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可以在自己的土炕上睡個自然醒,竟然一夜無夢。睜開眼睛,伸伸手臂,林株一咕嚕坐了起來。


    已是大天亮。


    冷颼颼的秋風透過寬寬的門縫吹了進來,她忙拉過衣服披上。就聽見門外傳來林張氏毫不掩飾的高亢嗓門:“我說老二家的,你家株兒迴來了,你就早早進了廚房,還做了麵糊糊。老娘我住了兩個月,怎麽沒見你這麽孝順過。你個不孝的不下蛋的母雞。老二啊,。你也不管管你媳婦兒。”


    怎麽迴事兒?這個老巫婆怎麽又來了。昨兒給她帶了東西,還給了她牛肉幹,她的臉都笑成了菊花,今兒怎麽就變臉了。


    的趕快出去,要不然說不定她又會將娘的胳膊掐的姹紫嫣紅的。


    她忙三下五下的穿好衣服,下了炕拉開門走了出去。就看見肥胖的林張氏雙手叉腰站在廚房門口,幾乎堵住了窄窄的門。菜二娘子低垂著頭站在門檻之內,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才走了幾個月,怎麽又成了這個局麵。她走的時候林張氏不是已經不經常來發施淫威了麽。


    她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林張氏身旁,大聲問:“奶奶,娘,怎麽了?”


    “怎麽了?”林張氏轉過臉來,惡狠狠地盯著她說:“賠錢貨,你張大眼睛看看你這忤逆不道的不下蛋的母雞娘。還吃獨食,不知道百事孝為先麽?”


    為老不尊還要講百事孝為先。就為了幾碗黃麵糊糊就被扣上了忤逆不道不孝敬婆婆的罪名,這帽子也有點太大了吧。、


    林株斜著眼睛瞄了一眼廚房。案板上放著三碗黃燦燦的黃麵糊糊,上麵飄著綠油油的香菜,旁邊是一碟鹹蘿卜。,,


    這就叫吃獨食?


    她仰起臉龐了看著比她寬兩倍高出半個頭的林張氏,說:“奶奶。這麽早過來,就為了吃口早飯。難不成我那大嬸兒三嬸兒沒給你做?”


    說娘不孝順,那麽你那孝順的兒媳婦兒在做什麽?


    林張氏愣了愣,她知道林株現在是伶牙俐齒,低下頭說:“老身今兒就想吃我二兒子家的一頓飯。怎麽吃不得?”


    昨兒林株倒是給她帶了些牛肉幹。棉粗布梳子之類的東西。當時她是真高興了,一把年紀了。平時也沒人給她帶著些東西,這個被自己罵的一點好處沒有的賠錢貨還知道帶東西,真是不打不罵不出孝子。況且老家的遠房過完年就要過來。這個賠錢貨可是值點銀子的。


    想要讓她換銀子。自然不能給她氣受。的先哄著她順著她。可是負責做眼線的林雲林朵卻在傍晚時分看見九兒鬼鬼祟祟的拿著一包東西去了菜園。還隔著門縫看見菜二兩口子樂不可支的樣子。


    這分明是這個鬼點子很多的林株將好東西留給了爹娘。


    所以她一大早趕了過來,不聲不響的自己搜了一遍,什麽也沒有。又看見平時見到她縮手縮腳的二兒媳已經做好了早飯。黃澄澄的玉米麵糊糊還配著鹹菜。


    心裏的火瞬間被點燃。


    林株隨著無憂公子去了定遠。大兒子林一根三兒子林三根本來被她托鐵管家在田園安排了事兒做,工錢口糧都給的可以。可是那兩個不爭氣的不孝子,竟然覺得活兒太重,又被看得太緊,不能賭博,偷偷地跑了。


    兩個兒媳又恢複了以前的懶饞,一個比一個精明,將家裏的所有事兒都交給她打理,一家子老老小小,都要吃飯穿衣。


    她隻好再親自出馬,將老二家的糧食月俸全都拿走。還拖家帶口的以林株不在幫忙為借口,吃住菜園。想省下一點過冬。


    菜二一家三口的糧食被林張氏拿走,還拖家帶口來蹭。菜二隻好厚著臉去求朱大廚,將那燕府準備喂牲口的麩子黑糠麵討了一些,多摻和一些菜。饑一頓飽一頓的過日子。


    她心裏知道對二兒子很不公平,卻擺出一副無賴潑皮架勢,又倚老賣老。時不時就扣上不孝的罪名,嚇得菜二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在菜園住的日子,這個苦瓜臉兒媳婦整天苦著一張臉,每頓飯都清湯寡水的。看不見有糧食的影子。賠錢貨林株一迴來,麵糊糊黃燦燦的還挺稠。還有潑著辣椒油的鹹菜。平時可是沒有的。


