夢陀山。”


    “而且,我看另一個對那姑娘並非無情。”


    白鴉神神秘秘一笑,點了點頭,“所以我已經將那兩間房相鄰的牆壁磨的如紙薄,任何細微的動靜都會被聽得清清楚楚。”


    “由不得他不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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