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弗雷德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十分被動的位置。在狹窄的走道上,前有兩個胖子把守大門,後有生氣的夏洛蒂小姐對自己怒目而視。阿爾弗雷德實隻好靠著牆,右手緊握著劍柄,準備一有危險就拔出劍來拚命。


    “我說,你完全沒有必要那麽緊張……”胖老頭說。


    “快讓開,我會喊的!”阿爾緊張的叫道,頓時感到臉上發燙,他這樣太像個嬌弱的女人了。巴德老爺顯然也發現了這點,但是,他很顧及阿爾弗雷德麵子,於是猛地一錘旁邊老喬的腎部,把他的嘲笑扼殺在了搖籃中,取而代之的是由齜牙咧嘴所表現出來的痛苦。


    “我相信你會做任何事來逃離此地,真的。但是那樣做對你也沒好處,先生。”巴德老爺沉穩地說道。


    “什麽?”


    “因為……那分明就是我的劍,是我在上麵留下了火藥灰的印記,因為我今天對著它開了一槍,從而測試精鋼的強度。並且,那劍柄裏麵其實還藏著一顆鑽石,那是我好心的莉莉姑媽留給我的。”


    “什麽,這劍裏還有鑽石?”阿爾慌張地瞧了瞧手中的劍,“還有……你怎麽知道它被槍打了?”


    “哦,先生。我有情報,有閱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說出幾十個留在這把劍上的標記,你當然可以叫衛兵來,但他們隻會把你當作是入室搶劫的小賊。”


    阿爾弗雷德急的直冒冷汗,胖老頭的話令他陷入了被動,並且還有意為他們正了名,此時再拔劍衝殺,那阿爾將再與“良民”二字無緣。


    “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如果你願意好好談談的話。”胖老頭繼續說。


    “有什麽好談的?”


    “你不是想要出海嗎,也許我們可以談談這個!”


    “好呀,那你們到客廳裏去談。”


    巴德老爺譏笑著搖了搖頭。


    “先生,你不會以為我會就這麽讓你走人的吧,你知道了一些東西,但還有更多東西並不清楚,如果你想跟我出海的話,就必須知道。”


    “跟你出海?你是……”


    “巴德家的當代家主,多米尼克·巴德,是也。”


    胖老頭好似繞口令一般的話語令阿爾弗雷德感到遺憾,但他意識到自己達成了目的——事實上,他在大半夜拜訪此地,不正是想要向路德維希隊長的雇主提議效忠嗎?


    這會,他打消了逃離的想法,而巴德老爺也看清了這點,便不再用他那肥胖的身軀遮攔走廊的出路。他往客廳裏麵去。在經過阿爾時,還禮貌地說了一聲。


    “請讓一讓,讓我過去。”他禮貌地說道。


    這實在是令人尷尬的一幕,阿爾不敢放鬆,卻發現自己沒法保住現有的位置,這個怪老頭就像個懷孕的婦女一樣,根本沒辦法從阿爾弗雷德的身邊穿過走廊,所以他一邊走著,阿爾弗雷德就隻好一邊倒退,到了後來,兩人都進入了客廳。


    “瞧,並不是很難是吧!”胖老頭調皮地說道,他拉過一張椅子,把自己肥大的身軀埋入其中,然後長舒了口氣,說:“這位是我的侄女,相信你也見識了。”他看了看一旁怒氣衝衝的夏洛蒂,補充道:“你要習慣……她幾乎一直是這個樣子。”


    夏洛蒂死死地瞪著她的叔叔,那樣子仿佛想將他生吞活剝一般,巴德老爺假裝沒有看見。


    “而這位……嗯……路德,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巴德老爺搖了搖頭,憐憫地衝沙發上的路德問道。


    “時運不濟啊,老爺……”路德瞟了一眼夏洛蒂小姐,“各種意義上的,時運不濟。”


    “你是怎麽知道的,這劍刃上的火藥印?”阿爾弗雷德急切地問道,在談到出海的問題前,他想把自己感到疑惑的事情全都梳理清楚。


    巴德老爺似乎被這個問題逗樂了,他笑著說道:“看來這位阿爾弗雷德少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港口的名人。”


    “我——什麽?”阿爾懵了,他不記得自己有向巴德老爺報上大名。


    “你救了肖博特副總督,救了葛德利上校,傳聞是這麽說的。雖然我們都知道傳聞這種東西有多麽的不靠譜,但總之,你已經成為各大酒館的寵兒,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這怎麽可能,這件事發生不到兩小時!”