    這讓她怒火中燒。這幾十天又霸道慣了,髒話脫口而出。


    “吃的,怎麽吃不得。”林株彎起眉毛很乖爽的笑了起來:“奶奶您吃您兒子的,當然是吃的的。不過呢,我聽爹說,奶奶都拿走了我家三個月的口糧。奶奶想在我家吃飯,我先去那邊要糧食。沒糧怎麽吃?巧婦也難做無米之炊呢。”


    說完轉身往外走。


    要去那邊拿?那怎麽成?那邊兩個兒媳兩個小孫子兩個孫女還要吃飯。


    她笨拙的身子很靈活的一轉,就擋在了林株麵前,指著她說:“你個賠錢貨你敢去,我就扒了你的皮。你老祖尊我拿的是我兒子家的糧,吃的也是我兒子家的飯,有你個小賤人說的什麽話。”


    “我沒說什麽呀。但是吃飯總的有東西做吧。”林株忙將身子一縮,躲去一旁。


    她很怕著龐大的身軀渾然倒塌,壓扁了她。


    林張氏又調轉身子,盯著她指著廚房的案板說:“沒有糧食做,那是什麽?難不成你們一家有吃的,我老婆子就沒有了。”


    菜二娘子嚇得嘴唇都青了,這點新鮮的玉米麵是前幾天蔡大嬸偷偷的給她的,讓她幫著給小女兒做個肚兜。黃麵又黃有新鮮,她記得女兒總說黃麵糊糊好吃又有營養,估摸著女兒也快迴來了,偷偷的藏在地窖裏。


    這女兒一迴來。她就想做給她吃。她還以為林株迴來了,婆婆不會這麽早過來,也許也就不過來了,無憂公子迴來了,她多少也會顧忌一點


    林株說:“奶奶,這可是府上專門送來的,說是我娘的手藝好。要專門做給無憂公子喝的,。,奶奶要是想喝,那就喝一碗吧。”


    不就是一碗黃麵糊糊的事兒?她想喝就給她喝一碗。不過以後不會了。既然她這麽不將兒子當兒子。而是當養活另外兩個兒子的奴隸,也不要要將她當長輩。


    林張氏一聽,也不顧形象,粗壯的腿抬起來就進了廚房。順手將俯首帖耳的菜二娘子搡了出來。還順手在她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菜二娘子一個趔趄。哎呀一聲幾乎是撲了出來。林株忙扶著她,掀起衣袖一看幹瘦的胳膊上已經青了一大片。


    竟然還有一片一片的紫的,整個大胳膊沒一處好的。林株吃驚的指著。有點結巴的說:“娘,這都是……”


    將手指指向林張氏。


    女兒這麽一問,菜二娘子憋不住了,幾十天來心裏壓抑的的所有委屈化作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感覺情況不妙,從地頭趕了過來的菜二無奈而淒苦的雙手抱頭痛苦萬分的蹲在了地上。


    娘這樣對女兒的娘,自己的娘子。他心裏難受,卻是敢怒不敢言。每次頭這樣痛苦著。現在女兒迴來,他更覺得有點對不住女兒,似乎辜負了她。


    林株不忍直視的將菜二娘子的衣袖拉好,逼視著餓了八輩子似已經端起一碗麵糊糊唿嚕唿嚕的喝了起來的林張氏,咬牙切齒地說:“老巫婆格格巫。”


    本來對老人家要尊敬,古人活著麽大年紀不容易。可是這個老婦人卻這樣的惡毒,實實在在的惡婆婆,這樣行為一定要打擊。


    不過絕對不是現在,爹這樣痛苦,娘,這樣淒苦,在這個時候同這個老婦人鬥爭,會讓他們更難受、。


    目前最好是讓她早早地走出菜園,想要對付她很容易,不過不急在一時。


    她努力拚命的壓抑住想要將這個老婦人拖出去扔在大門口再踏上兩腳的衝動,拉著菜二娘子一同去了屋子後麵,說:“娘,我們不是要醃蘿卜麽,我來幫你。”


    不就是幾碗玉米麵糊糊麽,老巫婆想喝就讓她喝的撐死吧,以後不會讓她再踏進菜園大門一步的。


    這個時候她隻想帶著娘早點躲開林張氏,忘了剛才一時想保護娘,脫口而出的麵糊糊是做給燕無憂的。


    林張氏卻是心裏著急,端著大碗一口氣喝完,幾乎沒出一口氣。喝完放下大碗就往外跑。她很怕無憂公子真的過來。她心裏很清楚兒子兒媳隻是燕府的下人,自己這麽隨便也許會害兒子丟了工作,如果兒子沒了這份工作,她真的不知道她還能活幾天。


    一出門卻看見林株拉著菜二娘子去了屋後,哪裏有要去給無憂公子送麵糊糊的意思。


    她這才反應過來,這個該死的賠錢貨隻是想讓她喝麵糊糊堵著嘴巴。她氣得雙手叉腰緊走幾步


    嚇得菜二忽的站了起來,壯著膽子拉著她的胳膊說:“娘,算了不要再鬧了。公子都迴來了。再鬧兒子很難的。”


    菜二說話間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林張氏愣了愣。


    第一次很清楚的看到兒子滿頭華發,眼角有了深深的皺紋。她停住腳步。,歎了口氣,說:“老二啊,娘也不是不講理非要將你往死累逼。你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說娘已經有了幾個孫子孫女,可是你到現在沒有自己的。娘這心裏著急啊,娘就想好好的巴結老大老三,以後啊等你老了,就讓你那幾個侄女給你養老送終。老二啊,娘這都是為了你好。”


    說到自己的短處,菜二深深地低下頭去。


    嘴裏嚅嚅道:“娘,兒知道您老人家的意思。可是您也知道這不怪株兒娘。”


    聽兒子提起媳婦兒,林張氏渾濁的眼睛立刻噴出了光,狠狠地說:“怎麽不怪她,娶她進門就是為了生兒子,這麽多年來不要說兒子,屁也沒放一個,要她何用。”


    林株將菜二娘子安頓在屋子後麵的小凳子上,又害怕林張氏追了過來,偷偷地過來貼在牆麵偷看,就聽到菜二說:“娘,你知道這件事跟株兒娘沒關係,是兒子的問題。你就不要怪株兒娘了。”


    他說的哀求般的。


    他的問題,什麽事情是他的問題。他有什麽問題?


    林株警覺起來,向前走了幾步,讓自己離這一對離譜的母子更近一點。


    林張氏豎起眼睛說:“老二啊,你就是個榆木腦筋。不生兒子就是女人的問題,男人有什麽問題。再說了那都是你小時候的事兒,說不定早好了。我看你還是早早把那個哭喪著臉不下蛋的母雞給換了,娘想抱上你生的孫子。”


    菜二更深的低下頭,沉默不語。,


    林張氏看兒子的樣子,也知道案板上的麵糊糊不是給無憂公子做的,嘴裏罵了句:“老二啊,娘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兒子,缺了根筋。”


    罵完又進了廚房,一手一碗的端起兩大碗麵糊糊說:“這兩碗我端迴去了,給你那小侄兒喝,他都餓得天天哭。”


    林張氏端著兩大碗,竟然走的平平穩穩,沒有灑出來的。


    林株待她走了出去,才轉過牆角,小聲唱到:“齊心合力開動腦經打敗格格巫!”


    就來到菜二麵前,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剛才他說是自己的問題,聯係母子兩人對話,判斷出這個問題就是他生理上的。


    其實這個問題以前她也想過,娘才三十多一點,爹也不到四十。如果沒有問題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她還想過等她同燕無憂混的再隨便一點,就求他幫忙請個太醫來幫娘瞧瞧,看哪裏需要調理。


    而且她很注意的觀察過,娘的生理周期也正常。


    現在聽來似乎是爹的問題。該不該問一問,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他有什麽問題呢?


    菜二表情痛苦的看著敞開的大門。一點沒注意到林株已經悄悄地站在他身邊,觀察了他好一會兒。


    好長時間他哀歎一聲,收迴癡呆的目光,這才看到女兒睜著一雙很有穿透力的清澈眼睛,看著他。


    似乎已經知道了。


    他的眼神有點慌張的躲閃過,急匆匆的說了聲:“我去收拾白菜地,還有一點大蒜要起出來。你幫你娘曬蘿卜幹吧。記得水涼了,千萬不要沾。”


    說完逃跑似的低頭快步去了。


    林株眯起眼睛看著他有點跌跌撞撞的腳步。


    不是娘不生,而是爹有問題。這件事情林張氏也知道!


    心裏對菜二的好感頓時降低了一半,分明是自己的問題,卻讓自己的老婆背了這麽多年的黑鍋不說出來。就是無形中縱容了林張氏的霸道。


    一定要還娘一個公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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