    “你以為我怎麽知道你名字的,阿爾弗雷德少爺?”巴德老爺陷在沙發裏,費勁地伸手去夠茶杯,他的動作十分笨拙,看起來平時極少運動。


    “你聽說我救了那兩位大人?”阿爾弗雷德不解地問道。


    “我知道你的疑惑,但是傳聞就是那樣,傳播迅速,但不是太準確,是吧。不過,我那時也在現場,公正地說,你的運氣真是相當不錯。”


    阿爾弗雷德想起那打向自己的子彈,還有被海盜打倒在地,即將被處決的情景,他仍心有餘悸。如果那時不是葛德利上校果斷出手,他恐怕已是海盜的刀下亡魂了。


    “你真是勇敢無畏,少爺,但有一些天真。”巴德老爺接著說道。


    “天真?”


    “是的,你不能對海盜下殺手,才落到那樣的地步。”


    “我認為隨意奪走生命是不對的!”阿爾弗雷德憤怒地說道。


    “你覺得敵人也會這樣為你考慮嗎?”巴德老爺攤開雙手說道。“這會要了你的命的,年輕人,海盜會利用它把你毀滅。這是你意識上的天真。”


    “我認為隻要我注意一點,就不會有人能夠……”


    “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小子?剛才我隻是稍微說了幾句語氣較好的話,你就讓我進到了客廳,甚至我把你擠進客廳,你也無動於衷,如果我是個假扮巴德老爺的海盜呢,你恐怕已經死了兩次了。這是你智謀上的天真。”


    阿爾弗雷德沉默不語,他確實被巴德老爺貼身擠進了客廳,他手裏拿著武器,但卻毫無作用,如果巴德老爺藏著一把匕首,他絕對在劫難逃。


    “不過嘛,除了不夠果斷以外,你是個出色的小夥子,身手不凡,講義氣,我挺喜歡的。”


    “如果把叔叔喜歡的人都集中起來,這一棟房子還不夠裝呢。”夏洛蒂毫不客氣地指出。


    “況且,被巴德老爺喜歡上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路德嘟囔道,“你要問上一個被他賞識的家夥去了哪了……看看我的下場就知道了。”


    “你們傷到我了!”巴德老爺摸著胸口,一副十分受傷的樣子。“老年人看好年輕人有什麽錯。再說了,克勞的事情……那是計謀,我和他商量好的。”


    “你和他商量好,讓他暴露在海盜的火炮中?順帶連我一起?”路德難以置信地問道,巴德老爺又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阿爾弗雷德喃喃地問道。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機智的少爺,就算我們是壞蛋,你又能做什麽?”


    “我要逃出去,然後把你們在密謀幹的事情全部告訴治安官。”


    “勇敢的選擇,但即使你成功了,治安官也沒有任何理由逮捕我們,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告訴他,我們隻是在靠近海邊的屋子裏度假。”


    “在一間毫不透光的屋子?抱歉,在我看來這裏處處都透露著可疑。”阿爾說道。


    “這裏是我的資產,想怎樣布置也是我的自由,即使是治安官老爺也無權幹涉。”


    “他的確管不了你這些,但他會急於收集任何關於海盜的情報,我相信你們一定知道——至少路德維希隊長已經跟我說了不少了。”


    “路德先生還是跟以前一樣管不住他那張大嘴。”巴德老爺說著幽怨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路德維希,後者毫不臉紅,好像這隻是一起無傷大雅的意外。


    “但是,阿爾弗雷德少爺,就算你美好的假設都能實現,但前提是我得放你走不是嗎?但我不可能這樣做的。”


    阿爾弗雷德抽出長劍指著巴德老爺,兇惡地說道:“這可由不得你。”整個房間裏的人都屏住了唿吸,夏洛蒂小姐將手伸向皮帶後麵,阿爾弗雷德似乎聽到了手槍摩擦皮質槍套的聲音。


    “你隻會拿那玩意嚇唬人。”巴德老爺不慌不亂地說道。


    “現在不會了,我不能一直這麽天真不是嗎,巴德老爺?”阿爾弗雷德諷刺地說道。


    “喲,瞧啊,老喬,小鳥自以為會飛了!卻沒發現你這老鷹已經盯上了他的屁股!”


    阿爾弗雷德早有準備,他立刻轉過身來,舉劍迎擊即將撲來的大漢。然而,胖喬治一直站在門廳那邊,根本就沒有挪動半步——他早就靠著牆睡著了。


    “什麽,你——”阿爾弗雷德知道自己上當了,連忙轉迴來,但他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黑黑的槍口。夏洛蒂正拿著槍指著他,俊俏的臉上滿是成功時的得意。


    “你看,天真的少爺,還是太天真!這是你經驗上的天真。”巴德老爺拍手叫道。


    就連沙發上的路德維希都看不下去了,他搖了搖頭,說了兩句含糊不清的話。


    阿爾弗雷德漲紅了臉,巴德老爺從他的手中接過長劍,輕輕地插迴牆邊的劍鞘中。


    “被三大天真包圍的小少爺,現在來說說,我憑什麽要帶你出海?”


    阿爾弗雷德看著眼前黑黑的槍口,害怕地咽了口口水。他羞愧不已,顫顫巍巍地說:“我是副總督的養子,我失蹤了他會來找我的。”


    “啊哈,你總算搬出底牌了,孩子。”巴德老爺誇張地大吼大叫,又加重了阿爾弗雷德的羞愧感。他頓時感到自己是個無用的廢物,就像他名義上的兄長泰瑞一樣,隻能做狐假虎威的破事。


    “你別不好意思,在這個海盜橫行的新世界,身份是張非常有用的王牌。你用得不錯,時機也掐得剛好。我本來懷疑,你會不會為了愚蠢的榮譽感而將自己置於險地呢,看來你還是有些分寸的。”巴德老爺點著頭讚揚道。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說道。“你就真的相信你那尊貴的養父不會與海盜勾結?”


    “你……你在胡說什麽!”阿爾弗雷德驚得下巴都掉了,憤怒的火焰在他頭頂燃燒,他忍不住質問道。


    “我的父親怎麽會勾結罪犯?那些海盜擄走了他的親兒子。”


    “所以呀,要把寶貝兒子贖迴來,需要做些什麽?這不是沒有先例。”


    阿爾弗雷德知道巴德老爺想表達些什麽,他從父親的文書報告裏看過許多這樣的事例:貴族或是富商勾結海盜為非作歹,有些是為了從那些非法的暴利收入中分一杯羹,另一些則是因為把柄落入他人之手,不得已而為之。肖博特副總督,似乎已經符合了這種人的特征。


    阿爾弗雷德不相信他那半輩子都在為帝國而戰的父親會甘願淪為海盜的爪牙。但葛德利上校臨行前的話語又提醒了他:“注意你的父親。”


    他感到忐忑不安了起來,難道父親真的會放棄自己宣誓恪守的職責,而選擇去救迴他那無藥可救的廢物兒子?


    一想到這裏,阿爾突然對自己感到羞愧。泰瑞對他不錯,而他卻從沒關心過泰瑞,一方麵是泰瑞並不需要人關心,但是另一方麵,阿爾不能否認自己心中存在心結……但是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泰瑞是父親唯一的親生兒子,他出了事,阿爾弗雷德怎麽能夠忍心逼父親一定恪盡職守,而對此無動於衷呢。那等於是任由他的兒子自生自滅,是隻有沒人性的家夥才做得出來的事啊。


    “你理解了,是吧。”巴德老爺輕聲說道。“誓言隻是一句話,跟親人相比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如果肖博特副總督能夠恪盡職守,那我自當對他抱以滿懷的敬意,但如果他真為了孩子而妥協,我也不會怪他,因為換了我,也會這樣做的。”


    他看了看身邊的夏洛蒂,眼中閃現著慈愛的光芒,夏洛蒂把頭撇到一邊,倔強地就是不看她的叔叔。


    “先不說這些了。”巴德老爺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跟你繞彎了,阿爾弗雷德少爺,我向你保證我們是良民。夏洛蒂,侄女,親愛的,你也把槍放下吧。”他討好似地示意強勢的侄女將槍放下,夏洛蒂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槍口,轉身到桌邊整理物品去了。


    “現在,你清楚了自己的天真,也清楚了我們的基本情況,你現在還想出海嗎?”巴德老爺向阿爾弗雷德問道。


    阿爾弗雷德考慮再三,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要出海,雖然擔心父親的狀況,但唯有找迴泰瑞,他才能不受人脅迫。”


    “嗯,很好。”巴德老爺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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